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這匹狼長約兩米,一身銀灰,正對着我龇牙。

強烈的恐懼擠壓着我的胸腔,我只想拔腿就跑。可是我知道,絕對不能跑。這樣饑餓的狼,一旦看到我退縮,便會迅速進攻。它會将我狠狠地撲倒在雪地上,咬住我的脖子,我将屍骨無存。

好在,它應該只是一頭獨狼。暫時沒有看見狼群。

我用手電筒的強光照它的眼睛,而它毫不退縮,繼續向前。強光中,它的血盆大口暴露無遺,口水順着嘴角流下,大概餓了許多天了。

狼到底怕什麽?

對,火。

我緊緊盯着狼,用嘴巴咬住手電筒,從包裏摸出打火機,撿起一根樹幹,企圖點燃。

可是,被冰雪覆蓋的樹枝是濕的,短時間無法點燃。而我的手,在極低的溫度下已經麻木,就連點打火機都很吃力。

一陣嘩啦聲,有什麽從頭頂飛過,手中的打火機掉在雪地上。

我俯下身來打火機,可是不僅找不到,這樣的動作還刺激了狼——

它加快了前進速度,那雙綠色的眼睛就像幽靈,随時都可能沖過來。

我渾身都被汗水浸濕了,全身本能地發抖。

找打火機,來不及了。

我撿起一塊覆蓋着雪的石頭,用盡全力,敲打在旁邊的岩石上。

砰——

它渾身震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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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砰!砰!

我狠命地敲擊着,發出的聲音在山中回蕩。

我擊打的節奏越來越快,我不僅在吓唬這匹狼,我更是在消除自己的恐懼。

如果這樣都無法避免被攻擊,我還有匕首,我要将刀刺入它的喉嚨。

狼盯着我,一開始它還只是稍稍後退,突然,它似乎看到了什麽極其可怕的東西,嗚咽一聲,飛快地夾着尾巴跑了。

危機解除後,我整個人就像被人從水裏撈出來的似的,汗水迅速奪走我的熱量,如果不趕緊找到住處,我可能會因為體溫過低而死。幸運的是,我總算在附近找到了一個樹洞,點了火,把衣褲烤幹,喝了水吃了幹糧。

第二天清晨,剛走出樹洞,這個世界依然是白茫茫的一片。擡頭,看太陽的方向,卻忽然瞥到了一架無人機!

無人機的四個槳葉高速旋轉着,它輕飄飄地停在冷杉之上,如同一面飛碟,接着,快速飄遠,消失了。既然有無人機,那說明這附近有人。可是就算有人又如何,人類無法幫助我尋找千山的住所。

這一天,我一直往西北走,大概走到正午的時候,我站在了山頂邊緣的懸崖上,和下一座山之間隔着萬丈深淵,沒有路了。難道現在應該下山?可是根本就沒有下山的路,北邊的這一面全是懸崖陡坡。那原路返回,繞路去下一座山?不對,按照千山的指引,根本就不需要下山,就往這個方向走——

可是山這麽大,哪裏找得到,就連妖怪都找不到的居所,一個渺小的人類,怎麽可能找得到!

在這一刻,所有的勇氣、執着、堅強都破碎了,我感到絕望,坐在懸崖上哭了起來。

狐貍們說得不錯,我就該跟着下山。我該跟着獵人走。不該逞能。

可是阿槿,我還沒有救他……還有千山,我還沒有,跟他道歉……

也不知哭了多久,我聽到了呼喚我的聲音。

棉棉。

棉棉。

棉棉。

有什麽在舔我,涼涼的。

我擡頭,竟看見一頭渾身雪白的梅花鹿,它渾身泛着熒光,溫柔地看着我。它海藍色的眼中,有飄舞的白。白色在空氣中飄舞,那是雪中精靈。它們手拉手,從我眼前飄過,坐在晶瑩的樹枝上,像孩童一樣歡呼,似乎在迎接什麽。我似乎又聽到了盛典的樂聲。

大地晃動了起來,積雪碎裂,白色的藤蔓從雪中生長而出,在空氣中編織,迅速形成橋梁。由藤蔓制作而成的、白色的橋從懸崖開始延伸,穿過缭繞的霧氣,直到抵達對面的山脈。

就在雪白的橋梁上,站着一身雪白的千山。他輕扶繩索,皮膚白得透明。

連綿不斷的雪花灑在他的發上、肩上。他的衣袂在風中起伏。

“千山,對不起!”我趕緊道歉,“對不起,我讓你生氣了,我不該騙你……但是……但是我是真的想了解你……關于這點,我沒有騙你!”

