第36章
鄰居家的公雞打了鳴, 孟允舒猛然驚醒,他從炕上坐起來, 打了一個哈欠, 又揉了揉自己的臉,正要穿衣時不經意瞥見窗外比往常要亮一些,他往窗戶旁挪了挪, 伸長了胳膊要掀開窗簾往外看, 旁邊卻伸出來一個胳膊幫他掀開了。
不用想也知道是誰。
孟允舒探頭一看将窗子拉開了一個小小的縫隙,外面的世界白茫茫的一片,天色雖然暗着,還沒有大亮, 可那一片的白卻是看的一清二楚。
“下雪了。”孟允舒望着外面嘟囔着。
今日是不能去縣裏做生意了, 連軸轉了這幾天, 正好歇一歇。
喻錦淮自是聽到的話, 也撐着身子坐起來往外瞅了一眼, 望着銀裝素裹的世界,他陷入了沉思。
今年漠北遭受了雪災,滄南村的初雪也比往年來的早, 都說瑞雪兆豐年, 可喻錦淮卻想的是今年怕是要比往年冷, 也不知家裏兩個怕冷的哥兒能不能受到住。
買碳的錢他是拿不出來,可柴房裏的柴堆的滿滿的,家裏糧食充足,想要安穩的度過這個冬天也不難。
孟允舒催促着喻錦淮将窗子開大些, 趴在窗戶上往外眺望着, 灰暗的天空中飄着大片大片的雪花, 簌簌的直往下掉, 片刻也不見停歇,伴随着呼呼的風聲,裹挾着大片的雪落在孟允舒的臉上,雪花遇熱很快便化成了水,孟允舒被風吹的打了一個激靈,連忙擡手關掉窗子,擦掉鼻尖上的水漬,他又重新躺了回去。
他自小在北方長大,雪見的多了,不像他南方的室友看見雪就像是沒了牽引繩肆意奔跑的二哈,在雪地裏盡情的狂奔,還拉着他們一起在操場、宿舍樓下堆雪人,想起大學的事,他不由得懷念起來。
火炕到了現在已經不怎麽熱了,孟允舒聽着外面呼嘯的寒風,像是在耳邊嘶吼一樣,即便不出去他也能猜得出來外面的風雪到底有多大。
窗簾被放下來,遮住了外面的風雪,卧房暗了下來,他直直的躺在炕上,望着屋頂,不由得想着風雪這般大,喻家的屋頂是用青瓦做的,應當是牢固的吧。
想到這裏,他問身邊的人:“屋頂牢嗎?”
喻錦淮一愣,反應了一會兒才回答:“嗯。”他在入冬之前特意上房頂看了一眼,有壞的瓦片就直接用家裏以前剩下的瓦換了,就怕自己那天不注意,天又下起了大雪屋頂撐不住給塌了,村裏每年幾乎都會有人在冬日裏被大雪壓塌了房屋,是以每到了下大雪時,葉重山作為村長會組織這些人住到村裏的宗祠裏去。
“那就行。”孟允舒得到肯定的答複,未消散的困意漸漸席卷而來,拖着他陷入沉睡。
沒多久他就沉沉睡去,一旁的喻錦淮聽到他的小呼嚕聲,偏過頭看過去,因為最近忙着做生意,孟允舒身上之前養回來的一點點肉又沒了,眼底下有着淡淡的青色,甚至于白日裏都能看到他眼中的疲倦,他身體本就虧空着,氣血一直難補上來,現下又比之前看上去消瘦一些。
心知孟允舒為這個家付出的一切,喻錦淮開始痛恨起自己的受傷的腳,要是他腳沒崴,何至于讓孟允舒整日家裏縣裏兩頭跑,每日還要那麽早起來做生意,長此以往,怕是他的身體受不住。
——
再次醒來,天已經不早了。
孟允舒往旁邊一看,呦呵,炕上只剩下他一個人了,兩邊的被子都鋪的平平整整,最上面那床被子換成了厚一點的,怪不得他覺得有些重,還有些悶。
卧房裏的窗簾還拉的嚴實,下了雪判斷不出幾時了,身子底下的炕又熱了起來,想來是竈房裏正做着飯。
孟允舒邊穿着衣服邊豎着耳朵仔細聽着外面的聲音,依稀能聽到喻錦岚和喻知寧的說話聲。
看來是喻錦岳和喻錦岚一起過來了,思及此,孟允舒穿衣服的動作更快了,他怎的忘記了多問一句喻錦岳的家,雪下的這般大,不知他們家裏的房子怎麽樣,但随即一想,要是喻錦岳撐不住肯定會來喻家讓他們幫忙,且不說喻錦岚現下還和喻知寧說着話,喻錦岳家的房子一定還好着。
他掀開堂屋的簾子往外看,雪比之前下的更大了,簌簌的往下落,倒是沒有風,可乍一出去還是冷的不行,院子裏的雪看的出來之前已經被掃的幹幹淨淨,可沒多久又下了一層,孟允舒搓了搓自己的手,縮着脖子藏着手,小心翼翼的踩上去往竈房裏走,離的近了,竈房裏面的談話聲聽得更清晰了。
推門而入,竈房和外面像是兩個世界一樣,孟允舒忙走進去關上門,一瞬間像是走進了溫室,驅散了身上的寒冷。
