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我不打算讓你再逃了

席歸淵看沈宴沒回應, 盯住他的眼眸:“聽見了嗎。”

他不希望沈宴在他家裏出任何事,盡管父親想必也不至于會做什麽,但他不想有任何的風險差錯。

沈宴微微擡眸, 對上他那雙冰冷的眼眸,此刻格外的明亮,帶着一些壓迫感, 像是在下達一個必須被執行的命令, 盡管這個命令是為了保護他。

“走到今天我不至于連一點後果都承受不了。”沈宴的語氣平靜,他不是想反駁席歸淵的好意,只是在說一個事實:“何況我什麽都沒做。”

“事情沒到那種程度,我也沒到那種程度。”

他想保留一部分的主動權, 面對席家人,面對席歸淵,他們都像會咬人的蛇,在觸碰到樹上鮮甜蘋果的時候, 懷着期待的心又不期而遇的落空,甚至被毒牙刺痛。

席歸淵感受到他的疏離和沉靜,忽然低聲叫他名字:“沈宴!”

沈宴卻沒有和他多說,抱着貓下了車, 繞過車尾踩着軟綿綿的草坪向席家內走去。

席家還是過往的模樣, 這裏十年如一日, 無論隔多久來看都還是這麽冰冷, 過高的穹頂給人喘不過氣的威壓,連上面雕刻的紋路都是一絲不茍的,冷灰色調莊嚴疏離, 這裏像個冰冷的巢穴, 很難想象住在這裏的是人, 而不是古老盤踞的龍。

知道席元帥此刻就在這個房子裏,這種威壓更甚了一層,沈宴暗暗的深呼吸一口氣,手裏抱緊了一些黑珍珠,黑珍珠似乎也感受到了此刻的不同尋常,毛茸茸的爪子不安的蹭着沈宴小臂,在薄薄的襯衣衣料上來來回回。

他該把黑珍珠放在席歸淵車上的,但沈宴不知道自己會被帶去哪裏,他不想把黑珍珠交給別人,如果要去別的地方,至少他要把黑珍珠帶在身旁。

席歸淵跟在他身後進來,自然發覺了他的行為,不鹹不淡的說了一句:“這貓倒是被你放在心上。”

他語氣很平,說完這一句便沒了下文,沈宴聽不出他情緒,也沒有回頭看他的表情,後背微微緊繃的向前走着,沒有心思去應付他。

很快便到了客廳,燈光過分明亮,沈宴嗅到一縷淡淡茶香,目光看過去,便看見席兼之正襟危坐着正在泡茶,側過頭來淡笑着同他打招呼:“來了?喝杯茶嗎。”

席元帥并不在這裏,沈宴看了一圈沒有找到目标任務,微微搖了搖頭:“不用了。”

席兼之自然知道他是來見誰的,不過客套的一問:“父親在樓上書房,指揮長應該還記得書房的位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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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宴想起自己小時候在這個房子裏玩耍的記憶,僵硬的嗯了一聲,沉默的向着階梯走去。

“歸淵。”席兼之在他身後叫住了席歸淵,略微皺眉不贊同的看着席歸淵想要跟着上去的腳步。

他壓低了一些聲音,目光帶着警告:“父親談事的時候不喜歡別人幹涉。”

他一直都認為席歸淵喜歡沈宴沒什麽問題,但如果他要為了沈宴不将父親放在眼裏,那他就有些昏了頭了。

席歸淵深深看了席兼之一眼,什麽都沒說,但那個眼神讓席兼之心底嘆了一口氣。

還真是昏了頭了。

看這模樣誰都攔不住。

他選擇了視而不見,任由着席歸淵也一起上了樓。

二樓的格局并不複雜,至少在沒有人入侵的情況下房間分布是很簡單直白的,前方是一個小的二樓休息區,設置了沙發座椅,若是有特殊的客人前來,這裏也可以作為一個小的待客廳,一條長而深邃的走廊貫穿其中,兩旁則是均勻分布的房間。

書房在廊道的盡頭,獨立在一切房間之外。

地面鋪了一層薄薄的氈攤,用的是吸音材料,本就安靜的走道更是連一點聲音都沒有了,細微的腳步聲都被吞沒。

一直走到盡頭,曲起指節輕輕敲了敲書房的門。

“進。”裏面傳來一道很有磁性的低沉聲音。

沈宴推開門,書房內的一切便展露了出來,一切和十年前都沒有任何區別,包括坐在寬闊書桌後的中年男人。

沈宴走進去:“元帥。”

