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你想要……什麽

周無虞接到沈宴消息的時候正坐在冰冷的操作室裏, 通訊設備的微光亮起,照在他冷硬的臉上,他微垂下眼睫看了一眼, 是沈宴發來的。

準備回程。

最新的命令讓他繼續前進,沈宴卻讓他準備回程。

但只要是沈宴的命令就不會錯,他說讓他準備回程, 那麽他就能讓上面的命令再次改變。

帝都, 軍機所。

這裏和帝都其他的機構一樣,三班倒打卡上下班,被管控得最嚴格的是站崗的人員,其次是處理帝都突發事件的不同職務小隊, 最內部核心的位置尋常人不能靠近,是最靜谧,機密最緊要的地方。

沈宴從走廊走過,半硬的軍靴底接觸地面, 發出細微的響聲,四周很安靜,只有他的腳步聲。

他站在一扇緊閉的門前,擡眼看了眼銘牌上的軍事部上将五個字, 擡手取起指節在門扉上輕叩了兩下。

“進。”一道冰冷男聲隐約傳來。

沈宴推開門, 目光落在室內神色楞了一瞬, 席歸淵坐在辦公桌後方, 一旁的黑色真皮沙發上坐着兩個Alpha,另一邊的高腳圓凳上也坐着一個Alpha。

他們面前正浮現着一個虛拟的星際沙盤,幾道小小旗幟豎在各個星際的小星球上。

看見沈宴進來, Alpha們也是一怔, 目光落在沈宴身上多看了一眼, 他平時也這樣穿,制服幾年如一日都沒變過,今天乍一見卻有了點與過往不同的味道。

軍靴是量身定制的,比大部分Alpha小了一號,腳背窄而瘦,向上包裹着瘦長的小腿,褲腿收進軍靴口,緊繃而一絲不茍,更顯得雙腿修長筆直。

能坐在這裏的都不是席歸淵的下屬,只不過他們官階沒有席歸淵高,看到了腰帶勾勒出的窄瘦腰身,再向上,對上了沈宴了涼悠悠眼神。

沈宴迎着他們的目光,不鹹不淡的問:“好看嗎。”

Alpha輕笑了一下,看他表情就知道惹到他了,知趣的向他道歉:“頂級Omega少見,指揮長別怪我們少見多怪,無論分沒分化,指揮長的美貌都是有目共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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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宴淡淡掃過一眼,沒理睬他的話,目光收回半垂落在面前的懸浮沙盤上。

“在議事?”

席歸淵坐在寬大辦公桌後方,身後的是交錯的劍與荊棘圖騰,他擡了擡手示意會議暫時結束,讓衆人出去。

“在規劃下一個三年的版圖。”他解釋。

沈宴的冷硬的表情稍微好了一些,星際沙盤大多相似,他第一眼還以為他們是在商議戰略問題。規劃版圖是大方向的測定,之後的落實策略才進入指揮部的體系中,他們在這一塊上各有站位。

Alpha從身旁錯身走過,目光似有若無的看着他倆,不知道沈宴突然來見席歸淵可是少見,這讓他們若有所思。

待人都離開了,沈宴也沒有落座,而是看向他:“周無虞該回來了。”

這話讓席歸淵神色微變,擡眼冰冷的注視着沈宴。

沈宴從沒主動來過他的辦公室,每次前來都是因為公務和其他幾個人或站或坐在角落裏,這是沈宴第一次來找他,可是他問的卻是周無虞。

沈宴被席歸淵的眼神看得後背一刺,如芒在背,垂在身側的手微微收緊,他們都很清楚對方生氣是什麽樣的,即使別人看不出來,但他們彼此很懂得回避某一刻讓人害怕的尖銳。

“這個調令是你下的嗎。”

“不是。”

沈宴看了他一會,席歸淵不會在這種事情上撒謊,也不屑于撒這種謊。

“誰下的。”

“這個命令沒從我這裏經手,也沒傳達過來,要查過才知道。”席歸淵盯着沈宴,口吻冰冷。

“指揮長是為了周無虞而來?”