喻錦岳坐在竈膛前燒火,喻錦岚和喻知寧坐在裏面烤火,堵在門口的是大青和大黑,見他進來,還蹭了蹭他的腿,至于喻錦淮他則是在切菜,咚咚咚的,極有規律。
站在案板前切菜的喻錦淮見他進來,朝坐在竈膛前燒火的喻錦岳說:“小岳,過來切菜。”
“來了。”喻錦岳應了一聲,又喚道:“哥夫,你坐着烤烤火。”
孟允舒颔首坐過去,他一坐下,喻知寧就撲到他的懷裏,捏着手裏的烤紅薯小口小口的吃,還問他要不要,孟允舒自然是不會和小孩子搶口糧,婉拒說自己還不餓,喻知寧端詳了他許久,才低下頭繼續啃他手裏的紅薯。
其實紅薯也不大,也就大人一指頭粗一點,細細小小的,也就是喻知寧人小,一時半會吃不完,要是放在喻錦岳哪裏,兩口就解決了。
早食和午食是在一起吃的,他們圍坐在竈房裏的小桌子前,端着熱騰騰的雜糧粥就着鹹菜和酸菜喝上一口,瞬間就暖到了肚子裏,身上都熱乎了。
雜糧粥熬的稠,孟允舒吃了一碗便飽了,鍋裏剩下的被喻錦淮和喻錦岳兩兄弟包圓了,泥爐上的水開了,孟允舒念着最近大家都忙着做生意,能辛苦些,就給一人沖了一碗麥乳精,給兩個小孩子的是奶粉。
吃完飯,喻知寧人小覺多,困頓的直點頭,送走了喻錦岳和喻錦岚,又問了幾遍,确定他們家的屋子堅固,孟允舒帶着喻知寧去卧房了。
他醒的晚,倒是不困,正好借着雪天明亮坐在炕上拿着兔皮給喻知寧縫制着襖子,早就說出口,應了下來,卻一直沒有時間,今日閑下來,正好拿來坐。
喻錦淮同他一樣坐在炕上,卻直直的望着孟允舒拿着針線做襖子的身影,阿允做事時一直都很認真,垂下的眼睫毛微微卷着偶爾顫兩下,嘴角微微上揚起來,眼神專注,看上去只覺得賞心悅目。
望着他的側臉,喻錦淮漸漸出神。
他的眼神熱切不容忽視,直讓孟允舒覺得心亂,感受着他灼熱的目光,孟允舒在差點把針紮到自己的手上終于忍不住放下手裏針線扭過頭看他。
耳垂微微泛着紅色,孟允舒羞惱的質問他:“看什麽?”
被抓住的喻錦淮将他羞窘的神情收在眼底,雙眼噙着溫和,直言:“夫郎真好看。”
簡單的幾個字鬧得孟允舒的臉唰的變得通紅,肉眼可見的看到他的眼尾也染上了粉色,視線閃躲着不敢看過去,他覺得自己的心尖像是被眼前的人用羽毛輕輕的刷過一樣,癢癢的,讓人欲罷不能。
喻錦淮一直都喚他阿允,這麽直白的說自己是他的夫郎少之又少,從他來到喻家也只聽到過兩三次,可就是着簡單的幾個字每每都讓孟允舒失神,讓他覺得自己就是喻家的一份子,從始至終都是。
思及此,他又想起來前幾日喻錦淮拒絕交流的事情,他即使忙着生意還是不忘記分出一絲心神觀察喻錦淮,自是看出他最近也不好受。
剛想要開口問就聽到喻錦淮道:“阿允,前幾日是我不對,是我想差了。”
孟允舒本以為他是那種不輕易說出自己不對的漢子,沒曾想他竟是坦蕩,聞言他擡頭注視着他,只見他的眼睛滿是虔誠和愧疚。
“為什麽?”
只聽他自責的說:“那日你去小賣部久久不回,我以為你出事了,後來又……”講到這裏,他猶豫了一會兒,接着道:“又怕你找到離開的方法,不要我、和阿寧了。”
“所以……”
“所以你知道錯了嗎?”
喻錦淮本就做好孟允舒打他罵他一頓,沒曾想到孟允舒竟然會這樣問。
見他傻愣住了,孟允舒沒好氣的又問:“知道了嗎?”
“知道了,是我錯了,我的不是。”喻錦淮忙回過神,抓着孟允舒放在被子上的手誠懇的說道。
孟允舒倏地的笑了一聲,直直的回望着他,一字一句道:“淮哥,請你吃桃子。”
他其實本是想說淮哥你信我,我不會走的,可在注意到喻錦淮眼底的不安時卻忽然換了。
他知道喻錦淮怕什麽,他怕未知的系統帶他逃離這裏,他的淮哥很聰明,也很敏銳,說的好不如做的好,他或許明白了喻錦淮需要的是什麽。
和他一樣,都需要一份獨屬于自己的愛,需要一個溫暖的家。
——
再次進入小賣部時,他特意縮短了在裏面的時間,盡可能快的處理好裏面的事。
滄南村的雪連下了好幾天,家家戶戶都窩在家裏貓冬。
就在孟允舒以為今日又像往常那樣平靜時,忽然聽見一聲轟然倒塌的聲音自村子裏傳來。
作者有話說:
上班第一天,困,想睡覺,想擺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