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囍囍囍(上)
轉眼間便過了兩個月, 到了成親前的一個月,英親王府裏裏外外都開始忙活了起來,若華作為待嫁的新娘子, 更是不得閑,古代的婚禮非常繁瑣, 規矩多到令人乍舌。
大到各種禮儀,小到進門兒該邁哪條退, 都有明确的規定,若是做錯了一條,便被視為不吉祥, 若華是現代人, 哪裏會記得住這些繁文缛節, 記了半個月, 愣是一點都沒放進腦子裏。
岸沚聽着若華十分卡殼地背着這些規矩,十條錯八條,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哎呦,我的姑奶奶,這可如何是好,到時候鬧了笑話可怎麽辦呀?”
說罷幾乎要跪下來求若華趕緊把這事給趕緊了了,若華拿着書, 無力地躺在床上, 白眼一翻,碎碎念道:
“真是煩死了,就沒有什麽也不用記, 直接嫁過去的嗎?”
看看現代的婚禮, 多省事, 小兩口直接喝個交杯酒, 交換戒指,接吻完事,哪裏還有什麽這樣那樣的規矩。岸沚瞧她累了,也不忍心一再催促,便小聲打趣道:
“有,做妾的都是一頂小轎直接從從側門擡進去……”
這話她也只敢對若華說,若是換成別人,她是有十萬個膽子她也不敢,畢竟若華是主母所生,正兒八經的嫡出,若華以後也是當主母的人,拿這事打趣打趣并不會怎麽樣,若是換成了旁人,岸沚就不敢說了,這當今太後,還是妾出身呢。
若華聽罷,突然想起來如雪就是這般入宮的,心裏便覺得有一絲說不出的滋味,又羨慕又覺得委屈。但很快便将注意力轉回現實,故作惱怒道:
“岸沚,我最近是太疼你了,這麽嚣張?”
說罷站起來,一副要大開殺戒的模樣,岸沚一看她這架勢,瞬間害怕了,邁着小碎步子跑開,躲在一紅木的櫃子後,笑着說:
“啊?格格,我不敢了……”
若華跑過去,不肯善罷甘休:
“越發沒規矩了,看我不打你!”
于是追上她,便撓她癢癢,直到連連岸沚說知錯了才偃旗息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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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便到了五月初四,距離出嫁最後一天,若華坐在榻上,一邊喝茶一邊記下那些該死的規矩,天知道她這幾天是怎麽過的,簡直比她讀高中被政治的時候還要努力,好在皇天不負有心人,若華經過篩選,把不必要的去掉或是簡化,終于把這些給記住了個七七八八,總歸不會在婚禮上丢醜就是了。
下午吃過晚餐之後,只見西林覺羅氏身邊的水姿姑姑過來了,說是嫁衣已經做好,讓若華試試看合不合身,說罷身後的侍女便上前一步,将衣裳呈上來,岸沚福了福身子,小心接過,拿到了若華的面前。
那衣裳外袍是極為正的紅色打底,衣襟正中繡的是鳳穿牡丹,部分圖案用了金絲,因此在明處可以看見那對鳳凰會散發出金色的光芒,衣袖處滾了暗金底全彩繡蝴蝶闊邊,整件衣裳圖案繁複,華貴異常,當然,重量也很感人。
因着外袍過于沉重,所以搭配的內裏衣裳就不得不薄些,以此減輕重量,若華用手撫摸了裏衣一下,入手時只覺得涼絲絲的,這件衣裳的料子用的是上好的蟬翼錦,顧名思義,這衣服極輕極薄。若華在五月成親,古代裏五月的天氣已經很熱了,加上這邊的習慣,得裏三層外三層的穿,所以舒适透氣的衣料顯得尤其重要。
若華試了衣裳,不大不小,剛好合身,這衣服是按照她的尺寸做的,定然是不會出什麽差錯。若華是王府格格,在氣韻上就比別人多了些許華貴之氣,這衣服樣式繁雜,雍容華貴,一上身,便越發突出若華的此等獨特氣質。
岸沚看着自家格格,怎麽看都覺得美,贊嘆道:
“格格真是天生的衣服架子,穿什麽都好看。”
說來也奇怪,岸沚一開始看見這衣服時,還覺得它太過奢華,甚至覺得有點俗氣,但是若華一穿上這衣服,她卻不這麽認為了,就像那畫上的菩薩似的,雖然披紅挂綠,卻依舊出塵脫俗。
水姿姑姑看了之後也連連點頭,心中暗暗佩服西林覺羅氏,這衣裳從選料子到找繡娘,都是西林覺羅氏親手操辦的,這眼光可真不是一般的好。
兩人只沉浸在自己的所見之中,卻不知若華的心裏已經留下了絕望的淚水,因為這衣服它太沉了,一披上那外袍,她整個人就覺得如同穿了件鐵皮一般,她隐隐約約覺得明天她會被累死。
順治八年五月初五,宜嫁娶。
若華激動得一晚上都沒睡覺,就這樣熬到了天微微亮,好在定的出門吉時在酉時,若華在天亮的時候睡了兩個時辰,也還不至于頂着黑眼圈出嫁。
到了午時,岸沚便帶着一大堆丫鬟婆子過來了,接下來便到了複雜的出嫁流程,如果這個游戲有快進鍵,若華定會毫不猶豫地按下去。對她來說,這些規矩簡直就是在受罪。
“哎呦,輕點!”