“不然呢。”

“你撤銷不了這個命令的。”能下達這種命令的只有席家人,不是他便是他的父親,或者他哥哥,沈宴的權限高于一切,但權限不等于權利。

席歸淵不喜歡周無虞,沒有其他原因,從他出現在帝都的那一刻,緊跟在沈宴身邊的每一刻都無比礙眼。

但他還不至于為了這種角色動用私權阻止他回帝都。

“沈宴,我知道你來找我是為什麽。”只有他能撤銷這個命令,只有他能駁回席家人的命令而不用付出慘烈的代價。

“你能給我什麽。”

他冰冷,而有些不悅了。雖然周無虞不值得他動用私權,但沈宴為了他才進入到這裏,這個事實讓席歸淵心底暴虐的情緒隐隐翻騰。

如果沈宴不想讓別人付出這個代價,他又能給出什麽。

他會為周無虞犧牲什麽……

沈宴看着他良久,在寂靜的室內心髒一聲跳動得比一聲快,他沒什麽能給出去的,手中的權利屬于沈指揮長而不屬于沈宴,有些東西他握在手中不可能交出去,而能交出去的籌碼在席家面前也不足以稱之為籌碼。

這些席歸淵都知道的。

“你想要……什麽。”

他語氣凝澀了一瞬,只是一個不起眼的音節,藏在微啞嗓音下的窘迫也被聽了出來。

席歸淵眯眼看着他,被他停頓的語氣勾得心底一動,像是才意識到自己可以和沈宴讨要些東西。

“過來。”

沈宴站在原地沒動,兩人平靜對視了一會,僵持不下的目光中,沈宴邁開了步子,朝着辦公桌走了過去。

沈宴心髒跳得很快,他不知道自己是為什麽,或許是厭惡,痛恨,窘迫,無可奈何?複雜的情緒糅雜成一片以至于沈宴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卻還是一步一步朝着他走過去。

站在辦公桌面前,席歸淵擡了擡手指示意他繼續靠近,沈宴冷着臉繞過了桌子,站在了他面前。

沈宴站着,席歸淵坐着,他半垂眼眸,幾乎是居高臨下的看着席歸淵,同時依然能聽見自己一下一下強有力跳動着的心跳,響聲轟烈。

席歸淵要做什麽……

他不知道。

這個情緒就像一根絲線吊住了重物懸在頭頂,他既不知道上面到底綁着上面,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會落下來。

席歸淵也在看着他,然後緩緩站起了身,他比沈宴高小半個頭,一時便遮擋住了沈宴面前的全部的視線,如同籠罩而下的陰影。

“就這麽喜歡周無虞?”席歸淵面無表情的問。

沈宴皺了皺眉頭:“沒有。”他們似乎都認為他喜歡周無虞,連席歸淵也這樣覺得。周無虞的父親是他父親的下屬,周無虞是他的下屬,周無虞是周叔辭官後特意送到他身邊來的,除去下屬的身份,照顧周無虞是沈家應該做的。

席歸淵聽着他的辯駁不置可否,只是看着面前的人,他的眉眼,他的随着呼吸微微顫抖的睫羽,他的鼻,他微抿的唇。

他将‘沒有’兩個字視為沈宴特有的嘴硬,神色便越發冷漠,擡手輕輕撫了撫沈宴面前的發。

有一縷碎發落下來,擋住他眼睛了。

“再靠近一點。”

沈宴沒動,他卻忽然低下頭,野獸一般欺身貼上了沈宴的唇。

沈宴睜大了雙眼,只覺得唇上溫熱,柔軟的觸感讓他頭皮發麻,細細密密電流一樣的戰栗從四肢湧起。

席歸淵攬住了沈宴的腰,他依然被這個吻壓得腰肢後傾。

席歸淵吻得發狠,帶着怨恨一般,他想過很多,關于未來要如何和沈宴和平相處,關于沈宴結婚生子,關于沈宴尋找到自己的心上人,可沈宴變成了Omega,那些預想全都不作數了,他在心裏對自己反悔,哪怕沈宴已經有了自己的心上人。