我洪亮的道歉聲在山中回響,看熱鬧的精靈們在笑。

千山擡睫看我,聲音很輕:“是麽。”

他渾身透露出的冷淡讓我緊張:“這段時間我和你朝夕相處,我确實了解了你,你雖然有點別扭,但是很善良、很可愛、很溫柔……”

“你要是想道歉,就過來。”他站在橋梁上,朝我攤開手心。

我馬上就要過去,可是當我站在懸崖邊緣的時候,我卻開始害怕。

這座橋不是真的,湊近看,就會發現這些藤蔓若隐若現,人真的可以站上去嗎?會不會從上面摔下去?

“害怕了,膽小鬼。”他評論,陳述語氣。

“我不是膽小鬼!”

我摸索藤蔓,試着用力拉扯,感覺還是比較結實的。我深吸一口氣,單腳踩了上去,橋梁不動。試着将另一只腳踩上去,橋開始左右晃動,中間的空隙巨大,稍不小心就會掉下去!

我吓得喊他:“千山,幫我!”

而他的聲音依舊冷淡:“與其讓我幫你,不如自己回去。”

一股莫名的火氣湧上心頭,我道:“我要是掉下去了,對你而言也是無所謂的吧。”

說着直接踩上空隙,身體立馬歪掉,我感到了恐怖的失重感。

果然,下一刻,我被他的觸角纏住了腰,被完好無損地拖到了他的身邊。

我看着眼前這熟悉又陌生的臉,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明明——也就四天沒有見到他而已。我有些荒謬地發現,我一直都在想他。

他站在我的跟前,身體僵硬,咬着後槽牙,眼中沒有一絲溫情:“堂棉,我讨厭你。”

他這麽說。

他讨厭我,是理所當然的,因為我在利用他,我騙了他。可是聽到他坦然地這麽說,我還是難受得厲害。

他冰冷的氣息覆蓋了我:“我恨不得你被野狼咬死,恨不得你被雪崩掩埋,恨不得現在就讓你掉進深淵。”

這樣啊,我越發難受。但他的話也讓我意識到,我之所以沒有被野狼吃掉,應該是他在暗中保護我。擊打石頭的噪音并沒有完全吓退野狼,真正做到的,應該是他。

“可是你沒有這麽做。”我道。

他又笑了,用完美的笑容掩蓋了眼中的陰鸷。而他冰冷的手,輕輕撫上了我的脖子:“就這麽跟着我回去,你漂亮的脖子可能會被我折斷,你的血可能會被我吸幹,你真的願意?”

“我願意。”

“可是我現在心情不好,不太想同意。”他歪頭,細長的耳墜随着他的動作晃動。

“那我要怎麽做,你的心情才會變好?”我問。

他垂頭望着我,用手指,點了點他的唇。

那雙唇,明明就是阿槿的,線條漂亮,我知道它到底有多柔軟。可是又不是阿槿的,那雙唇緊抿着,有些倔強,有些憤懑,有些蒼白。

我摟住他的脖子,踮起腳尖,将自己的唇印了上去,輕輕的。

“開心了嗎?”我問。

他的雙眼深幽:“不夠。”

我學着他曾經的樣子,輕輕咬了咬他柔軟的下唇。殷紅的顏色從他的下唇蔓延,很快,那種漂亮的紅色就泛濫到了他的耳尖。

簡單的動作讓我氣喘籲籲,他太高了,又不願意俯身。

“這次開心了——”

還沒說完,後腰被他攬住,後腦勺被他掌控,他用冰冷的唇封住了我的,舌頭如蛇類,在我的口中用力翻攪。我感覺自己的力氣在被他抽走,包括魂魄,我的大腦一片空白,渾身酥麻無力,若不是被他束縛着,恐怕會直接滑下去。

作為鬼神的他,讓我感受到了強大的壓迫感——我只是在被他強吻而已,我卻看到了幻覺,仿佛有無數只手撫摸着我,束縛着我,我的手腕、腳踝被戴上了鎖鏈,令我無法掙紮,只能被動接受。

不知不覺,我竟已經離地,他抱起我,讓我坐在藤蔓之上,仰頭吻我。狂風四起,他柔軟的發擦過我的臉頰。

一邊是本能的恐懼,恐懼一不留神掉入萬丈深淵;一邊是越來越熾熱的吻,讓我無法思考、無法呼吸。

我沒辦法掙紮,只能死命地抓住他的衣衫。

我的動作顯然讓他滿意,他的動作輕柔了起來。

畢竟,在這種時刻,我只能信任他、依賴他。

這個溫柔、可怕又壞心眼的惡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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