伴随着若華的第n次大叫,岸沚按住若華的的手禁不住又顫抖起來:
“格格,開面都是這樣的,你忍忍吧。”
所謂的開面,便是将臉上的絨毛用細細的繩子絞住給全部拔掉,與現代的拔眉毛差不多,這是每個新娘子出嫁上妝前的必要步驟。幫她開面的嬷嬷看她實在忍不得這疼痛,便省略掉了好幾處地方,畢竟這開面算不得什麽重頭戲,後面的梳妝打扮才是。
在熬過了開面之後,讓若華徹底絕望的事情來了,因為這一身行頭實在是太沉了!先不說之前試過的嫁衣,就是現在戴在頭上的頭飾,居然有七八斤,加上脖子上和手腕腳踝處的各種項圈镯子,和起來就有十幾斤,可怕的是她要頂着這些東西在外面忙一天。
因此,在哭嫁環節時,若華哭得那叫一個驚天動地,喜婆在旁邊誇她哭得妙,新娘子哭得越慘以後日子越好。西林覺羅氏身為主母,心裏雖然有些難過,但也只是拿帕子不時在臉上擦拭,不敢有什麽出格之舉。
滿人新娘子上花轎與漢人新娘子不同,必須由新娘的哥哥背上花轎。勞親看時候差不多了,便将若華背起來,朝花轎走去。若華放下蓋頭,但一時間還收不住,幾滴眼淚滴到了勞親的衣服上面。搞得一向表情嚴肅的阿濟格也為之動容,依依不舍地跟着勞親,親自送若華出門。
若華伏在勞親的背上,心想着自己不能哭了,要保存體力,不然後面的事情她可應付不了。透過蓋頭稍短處,她看見勞親邁出了後院的門檻,穿過前廳臺階下的青石板路,一步一步往外走去,她看着地上的小石子,竟有些不舍。
勞親走得很慢,他看着自己被若華淚濕的衣襟,道:
“妹子,嫁過去若是受了委屈就跟哥哥說,我能把你背出去,自然能把你背回來。”
若華聽着這話,心裏莫名一暖,鼻子又酸了,剛才在後院和西林覺羅氏告別時,雖然不是全部都是真心,但十分總有六分在裏面,阿濟格雖然不怎麽樣但也盡到了父親的責任,勞親與西林覺羅氏一樣,都是打心眼裏為自己好,所以若華難免不動情。
若華偷偷抹一把眼淚,倔強的說:
“哥哥,你要相信你的妹妹人見人愛,花見花開,斷沒有退回來的道理。”
勞親問言,意識到自己的話多少有點不符合時宜,都還沒過門,就說什麽退回來的話,實在不太好。便改口道:
“哈哈哈哈哈,是了,我們家五妹妹是最受歡迎的,明珠那小子便宜他了。”
勞親一腳跨出正門之後,府內府外便響起了鞭炮,此起彼伏,似乎要整個京城都知道若華成親這件事。
納蘭家的迎親隊伍已經在府外等了有一段時間了,明珠穿着與若華身上衣服圖案相匹配的喜服,胸前挂着紅花,好不喜慶。遠遠看去,低矮的帽檐遮住了他的眼睛,但他的嘴角是翹起來的,可見此時他是多麽高興。
明珠看見勞親背着若華出來了,便親自迎上去,在勞親把若華放下來時,将若華穩穩地扶住,若華原本雙手捧着蘋果,但是她此刻特意騰出了一只手,搭在那只略帶着薄繭的手裏,若華沒看見明珠的臉,但是她知道這手的主人是明珠。與以往不同,這一次牽手,往後便是一生了,因此若華十分堅定地握住了他的手,明珠毅然。就這樣,若華安安穩穩地坐進了轎子中。
明珠此舉獲得了在場大衆們的一致好評,更有甚者直接起哄,玩笑着說一些吉祥的賀詞,什麽早生貴子,永結同心,錦瑟和諧雲雲。
落座之後,儀仗隊們便吹着喜慶的音樂,又是敲鑼又是打鼓,還有四個小斯在隊伍前面發紅包,人們連晚飯都不吃,全跑出來看熱鬧。
說來也是奇怪,若華騎馬的時候不覺得自己被颠得難受,可是這坐轎子卻不一樣,她一路上在轎子裏被颠來颠去,搖搖晃晃地晃得若華差點吐了出來,好在她早上吃得極少,肚子裏沒什麽存貨,不然可就要丢人丢大發了。
就在若華被晃得頭暈眼花之際,轎子終于停了下來,只聽見左邊響起“嗖”的一聲,接着又是同樣的聲音,一共響了三次,這是明珠在射箭。等到明珠在外面踢轎門,若華才在岸沚的攙扶下慢慢出來,手裏的蘋果被換成了花瓶,捧着花瓶跨過馬鞍和火盆,再側身讓明珠把花瓶給用箭射碎,這入門禮就完成了一半。名曰:碎碎平安。
納蘭府已經是高朋滿座,連多爾衮都顧不得自己身患重病,也跟着來了,因為這畢竟是自己親侄女的婚禮,說什麽都要參加。按照納蘭家在京城的地位,本來是請不到多爾衮這等貴客的,但是因着若華的關系,納蘭家這次來了不少皇親貴胄,因此這場婚禮異常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