他有籌碼掣肘他,他可以一點點把沈宴奪過來。

先從一個吻開始。

黑暗的念頭一瞬發芽遮天蔽日,在冰冷之中瘋狂生長。

明明只是一個吻,他幾乎要将沈宴揉進自己的懷裏。

沈宴則一團漿糊的想着,席歸淵果然長大了。

以前他是幹不出這種流氓事的,他很講道理,很有氣節,雖然這兩樣東西的本質是因為他天生驕傲的脊梁,但有辱他理性形象的事以前他是絕不會做的。

沈宴心跳得很快。

他該掙紮的。

可是他似乎被這個吻抽走了力氣,甚至有些醉酒後的微醺感,紊亂的呼吸互相交融。

直到席歸淵放開了他,他微張着薄唇喘息,踉跄一步差點沒站穩。

席歸淵想要扶住他,沈宴已經退後兩步拉開了距離,擡起一雙濕漉漉的眼睛,唇齒間咽下慌亂,他找回了一點理智,壓着自己混亂的呼吸。

“你瘋了?”

席歸淵眼眸深黑盯着他,克制着喉結的滾動:“下午去我家。”

沈宴微睜雙眸,不可思議的看着他,席歸淵怎麽敢提這種要求?果然是權利讓人無恥嗎。

席歸淵看着他難掩震驚的表情,臉上肌膚白皙,只有一雙耳朵被染紅了耳廓,淡淡的紅色侵染一直到n*f柔軟的耳垂,他覺得有趣的補充道:“席家。”

沈宴一怔,表情恢複了平靜,連帶将之前所有的情緒都掩了下去,只有一雙耳朵變成得更紅,半掩在柔軟的碎發裏。

“知道了。”沈宴轉身離去,淡淡抛下這三個字。

他和席歸淵的辦公室各在一層樓,穿過走廊上到專用電梯,白秉正拿着一份電子資料穿過走廊,見到沈宴便露出燦爛的笑容:“指揮長。”

沈宴心不在焉嗯了一聲直到進入自己的辦公室,關上房門落座在辦公桌後,他才暗暗松了一口氣。

擡起手,指尖輕輕落在唇瓣上,他眼神緊張,迷茫,甚至有一瞬的不解。

他和席歸淵怎麽會這樣。

他此刻心髒依然還在不規律的跳動,心跳變得不正常,這件事也變成不正常。

怎麽能用吻作為交換的代價。

還是他的初吻。

席歸淵怎麽會變成這樣。

這麽……熟練,輕佻,随意的散發侵略性,似乎兩性關系于他而言,比處理同事關系更為熟練。

想到這裏沈宴耳廓的淡紅慢慢褪去,神情逐漸冷淡,擡手點開了一份電子文件開始審批。

最近因為大捷歸來,正是軍機所一年中最輕松的時刻,需要處理他們親自處理的事情并不多,兩人幾乎只是點個卯,到了下午沈宴收到席歸淵發來的信息。

只有兩個字。

出來。

他關閉光腦,起身向外走。

席歸淵的家和席家是兩個概念,席歸淵早早便有了自己的居所,雖然一年中依然有大半日子會住在席家裏。

席家則是席家父母和席兼之的所在地,以前沈宴去過那個地方,但也已經很久沒去了,要席家撤回已經發下去的指令自打臉面,他總要去露個面的。

沈宴走出去的時候席歸淵已經在外面等他了,半降的車窗露出席歸淵的臉,他眼神微動示意沈宴上車。

沈宴覺得今天的席歸淵似乎有點不同,雖然他依然是那樣一張冰冷的臉,但沈宴有種感覺,從現在開始,席歸淵真的開始把他當獵物看待了,這個想法的冒出讓沈宴後頸泛起微微的熱意,神情卻更清冷,淡淡掃了席歸淵一眼走上前進了車內。

