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二更

岸沚一看若華出來了, 便把手帕收起來,汀蘭見了若華,先是止住了哭泣, 将臉上的眼淚用袖子擦了,兩人才一塊兒福身, 給若華請安:

“格格早!”

汀蘭低着頭,懊悔自己沒有眼力見, 去哪裏哭不好,偏偏跑來主子的房間旁邊來,這會子吵醒了格格, 一想到若華是個愛睡覺的, 心下更難受了。雖然格格好說話, 但也不代表她們這些做奴才的可以肆意妄為。

北京城的秋末并不溫和, 早上已經有了絲絲寒意,若華穿着單薄,站在門外只覺得寒意陣陣襲來,先把行禮的兩個丫頭叫起來,才道:

“進來說話吧。”

說完這句話,便進了屋子裏。兩個丫頭跟在後面,岸沚将手帕給汀蘭, 讓她別用袖子擦眼淚了, 然後十分貼心地把門給關起來。若華倚在炕上,看着抽嗒嗒的汀蘭,道:

“怎麽回事?”

汀蘭張口想說什麽, 卻泣不成聲, 岸沚看她哭得傷心, 便替她說了:

“今個一早, 奴婢陪汀蘭過去,拿婚宴時穿的衣裳,那管家死活不把衣服給汀蘭,說......”

岸沚說道此處,便又止住了,看了一眼汀蘭,汀蘭一邊抹淚,一邊道:

“說奴婢樣貌醜陋,站在外面只會吓着了客人,讓奴婢到廚房打雜去......”

聽罷,若華大致了解了事情的經過。下個月勞親便要成親了,府裏現在是忙碌得不成樣子,西林覺羅氏明顯覺得人手不足,偏生最近又找不到人牙子,想買都沒地兒買。

西林覺羅氏怕到了婚宴那天,賓客多,到時候人手不足,怠慢了客人。便把各院的丫頭按着名單随機挑了一兩個出來,到時候安排去前廳幫忙,由于汀蘭還不算是若華貼身的丫鬟,便被點中了。今天正是準備衣裳的日子,岸沚陪汀蘭過去的時候,管家看了汀蘭一眼,差點被她的模樣吓得将衣服扔掉。問:

“你是哪裏來的妖怪?”

這一問,把其他的侍女們都給逗笑了,汀蘭到底是處于花季的姑娘家,被人這樣恥笑,只覺得羞憤異常,本想拿了衣服就走,誰知道那管家卻不肯給,于是便有了上面汀蘭所述的話。一個女孩子被當着衆多人的面說長得醜,那種滋味,就像是在人前被扒了衣裳一樣難過,要知道,汀蘭沒出天花之前,也是個清麗可人的女孩。巨大的落差使她久久不能釋懷,終于在這一天給爆發出來了。

說罷,兀自拿着那方手帕,胡亂地抹了一把眼淚。若華也不知道怎麽安慰她才好,突然想起來自己在現代,小時候長得胖,也被人奚落了很久,那段黯淡無光的日子裏,她就算是吃一個冰淇淋,在別人眼裏都成了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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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若華知道,這如花一般的年紀,來自外貌上的惡評最是難以忍受,但她無法告訴汀蘭不要在意別人的眼光,因為若華自己都做不到。汀蘭若是要想改變現狀,就要從根源解決這個問題。

若華想起來自己昨天配的祛疤膏,用後好像比其他藥的效果要好一些,想到自己還有一些餘料,可以再配,便大方了一回,到梳妝臺前将它拿給汀蘭,道:

“快別哭了,你先拿這個回去擦擦,瞧瞧有沒有效果罷。”

說罷彎腰将東西遞給了汀蘭,汀蘭雙手接過,發現是一個頗為漂亮的矮柱形小瓶子,她想應該是格格平時用的珍貴養顏秘方,遂跪在地上道:

“多謝格格。”

說罷小心翼翼地将東西裝進口袋裏。便努力忍住那一肚子委屈,不哭了,這位格格比其她主子好說話,可是她也不敢放縱,生怕沒來由惹得人惱。

折騰了一早上,若華也沒了睡意,幹脆穿好衣裳,讓汀蘭幫她梳頭發,也好分散分散她的注意力,不讓她去想今天早上的事。主仆們聊着天,倒也将剛才的氣氛緩和了不少。

若華将祛疤膏送了汀蘭後,轉身又制作了一瓶,每天塗塗抹抹,竟發現那疤變淡了很多。等到身體稍微好了一些,若華便每天早上起來練習明珠教的那些招式,她對習武已經不報期望了,只當做做健身操。然而,令若華沒想到的是,在月底的時候居然得到了一粒武力超神丹。

轉眼就快到了勞親娶親的日子,準備了五日之後。全府上下提早一天挂起了紅綢,丫鬟婆子們忙得團團轉,因為是大喜的日子,若華本來是禁足的,但也得以解放了幾日。

到了娶親那日,府裏的仆人們起的比往日都早,在若華看來,她們大約是兩點鐘就起身了。約莫到了6點鐘,天還沒亮,便聽見屋外鞭炮噼裏啪啦地響,若華用被子埋住了自己,試圖隔絕外面的噪音,她已經被吵得整宿沒睡了。

岸沚進了屋裏,站在帳子外道:

“格格,求您別睡了,趕緊起來罷,勞親少爺要去接親了!”