席元帥看了一眼他,打量了一眼他的穿着和他懷裏抱着的貓,有一瞬的意外不過倒也沒說什麽,目光向後移動,落在了緊跟着走進來的席歸淵身上。

“你倒是很緊張。”

“可能有沈宴不清楚的情況,我可以幫他補充。”

席元帥笑了一聲,他模樣看起來三十歲出頭,模樣嚴肅,眉心因為經常皺眉,有一道懸針紋,與冷酷的眉眼和挺直的鼻梁配在一起更顯一絲不茍,絲毫看不出已經是一個快五十歲的人了,他的基因等級足夠高,壽命和衰老速度也在最高等級那一欄,常年掌權讓他有着喜怒不形于色的漠然威壓。

席歸淵這一點非常像席元帥,但席歸淵更鋒利,而席元帥則是沉着,不會被他割傷,但會被他壓碎,這便是他給人無聲無息的壓迫。

“你的事我已經聽說了,你應該也感覺到了這件事的不同尋常,歸淵做得很好,緊急出了一份公告用來保護你,但這只是對外的僞裝,我們會最大限度保護你的自由,這一點無論是過程還是結果,席家都會為你承擔。”

沈宴靜靜看着席元帥,話沒說到最後一個字他都不能松下自己緊繃的弦。

席歸淵站在沈宴身旁,聽見席元帥的開場白,一顆心倒是已經放下了大半。

“我讓你來,是給你一個承諾,之前我就讓歸淵叫你來見我,也是想說這個,你的身份很敏感,無論往後你的婚姻如何選擇,這次的事情別人無論對不對你出手,席家都會站在你的身邊,以你的意願為先。”

席元帥目光直直的看向他,給出的承諾像一柄利箭,發出就不打算收回,帶着簌簌的風聲和重壓,也不允許任何人拒絕。

那雙眼睛難以看穿,只能感受到他盔甲一般強悍的掌控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不允許任何人脫離。

事情的走向是對沈宴有利的,沈宴微微點了點頭,神情軟化了一瞬,卻并未有太大的變化:“謝元帥。”

“但你也不能繼續在你家裏住着了,你得住在一個足夠安全也足夠隐蔽的地方,這個地方必須是由席家人管控來保證你的信息和行蹤不被洩露。”

說着他目光稍微移動,看向沈宴身旁的席歸淵,擡手手指在桌面前敲了兩下:“歸淵,你那房子不是還空着嗎,一年也住不上幾次,讓沈宴過去住。”

沈宴眼皮一跳,正想說些什麽,又聽見席元帥不可違逆的聲音,像在下達什麽冷酷的軍.事命令。

“保護他的事就交給你了,出了差錯我扒了你的皮。”

席歸淵應了一聲是。

“行了,出去吧,你有什麽要求自己和他提,他要是不聽話你就來找我。”席元帥看着沈宴,說完擡手向外揮了揮手指,示意他倆可以離開了。

“元帥。”沈宴突然出聲。

他話還沒出口,席元帥并不意外的看着他,甚至知道他會說什麽,語氣比面對席歸淵時緩和了不少:“沈宴,你和歸淵認識了這麽多年,不論你們是什麽關系,你怎麽想他,你能交出後背的只有他。”

沈宴沉默了,因為席元帥說的一字不假,也将他倆的關系看了個透徹。

他怕突如其來的背叛,但在這種害怕之外,席歸淵依然是最值得信賴的人,他們相識多年,他們有過命的交情。

“行了,出去吧。”席元帥不愛和小輩交流,看着覺得蠢得厲害,但年輕的時候都是一路犯蠢過來了,便不多說什麽。

見他已經徹底下了逐客令,沈宴和席歸淵起身離開了房間。

沈宴沒想到,席元帥的召見居然是為了給出承諾,并且将席歸淵指為了他的負責人。

席歸淵也沒想到。

兩人一路沉默的走過廊道,黑珍珠一直躲在沈宴的懷裏,感受到身旁的人就如同感受到貓糧的味道,并且已經如影随形伴随它好久了。

黑珍珠踩住沈宴小臂,一個不注意就蹦了出去,席歸淵反應迅速的接住了它,看着它睜着圓溜溜的眼睛試圖撒嬌要貓糧的模樣無動于衷。

“有什麽要收拾的東西嗎。”席歸淵問。

“一些衣服,生活用品吧。”

“讓家務機器人送過來可以嗎。”