才坐下,一瓶飲料就遞到了面前來,是藍莓汁。

席歸淵的手握着薄薄的玻璃瓶,指尖抵着瓶口,看沈宴沒有接過的意思,指腹頂開了瓶蓋:“潤潤嘴唇。”

他知道沈宴從不接他的東西,所以他從不強求,這次卻是擰開瓶蓋遞了過來。

沈宴怔了一下,接過飲料只抿了一口算給他面子,但也下意識抿了抿唇,随即反應過來自己的嘴唇并不幹,玻璃瓶握在指間便沒有再碰,十指交錯緊挨着微涼的玻璃瓶,上面似乎還殘留着席歸淵握過的體溫,讓他握着玻璃瓶的指節微微蜷縮。

車在向前行駛,席歸淵側眸,目光落在他微微蜷縮的指節上,忽然擡手觸碰沈宴後頸,那塊貼着信息素貼的嬌嫩皮膚在感知到他指腹的靠近便開始發燙。

沈宴冷目微睜:“你想做什麽。”

“你信息素很亂。”

“不該你管。”冰冷的話才出口,下一刻炙熱的手指已經按住了他的後頸,沈宴反身掙紮,卻被抵在了前方的分隔金屬上,席歸淵就在面前,按住他的肩,另一手探進他衣領,揭開了信息素貼。

“每次靠近我,你的信息素都很亂。”席歸淵垂眸看着沈宴緊繃的面孔,他肌膚白皙,眼角處淡淡的紅痕擴大了很多。

“與其回避,不如習慣。”

說得輕松。

信息素貼一揭開,那塊習慣了封閉的軟嫩皮膚感受到了身前男人的信息素,幾乎被冰冷的信息素入侵得刺痛,腺體向下生長,刺痛的感覺蔓延到尾椎才停下,沈宴抿緊了唇一言不發,他不會讓自己因為信息素就失控。

下一刻他表情微變,一瞬腿有些發軟,席歸淵碰了他的腺體,帶着薄繭的指腹在後頸上輕輕碾過,緩緩按壓着腺體,尾椎上的刺痛随着他的動作也變成了細細的酥麻,沈宴垂下眼,将所有克制的崩潰都掩住,只留下微微顫抖的睫羽,細細密密的讓人心癢。

前兩天的上課有說過的,因為信息素感到疼痛可以用輕輕按壓按摩腺體的方式緩解,沈宴抿緊了唇。

但這一頁的分類在婚後。

席歸淵在逼自己習慣他的信息素,用着無法抵抗的姿态,有力的指節壓在他後頸上,制服外套的布料硬挺,席歸淵沒挽衣袖,微硬的袖角從他皮膚上刮過帶起癢意,手腕向下壓的時候金屬袖扣在肌膚上輕輕觸碰了一下,很涼。

沈宴低垂眼眸,繃緊了身體不洩露出一點難耐的情緒,直到懸浮車抵達席家外。

沈宴擡手想要将席歸淵推開:“放開。”

手抵在他胸膛上,感受到衣料下軀體的溫度讓沈宴始終沒有擡起眼看他,轉身從他的鉗制中掙出。

從車裏鑽出來沈宴神情有一絲狼狽,但不得不承認腺體刺痛的感覺緩解了很多:“周無虞的事……”沈宴回頭去看席歸淵,看見席歸淵的表情,剩下的話沒能說出口。

席歸淵從車上下來,原本冷漠的眉眼間難得有了幾分愉悅,平靜整理着微皺的袖口,聽見周無虞三個字捏着袖口的指間一頓,擡眼看向前方的沈宴,那眼神像是要吃了他。

周無虞三個字像是什麽魔咒一樣,沈宴選擇了适時打住,轉身向內走去。

席家住宅占地寬闊,主宅之外還有一大片的院子,但席家向來不愛花草,擡眼望去是大片的樹木簇擁在四周,草坪在中間延伸開,一直到主宅的廊下。

踏上門廊,門便打開了,李叔拉開門,站在門口向他露出和藹的微笑:“沈指揮長,請進。”他平靜如常的态度似乎對于沈宴突然出現在這裏沒有任何詫異,多年前他們見面時他還稱呼他沈小少爺,此刻改口喚他沈指揮長也沒有任何凝滞。

