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夢呓
一行人見山下烏漆麻黑,只能放了鈎子,拿着火把,慢騰騰到崖底下找人。英親王府的人跟順天府的人同時到達,看見尼雅哈在此,相互打過招呼之後,立即潛人跟着四處尋找起來,奈何明珠和若華早已離開,三隊人馬找了許久也不見個人影子。
順天府府伊走到崖邊,往下瞧了瞧,只覺得雙腿發抖,背後寒氣森森,趕緊退了回來,到尼雅哈邊上,道:
“尼兄,這山崖如此之高,摔下去,九死一生啊……”
這看似擔憂的言語,可不知怎麽從他嘴裏說出來卻顯得非常尖酸刻薄,仿佛一把刀子,直接紮進了尼雅哈心髒一般。如果不是這兩家突然給他找事,他現在早就躺在被子裏抱着溫香軟玉風|流快活了,那還用得着大晚上來此處吹冷風,那邊是英親王家的人,他得罪不起,這尼雅哈他還不能說幾句出出氣麽。
尼雅哈懶得聽他在一旁叨叨,只擔憂自家兒子和若華,一顆心全鋪在那上面,正眼都不瞧他一下,道:
“大人,不可妄下定論。”
孔泰在一旁将這一切全看進了眼裏,現在大家都急成一鍋粥了,這府伊倒好,正事不做,反倒是去嘲諷尼雅哈來,關鍵是他家格格也在其中,這讓他十分看不過眼,喝道:
“你亂說什麽?”
順天府府伊本還想反駁尼雅哈,不料被孔泰有力的聲音給制止住了,那孔泰生得虎背熊腰,說話又大聲,難免給人兇狠難相與之感。因着是英親王府上的人,府伊慣來會看人下菜碟,趕忙柔聲道:
“啊,本官說錯話了,格格吉人自有天相,斷不會有事的。”
說完這句,便朝下首嚴聲道:
“爾等給我再仔細找!。”
“小心着火星子別亂濺,一會兒把山給燒了!”
一行人陸陸續續下去,火把星子搖搖曳曳,零零散散地朝四周散開,範圍越來越大。約莫找了半個時辰,下面的人大聲報着崖下的情況:
“禀報大人,附近沒找到人。”
該着的地方他們都找了,就還差把這塊地兒翻過來再找一遍了。府伊看着站在崖邊不忍離去的兩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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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位,這夜色深沉,我看還是......”
還是別找了吧?人都不見了,這不是浪費時間嗎?當然,這是府伊心中所想,他哪裏敢說出來。
尼雅哈不管府伊什麽想法,反正他今晚就要找到他兒子。朝着崖下自家的包衣道:
“沒找到就一直找,把這山給我翻了也得找!”
尼雅哈不說放棄,孔泰有不找到人不回去的命令,斷不會就此返回。于是府伊只得作陪,一行人找又找了半個時辰。但依舊不見明珠和若華兩人。
............
明珠跟着樂郎中到了一個村子裏,村頭道路兩旁皆種滿了荷花,但因為到了秋天,全凋落了,成了一池殘荷。幾人已經走了挺長時間,明珠一路都背着若華,不曾停歇,樂郎中看他額間已經冒出細汗,怕他受累,又看村頭有幾處石墩,便想讓他歇歇腳:
“納蘭兄弟不妨在此歇歇。”
說罷指着遠處的石墩。明珠将背上的若華往上颠了颠,道:
“不必了,還是早些趕路,也好快點給……我夫人用藥。”
明珠好像覺到若華的體溫越來越高了,他的心越來月補安定,眼下的光景,只有看若華把藥服下了,他才可放心。一旁的靈仙聽了他的話,不由暗暗點頭。樂郎中看他愛妻心切,便不再勸他,依言道:
“那便走罷。”
說罷又走了一段路,繞過幾戶人家,才到了樂郎中家裏,雖已經到了晚上,樂郎中家裏依舊還有不少患者,他的父親正在幫着瞧病,大家鄉裏鄉親,雖是來看病的,也是說說笑笑,一團和氣。一群人見樂郎中回來了,還帶了兩個陌生人,遂不再說話了,都停下來打量明珠和他背上的若華。
但見明珠錦衣華服,身上的氣度與在坐衆人不同,雖然頭發亂了,臉上也有幾分污漬,可一瞧便知道應該是有身份的,不過看他衣裳上有血漬,腰間又別一把佩刀,背上背一個半死不活的姑娘,不免心中戒備了幾分。
樂老頭看着兒子帶人回來,不免心生疑惑:
“顯揚,這是?”