“應該可以,我列張清單。”

“到了我家看看需要什麽再寫吧。”

“嗯。”

兩人對話有些幹巴巴沒有營養。

走下樓梯向客廳裏的席兼之道別,席兼之邀請他再做一會,沈宴看他給身旁的席歸淵遞了個眼神,便沒有留下陪他喝茶的心思,一直到再次坐上席歸淵的車,他都還覺得有些恍惚。

接下來他要接受管制,而管制他和保護他的人是席歸淵,地點不是醫院也不是特定房間,而是席歸淵的住所。

四周都是席歸淵信息素淡淡的味道,一直充斥在他的呼吸間,而接下來他就要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下。

席歸淵的住所比席家僻靜了許多,車停泊在庭院外的時候沈宴楞了一瞬,看着面前的房子心情突然生出一絲不安。

這個房子的格局,有些像他家。

外面是庭院,種植着各色的植物,香槟玫瑰白玫瑰,攀援的盛開的淺粉薔薇,角落裏的幾支白百合,寬葉植物向着陽光伸展葉片,龜背竹上還沾着幾點自動澆花器灑落的水珠。

“這……”沈宴側眸看向席歸淵,目光有些不解。

他記得以前席歸淵說過的話。

他理想中的房子并不是這樣。

席歸淵向前打開了禁制:“進來吧。”

進了庭院內,一股淡淡的甜香萦繞了上來,是花草糅雜出來的清雅香氣,沈宴略微環顧了一眼,這個庭院的确和他家很像,只是面積大了兩倍,種植的植物品種更多,格局規劃得更好,畢竟沈宴家中庭院的格局,還是他母親在時規劃的,這麽多年都沒改過。

附近很清淨,也沒有其他鄰居,顯而易見除了這個庭院,之外的一片綠地也屬于他家的範圍,一直到數百米外,才在接壤處看見另一座房子的存在。

推開門,玄關處放着一雙棉白拖鞋,沈宴換了鞋子,發現剛好自己的碼數,臉色微變,知道被算計了。

席歸淵一開始就準備好了讓他住進來。

他的習慣穿的居家拖鞋,他的碼數,甚至……家裏的頂燈,光線柔和度和他家裏也一模一樣。

席歸淵一直跟在沈宴身後,看着他白襯衣上露出來那一小片肌膚,他連續好幾天沒貼信息素阻隔貼了,那裏有一顆很細小的痣,在腺體的旁邊。

大約沈宴自己都沒發覺。

走進客廳,沈宴被震了一下,幾乎有了一種想要落荒而逃的心情。

這座房子設計得非常精巧,材料特殊,外面看起來并不會發覺,但身處內部就會發現,這裏的每一面牆壁,都是一塊完整的厚玻璃。

這是一座玻璃房。

沈宴開始微微發抖,他不敢回頭看席歸淵。

庭院花園,玻璃房。

在父母噩耗傳來的前一天,他們聊到的未來裏,他用這簡單的兩個詞勾勒了自己的未來,他那時候只是在星網上正好看見了這方面的圖片,庭院沿襲沈家本就有的庭院,将兩樣組合起來,就成了粗糙的未來構想。

席歸淵看見他頗有動容的眼神和和身體不受控的細微戰栗,轉身走入客廳,片刻後手中握着一杯水走來,另一手指尖捏着一個淡粉色的玻璃瓶。

他将水杯塞進沈宴手裏,打開那個淡粉色半圓玻璃瓶,撕開全新封裝的鋁紙,倒出一顆維.穩藥放進他手掌,淡淡道:“喝點水。”

水是溫的,維.穩藥很甜。

“席歸淵。”咽下藥之後沈宴突然喚他名字。

“嗯。”席歸淵正将藥瓶放回桌面,回頭看向他向他再次走來。

沈宴盯着他的雙眸,沒有一瞬退卻:“你故意的。”

席歸淵停步在他面前,微垂眼看着他:“嗯。”

“為什麽。”

“你喜歡嗎。”

沈宴覺得胸口有些發悶,喜歡嗎。

他送他蛋糕的時候,理由也只是,因為你喜歡。

維.穩藥,庭院花園,玻璃房。

也只是因為他喜歡。

席歸淵又靠近了一步,沈宴幾乎感受到了他隔着衣料傳來的體溫,聽見他有些緊繃的聲音:“之前十年,我做的事我沒想過讓你知道,現在也并不打算用這些來表忠心,沈宴,我只想告訴你,我不打算讓你再逃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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