沈宴朝他點了點頭,走進室內,跟着他的腳步向內走去。

這裏還和以前一樣,嚴謹,壓抑,一切都有條不紊,似乎在這個地方不存在任何差錯。

再向內走便是客廳,李叔轉身朝他微笑:“指揮長請坐一會,兼之大約還有一會便到。”

沈宴沒有坐下,站在客廳裏看了看四周,沒想到這件事居然是席兼之做的,席兼之在他眼中算得上儒雅,小時候每次見面席兼之都會用大哥哥一般的姿态摸一摸他的頭,态度也十分的溫柔和氣,沒想到現在會做出這種自私的決斷。

席歸淵在一旁坐下,李叔送了一壺茶上來,席歸淵斟了兩杯茶,遞了一杯茶放在沈宴面前,沈宴看了一眼那杯茶才坐下。

端起茶杯禮節性的抿了一口,茶水帶着茶葉的清香,淡琥珀色的茶水給唇瓣染上了一層淡淡水光。

席歸淵坐在對面看他飲茶,目光停留在他唇上一瞬。

沈宴喝完茶後下意識的用指節碰了碰下唇,修長白皙的食指微曲,貼上潤澤的薄唇,沾掉了一些水痕,擡手将茶杯放回桌面上。

如孫叔所說,沒一會席兼之便到了家,才到家門口脫下外套,便聽見孫叔說沈宴來了。

他沒想到沈宴會親自來,不過稍微一想也知道這是自家弟弟的手筆,只要沈宴沒來,他有的是方式可以将這件事推脫出去,哪怕是席歸淵的要求。

“我知道了。”

他向內走去,到了客廳便看見早早已經等着的身影。

“指揮長久等了。”席兼之溫聲走進客廳。

“我也才剛到。”沈宴擡眼看向他,客氣的颌首。

“父親在外忙公務,母親回了娘家游玩,招待不周還請見諒。”

“我只是為了我下屬的事來的,微末小事不值得元帥過問。”

“哪個下屬?”席兼之落座,明知故問。

“周無虞,他該被調回了。”

“原來是他,他的确該被調回了,只是下一個小星球上有些難題,我想以他的能力應該能輕松解決,所以打算讓他多留一程。”

“一程?”

“對,解決完這一程他便會正常調回,為帝國多做的貢獻我們自然也不會忘記。”

“為帝國效力是他應當做的。”沈宴道。

沈宴沒有接着問,席兼之已經給出了承諾,多行一程最多不過半個月,周無虞也能得到該有的獎賞,結束之後正常調回,所有人都當這件事是正常的延期調動是對周無虞最好的。

“留下來吃晚餐吧?”席兼之目光落在沈宴和席歸淵身上,緩聲的問。

他很欣賞沈宴,無論是他的外貌還是他的能力心性,但席歸淵似乎是真心喜歡沈宴,他便很快收了想法,只是周無虞的存在過于礙眼了,他不明白席歸淵在想什麽,周無虞回來只會變成他倆之間的阻礙。

沈宴應了一聲好。

席兼之和席歸淵不同,席兼之是溫柔而虛僞的,至少對外人是虛僞的,他此刻拒絕席兼之的提議,會被掣肘的只會是周無虞,周無虞不該因為他而被卷進席家這個漩渦裏。

席兼之并不意外,起身讓李叔去準備晚餐菜單,他一離開客廳裏便只剩下了沈宴和席歸淵。

席歸淵倒是有些意外沈宴會接受邀請留下來,沈宴向來不喜歡交際應酬,也不在乎這些東西,想來想去也只有一個原因,為了周無虞。

他眼中閃過一抹自嘲,只是一瞬便消失,站起身看向沈宴:“你要是覺得呆在這裏不自在可以出去走走。”