“行了行了,我起還不行麽?”

若華迷迷糊糊地起身,雖然還想再睡一會,但也不得不撐開了眼皮摸索着下床,勞親要接親,她這個做妹子的理應出去送送。若華聳拉着眼皮坐在梳妝臺前,昏昏欲睡。岸沚給她披了件衣裳,朝外道:

“汀蘭,快進來給格格梳頭呀。”

說罷打開衣櫥,為若華找今日穿的衣裳鞋子。

“來了來了。”

說罷外面的汀蘭推門進來了,她今天也穿了喜慶的衣裳,整個人看起來精神不少。

若華打了個哈欠,正拿起茶水漱口,将茶水吐進痰盂盆裏,看了汀蘭一眼,道:

“不是說要去廚房幫工嗎?”

經過一個月的療養,如今她臉上的天花印子已經好了一半,若華瞧着她一天天變美,心裏有了不少成就感,也跟着高興。今天汀蘭又施了少許胭脂,顯得肌膚白皙了些,雖暫時不能和旁邊的岸沚比,但和她以前比起來,已經漂亮了不少。就連平時常常皺着的眉毛,也舒展了不少。

“廚房人齊了,嬷嬷便讓我回來。”

說罷便手腳麻利地幫她找出頭油和梳子,給她梳頭發。汀蘭給她梳了個大兩把頭,發髻兩邊插一對金絲芍藥步搖,正中間配以正紅絨花,妝也畫得比以往要豔麗許多,再配上一件雪青底折枝海棠旗裝,一身喜慶,但又不搶新娘子風頭。

待到準備完畢,勞親也剛換好衣裳從房裏出來,只見他身着胸前帶着一朵大紅花,眉飛眼笑,腰板挺的直溜。若華跟在後面,送他去正門。一路上鞭炮噼裏啪啦的不絕于耳,若華想捂耳朵,又怕一會弄髒了妝面,便只能忍着。

因為阿濟格不在家,全局都由西林覺羅氏操持,兩個嫂子和管家在旁邊打下手,此時家裏的人們都聚到了門口,大家說說笑笑,好不快活。見勞親來了,便招呼着上前說吉祥話,什麽“一路順風”“早生貴子”雲雲,奴才們牽來了馬,阿濟格穩步跨上馬鞍,坐穩了,一行人吹吹打打,跟着勞親朝新娘子家走去。

送完了勞親,若華覺得有些肚子餓,便跟着人流返回房間,想要去傳點吃的。路過正廳的時候,只見地上堆滿了女方的嫁妝,估摸着大大小小有百十來箱,全都陳列在大廳上,供王府裏的人觀看,這是婚俗裏的“看嫁資”程序。

若華只知道古代富貴人家排場大,但沒想到竟如此震撼。幾個嫂子站在邊上,羨慕的目光不斷投到那嫁妝上,妯娌幾個又來得早了,幹脆坐着嗑叨,二嫂嘆道:

“這鈕祜祿家還真是闊綽啊!”

瞧瞧這嫁妝,先不說數量多,就是裝嫁妝用的木材都是紫檀,白檀,紅木,箱子散發着淡淡幽香,整個大廳都香得不得了。這位差不多是拿金子來裝嫁妝呢。

“當然,你也不瞧瞧遏必隆姑爺,當時娶大姑子時是什麽陣仗。”

“這都什麽時候的事了,況且這家是這家。”

幾人談論着眼前的嫁妝,談着談着,內容變了味道,只聽三嫂低聲道:

“告訴你們,我聽說這位弟媳的八字請進府,壓在竈王爺腳下的時候,廚房裏的碗碎了四個......”

大嫂一聽,連忙制止:

“哎呦,你這話可說不得呢!”

這八字若是出問題,便預示着兩人八字不合,這娶進門兒可是要鬧得家宅不寧的。今天勞親大婚,她們在這裏談論這些,若是叫有心的人聽了去四處宣揚,到時候就是她們倒黴。

若華肚子餓得咕咕叫,本想着過去打個招呼,但又聽到她們聊些牙酸的話題,幹脆懶得過去了,先吃飯要緊。

用完早膳,填飽了肚子,天便放亮了。但還沒到宴賓客的時候,若華便走到花園裏消食。這是一個連接前廳和後院的花園,若華挺喜歡這個地方,只因為這裏的花草比後院的要茂密很多,看起來更有生機。

若華掏出手絹給自己擦嘴,偏生在這個時候,一陣大風吹過來,把她那絲綢手絹給吹到了樹上,那手帕是她最喜歡的一張,才用了兩次,她不舍得就這樣扔掉,便拿一根樹枝在那樹下一陣瞎鼓搗:

“你給我下來。”

用命令的口吻,仿佛那手帕有生命,能聽懂他的話似的。不過那樹枝太短了些,夠不着手帕。岸沚在一旁看着失态的若華,一邊打量四處是否有來人,一邊勸道:

“格格,要不就不要了罷,就一塊手帕......”

“這怎麽行?若是讓有心的人拾了去,拿去大做文章,我可就完了。”

手帕為貼身之物,斷不能随意處置。若華還是不依不撓,誓要把那手帕給弄下來。就在這個時候,岸沚見一男子走來,定睛一看,欣然道:

“明珠大人!”

作者有話說:

三更等一會,

24h之內評論,我發紅包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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