“哦,他們今天遭強盜搶劫,又在山裏迷了路,這姑娘身上有傷,我特地帶回來診治一番。”
聽到父親發問,樂郎中連忙介紹了一番,重點突出明珠不是強盜,也不是什麽歹人,更不是被仇家追殺。樂老頭聽了,才稍安心:
“原來如此。”
明珠在後面打了一聲招呼,道:
“樂叔有理了。”
樂老頭見他衣着上乘,想着定是哪家的少爺,便道:
“公子不必多禮。”
樂郎中跟自己父親打過招呼候,便忙着幫明珠找一間清淨些的屋子,瞧了四處,只有西屋空着,便道:
“納蘭兄弟,先把你夫人扶到房裏去吧。”
“多謝樂兄。”
說罷将若華背進西屋裏。
一個村民聽到了納蘭明珠的姓氏,驚奇道:
“唉呀,是旗人。”
他旁邊的一個村民看着明珠把若華背進房裏了,才小聲地議論道:
“跟強盜差不多,救他們做什麽......”
旗人一貫橫行霸道,近期又到處胡亂圈地,導致農民失去了自家的良田,大家都為此怨聲載道,奈何旗人在大清便表示着能橫着走,他們雖然不滿,卻投訴無門,無可奈何。那村民聽了這話,趕緊捂上他的嘴巴,教訓道:
“你這話可說不得呀!”
且不說那兩人衣着華貴,氣質非凡,他們的身份還不知道,光是那姓氏就比他們高一級了,若是讓人聽見了,天知道他明天會不會就來圈走他們村的良田。
樂郎中聽了,往他倆中間一站,正色道:
“醫者仁心,斷沒有見死不救的理兒。”
他是見慣了那些麻木不仁,但他作為醫生,就是看不得病人受苦。說罷,又回頭囑咐道:
“靈仙,去燒點熱水。”
于是去準備給若華配藥,靈仙聞言,對他微微一笑,道:
“好。”
靈仙最是欣賞的就是他這脾氣,無論是誰,都一視同仁,性子正直,當初就是看上了他這點,才想着要嫁給他的。樂老頭見屋內氛圍有些尴尬,遂打圓場道:
“你們別理他,我這個兒子就是這脾氣。”
一個多嘴的婦人喝了藥,吐掉一點藥渣渣,道:
“你這兒子這樣可是會吃虧的,你呀不能只傳授醫術啊,這脾氣也得管管了,小仙也是,由着他胡來......”
小仙完全不理她的教訓,沒好氣道:
“這就不勞吳大娘您操心了!”
明珠将若華安置好後,靠在門側偷偷聽着正屋裏面的動靜,聽到樂郎中的那番話時,那顆懸着的心才放下來一大半。想來今晚應該可在此安然度過了。說罷回了西屋,照看若華。明珠點了根蠟燭,四周便有了些光色,明珠搬了一張馬紮坐在床鋪旁邊,若華的臉有些紅紅的,伸手去摸她的手心,還是那麽燙。若華迷迷糊糊間,只覺得有人拽她的手,她反握住,不自禁道:
“明珠......”
明珠心下大駭,有種做了壞事被察覺般的窘迫,一開始還想抽手回來,但見她抓得牢,便幹脆不放了,握住她的手。
“嗯?”
“......”
明珠本來以為若華還會說什麽,可他等了半晌,等來的是若華沉重的呼吸聲。
不一會兒,樂郎中端着藥和吃食過來,先幫若華清理了傷口,敷藥。然後明珠再把若華小心翼翼扶起來,喂了內服的藥,這才算是徹底放心了。明珠坐在一旁觀察若華的反應,樂郎中看他如此上心,從開始到現在似乎眼睛都沒離開過這姑娘,他也是成親了的人,怎麽會不知這其中的相思之意:
“納蘭兄不必緊張,已經用了藥,你夫人很快便能恢複,你也吃點東西早些休息吧。”
明珠看着樂郎中,道:
“真是麻煩你了樂兄。”
雖然如此,但明珠似乎一點胃口也沒有,別說吃東西,連覺也不想睡,還是執意要坐在一旁守着若華,樂郎中看這情景,自知勸不動,于是留下藥和食物,自個回去休息去了。
若華喝了藥之後,只覺得原本沉重的腦袋變輕了許多,原本要頭裂開的疼痛感也減輕了一些,少了幾分痛苦,睡得便安穩了些。
第二天,若華在一陣雞鳴中醒來,她有一瞬間以為自己回到了現代外婆家裏,因為她已經許久沒聽到如此洪亮的雞鳴聲了。睜開眼,一個柳眉杏眼的小婦人出現在她面前,和善道:
“你醒了?來,先喝點水。”
若華看她笑容可掬,便雙手接過水,道:
“多謝。”
但卻沒喝,而是打量四周,這個地方她不熟悉,人也不認識,水亦是不敢喝的。遂問:
“這是何處?”
不會她摔下山崖,又穿越了吧?雖然這婦女依舊是清朝服飾,可清朝有兩百多年呢。靈仙看她一副迷茫的模樣,耐心道:
“這是我家,你跟你相公在山裏迷了路,我們把你們帶回來了。”
相公?她還沒結婚呢哪來的相公?越說若華越迷茫了:
“我相公?”
靈仙看她一副震驚的模樣,不解道:
“是啊,納蘭兄弟不就是你相公麽?”
昨晚納蘭兄弟還說她是他夫人。怎麽兩人的口風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