沈宴擡眼看向他,猜測他的話是讓他一個人出去還是要和他一起出去走走,這代表他可能又要和席歸淵獨處,這讓他心情有些微微緊張,今天席歸淵的表現有點太出格了,他不知道再繼續和他獨處他又會做出什麽來。

而席歸淵已經站起了身,沈宴猶豫了一下站起身:“走走吧。”

他也有話想對席歸淵說。

下午的微風輕浮,席家外草坪松軟,微風吹過翻起細碎的浪花,兩人并未走遠,沿着席家主宅慢慢走着。

席歸淵并肩在他身旁,兩人沉默的走着,沒一會便聽見席歸淵若有所思的道:“你以前并不喜歡席家。”

他已經很多年沒來了,以前就算來也只喜歡在室外呆着,在房子附近走走,不然就會說房子裏太悶,呆着有些不舒服。

“也不喜歡和席家人相處。”席歸淵側眸看向他:“為了你那位屬下,你倒是無所謂了。”

沈宴抿唇,對于他的話心中不悅,今天忽然做一些莫名其妙事情的人明明是席歸淵,要他來席家也是席歸淵提出來的,現在卻又忽然往周無虞身上扯。

“不關周無虞的事。”沈宴看向他的眼眸,因為生氣幾乎帶着警告,是一句斥責。

“席歸淵,以後不要再這樣,太失禮了。”

突然的吻他,突然觸摸他的腺體,這對于同事關系或者朋友關系而言都太突然太暧昧了。

“失禮?你指哪件事。”席歸淵忽然靠近過來,神色看進他眼睛裏,很認真的請教他。

他傾身過來,靠得太近了,沈宴向後退了一步,他卻得寸進尺還在逼近,

席家的主宅沒有種植攀援植物,牆面是光華而冰冷的,塗刷着白色防侵蝕塗料,凝固後形成了一層緊密的膜,散發着淡淡的動人光澤。

沈宴呼吸慌亂了一瞬,後背抵在了牆上,他不該向後退的,此刻席歸淵靠近過來,便把他困在了牆和他的懷抱之間。

冰冷的信息素此刻無比濃烈,侵染在兩人的身上,從衣衫到發梢,席歸淵的身軀幾乎遮擋住了全部光線,沈宴視線所能及的便是他的一絲不茍的衣衫,領口出扣緊到最上一顆的紐扣,交疊衣領上方半掩的凸起喉結,再向上,便是線條銳利的下颌線。

沈宴擡起眼,從他的唇一直看上去,直到和他目光相交,那雙眼眸正在看着他。

沈宴克制着讓自己的呼吸不要因他眼神慌亂,平靜的吐字:“你今天過分了。”

總這樣以Alpha的身份釋放壓迫感,是非常失禮的行為,他是想勸告席歸淵,今天的事情過去了就不提了,但他最好不要再做這種事。

但現在看起來,席歸淵不會聽。

席歸淵俯身下來,掌心托住沈宴下颌,大拇指在沈宴唇瓣上輕輕觸了一瞬,靜靜看着他。

“這個過分嗎。”

他打量着沈宴,他以為沈宴會避開,但沒想到他僵直着身子一動不動,大約是想要和他較勁,表示自己并不害怕。

“很過分。”

席歸淵挑了挑眉,那雙冰冷的眼眸靜靜望着他,帶着薄繭的指腹貼上他柔軟的唇瓣輕輕摩挲,就像親吻一樣。

沈宴抿緊了唇,卻難以忽視他的觸碰,他眼中神色驚慌,極力壓制了下去也餘下一片濕漉漉茫然。

他不明白席歸淵怎麽會突然這樣。

但這種觸碰……很微妙,不算難受。

席歸淵見他那雙眼眸中的慌亂,知道因為是在席家所以他害怕了,便後退一步收回了手,神色淡淡的側眸看向前方,向前邁步走去:“為了別的Alpha來找我,也很失禮。”

沈宴啞然片刻,松懈下來的腰背靠在牆上有些無力緩了幾秒才起身跟上去,跟在席歸淵身後沉默的走着,他的腦袋有些亂,席歸淵似乎是因為周無虞才這樣生氣,可是周無虞是他的下屬。這件事有些無稽,但席歸淵确實生氣了,突然吻了他,突然觸碰他,不知道是抱着懲罰他還是折磨他的心态,用信息素一次又一次的裹住了他,以至于此刻他指尖還在無意識輕顫着。

沈宴走在席歸淵身後,目光落在他背影上,從他寬闊的肩背一直看到兩條被制服褲包裹的長腿,他看起來很正常,并沒有任何不适或失控的跡象。

看來是單方面對他的懲罰,Alpha對Omega,隐秘的懲罰。

沈宴收了收手指,輕輕握成一個空拳擋住緩解指尖的輕顫,平靜的跟了上去。

兩人沉默的走完了接下來的路,直到孫叔來通知他們晚餐開始了,兩人再次回到了室內。

餐廳重新布置了一番,之前暗沉的餐廳此刻燈光全數亮了起來,光線從上方灑落,照在鋪上潔白桌布的餐桌上,上方擺放的豐盛食物和水果點心都十分精致,有種……特意為接待沈宴而表露出的隆重。

沈宴小時候來吃過飯,自然知道沈家平時用餐是什麽樣,他們用餐講究順序,桌面簡潔,不會為了視覺上的好看就盛放各種菜色水果在餐桌上。

有這種将一切展示出來,讓畫面美麗而豐盛的習慣的是他母親。

沈宴随着席兼之邀請的聲音走到餐桌旁坐下,席歸淵也落座。

席兼之請他們動用餐具之後,沈宴用刀叉将食物切割成方便入口的小塊,靜靜的用着餐。

席兼之不知道他倆之間發生了什麽,之前在客廳的時候氣氛還好,出去走了一趟回來反而有些僵持不下的感覺,不過他也沒有往心上去,如果沈指揮長不和席歸淵僵持,反而就不是沈指揮長了。

他們家并沒有在飯桌上議事的習慣,但來了客人偶爾聊幾句也是應當的,席兼之稍微說了幾個最近能源開采的問題,沈宴知道一些裏面的事情,便适當的交談了兩句。

他一面說話,一面将手中的餐具握得很緊,竭力不讓在場的人看出他此刻有些虛軟到手指用不上力氣。

他該吃一粒維.穩的藥,但藥在車上,而他是坐席歸淵的車來的。

食指按住刀柄,從軟嫩的魚肉中間劃過,餐刀滑過瓷盤,發出一聲細微的摩擦聲,他剛才切的是牛排,沒重新調整好力道,将餐刀握得太緊了。

沈宴動作停頓了一瞬,若無其事的繼續切割,手上的力道放輕了很多,在向下劃動的一瞬刀鋒抵住餐盤,手指卻沒握穩餐刀,銀質餐刀在餐盤邊緣撞擊了一下,發出铿锵的響聲,然後墜落向地面。

沈宴冷着一張臉,對于這個場面有種尴尬而不想說話的冷漠。他在心裏想了一下方才的動作的問題,餐刀抵住盤子的反作用力和他手上虛握刀柄食指下按一瞬導致的滑脫。

“抱歉。”他道。

席兼之神情儒雅:“沒事。”

他說話之間,席歸淵彎下腰撿起了沾着食物醬汁的餐刀,握着餐刀柄看了沈宴一眼,向後推開椅子,起身去廚房給他拿了一把新餐刀來。

他指尖握着那柄新餐刀,從沈宴身後将手伸了過來,将餐刀放在他手側。

待落座,他看向沈宴:“吃什麽,幫你。”

“不用。”沈宴拿起餐刀,銀質上還有席歸淵指腹的體溫,心想自己回去就把家裏刀叉扔了。

席兼之意外的看了席歸淵一眼,平時他連話都沒兩句,沒想到遇上沈宴倒是什麽都會說也什麽都會做了,再看兩人依然僵持不下的氛圍,低頭輕笑了一聲。

他倆還真是一對。

“歸淵從小到大可從不幫人切食物,他高中時我們家有個遠房的親戚來,預分化是Omega稍微有些嬌氣,那天烤了小羊排,他也不好意思,問歸淵能不能幫他切一下,歸淵直接問他,你沒手?把人家直接說得眼淚都出來了。”

他學了席歸淵的語氣,冷冰冰又理所當然的三個字崩出來,可想而知那位Omega有多受沖擊。

沈宴聽他這樣說楞了一下,他知道席歸淵向來冷漠,倒是不知道他冷漠到了這種不近人情的程度,或許是因為那時候他已經長大了?

至少在他們還都是小豆丁的時候,在小學裏席歸淵從不會因為這些小事就拒絕他,席歸淵會幫他看他身後是不是被人貼了紙條,會把彩筆放在桌上随意他取用,體育課上也會因為他鞋帶開了把鞋帶固定器分享給他。

果然人還是小時候會比較可愛。

用餐過程忽略掉不愉快的地方還算愉快,晚餐結束後席兼之示意席歸淵送沈宴回家,并表示歡迎沈宴下次再來做客。

沈宴有禮的向席兼之道別,踏出席家主宅之後便冷淡的說:“席上将留步,不勞煩你送了。”

他可不想再和席歸淵發生什麽,席歸淵今天的情緒不穩定,他的情緒也很不穩定,如果席歸淵再做點什麽他大概真的要和他動手了。

席歸淵目光落在他側臉上,外面落日斜陽,光線從雲後穿透而來,半明半暗的落在屋檐下,也落在他側臉上,細密睫羽被鍍上了一層金黃,不悅的表情看起來也可愛的許多。

席歸淵知道他不喜歡應酬,知道他不喜歡被觸碰,也知道他不喜歡被當做Omega對待,這一天下來大概已經讓他很不悅了,加上那個吻,他突然的冒犯,大約是已經在忍耐的極限了。

他如果再送他回去,毫無空隙的逼近大概會讓他窒息吧。

席歸淵想了想,選擇适當的後退一步。

“權限給你打開了,懸浮車送你回去。”

“可以。”沈宴頭也沒回的下了走廊,軍靴硬底踩在柔軟的草坪上,是一種不預期的柔軟失重,盡管只是下墜一瞬便踩實了地面。

沈宴心裏卻有一絲空落落的,心底忍不住自嘲的笑了一下。

他還以為席歸淵今天瘋了,原來也沒有。

席歸淵站在廊下看着沈宴的走遠的背影,他肩背很漂亮,并不寬厚,是另一種單薄的伸展,蝴蝶骨清瘦微凸在平直的背脊上,腰線生得很高,臀線也高,腰胯很窄,從臀到腿,衣衫下緊實而飽滿的線條一直過渡到清瘦修長的雙腿,這些是他高中時就注意到的。

他天生觀察力就好。

直到沈宴沿着小道走出視線,席歸淵才轉身進了屋內。

屋內彌漫着一縷淡淡茶香,席兼之正在泡茶,他是愛茶的人,講究泡茶的時間,幾乎是掐着秒的,斟出兩杯茶,一杯自飲一杯推向對面的位置。

席歸淵走過去在他對面落座,伸手端起了茶杯垂眼品茗。

席兼之的聲音在斟茶的水流聲中有些模糊:“你不該讓周無虞回來,他對你來說是個威脅。”

席歸淵有多傲慢他了解,他不會為了阻攔沈宴和周無虞的感情就做出将周無虞永遠外調這種事。

但周無虞和沈宴有多親近他也查過了,他們彼此之間稍微說誇張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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