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吃醋了?”

顧清賀已經在客廳坐了一會, 盡管他表現得像席歸淵的朋友一般,但卻是他第一次進入這座房子。

席歸淵生性冷僻,可以看得出他這座房子從最初開始設計就沒有做過用來待客的打算, 客廳的桌面空空蕩蕩,沙發旁是一小片窄瘦的展覽櫃,雪白的冷色頂光并不過分明亮, 像雪面上薄薄一層日光打在剔透的玻璃上, 映着裏面展出的物品。

有他獲得過的最高等級勳章,他第一次出任務時留下的照片,框在一個薄薄的淺咖色木質相框裏。

席歸淵完全沒有想要招待他的意思,不過他是為了沈宴來的, 席歸淵的态度對他而言并不重要,讓他詫異的是席歸淵并沒有招待他,而是穿過餐廳走進了廚房裏,似乎是在準備做飯。

沈宴走進門的時候看見的便是這樣一幕, 他目光落在顧清賀身上,大致知道他是為什麽來的,一時間感覺有點頭疼。

“清賀。”

顧清賀站起身,微笑的看向他:“你去哪裏了?”

“我去看了看朋友。”

“馮若?他最近還好嗎, 不知道帝都醫院還夠不夠周到。”

“他很好。”沈宴沒有陪他彎彎繞繞的心情, 目光看向他滿是溫和笑意那雙讓人如沐春風的眼眸裏, 直言道。

“清賀來這裏是有什麽事嗎。”

這話明知故問, 讓顧清賀的笑容更加擴大:“倒也沒什麽事,只是你的禁制解除了,我當然要代表皇室代表父皇将他送回你的住所, 而不是呆在監管的地方。”

沈宴微微垂眼:“感謝陛下。”

顧清賀目光寵溺的看着他:“這是我們應該做的。”

席歸淵端着奶油蘑菇湯, 已經從廚房裏走了出來, 他穿着簡單的家居服也有着迫人的氣度,微微垂手将白瓷深盤放在了餐桌上。

他擡眼看向沈宴:“來吃飯。”說完轉身回到廚房,将後續的的菜品都端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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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宴站在原地楞了一下,他生活并不規律,不去軍機所的時候可能一天只吃一餐,其他的時候補充一些營養劑或者讓家務機器人準備些水果。

但席歸淵有着嚴苛的生活習慣,無論是起床的時間還是吃飯的時間,都如同一個被規劃好的精準表格,沈宴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已經被他的生活規律同化,是按着吃飯的點回來的。

目光落在還冒着袅袅白氣的食物上,沈宴點了點頭:“好。”心裏突然有種難以言喻的充盈感,好像那蒸騰的熱氣足以填滿一個熱氣球。

這個自然而然的行為讓顧清賀微微皺了皺眉,他心底暗暗心驚,沒想到席歸淵能做到這種程度,他以強硬的手段将沈宴管制到了自己的手下,可是他又放下了他上将的尊嚴,在這座房子裏為沈宴洗手做羹湯。

這一刻的平靜而安寧的氣氛中,他在這種靜谧中幾乎感受到了一絲瘋狂,席歸淵的瘋狂。

沈宴向餐桌走去,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席歸淵只做了兩個人的飯菜,這也的确是席歸淵會做出來的事情,只是此刻顧清賀就站在旁邊。

沈宴目光掃向顧清賀,他不擅長生活上的長袖善舞,此刻也知道落座有些不禮貌,站在餐椅旁一時沒有拉開凳子。

顧清賀察覺他的目光:“我來之前用過餐了,你快吃吧。”

沈宴想了想不疑有他,畢竟應該沒人在來席歸淵家前會覺得自己能在席歸淵家裏吃上飯。

沈宴點了點頭,卻還是道:“吃些甜點吧。”

這是他母親以前待客時常說的話,如果客人拒絕了用餐,她總會邀請她們再平常一些餐點。

而且沈宴記得席歸淵是不會做太複雜的餐點的,所以廚房裏的低溫真空儲藏櫃裏有很多提前備好的餐點,由家務機器人每日整理更換。

對于沈宴的邀約,顧清賀自然不會拒絕,含着笑點了點頭:“好。”

沈宴轉身走向廚房,他想席歸淵大概是不可能把顧清賀當成客人來招待的。

廚房是半開放式的,空間很大,這還是沈宴第一次走進這個廚房,只能依循的大概的記憶走向甜品所在的方位,然後對着密封的櫃子靜靜看了一會。

他記得這種設計在打開之前要另外再按一個按鍵,但他對這些設計不熟悉,觀察了幾下按鍵,在用自己學過的物理知識推斷應該是哪個按鍵。

席歸淵從他身後走來,微傾身在下方的觸摸板上按了一下,按住櫃門打開了櫃子,內部所有的甜品陳列整齊如同放在貨物展覽架上一般。

“要什麽?”他說這話的時候已經轉身拿了一個小骨瓷碟過來,目光落在沈宴臉上,想他大概是有些餓了,也就沒有說餐前不要吃東西之類的教誨,只是說:“第二排點心的不占肚子,容易消化。”

沈宴接過小夾子,夾子從第二排直接越過,從甜品櫃最後排選了一個體積最大的甜品,比起那些只比拇指大一點的甜品,稍微大一點的裝在盤子裏也更像一回事。

他目光望着甜品櫃裏,夾子穩穩托住甜品底部,注意着不碰到甜品上的裝飾,沒有察覺到席歸淵一瞬有些無奈的目光,淡淡注視在他專注于點心的側臉上。

“少吃些,主食馬上好了。”

沈宴微低着頭将點心放在盤子正中央:“我不吃,給顧清賀的。”

話才落下,盤子已經被席歸淵拿了過去,沈宴正想取過來,擡眼對上席歸淵的目光,那雙漆黑的眸子正冰冷的審視着他。

“可以讓家務機器人做。”

“他是客人。”沈宴想他應該明白,顧清賀畢竟是客人,且身份不普通,他來這裏走一趟不會好打發。

席歸淵卻只是深深注視着他:“聽我的話。”

沈宴目光警告了他一樣,壓低聲音:“你不要無理取鬧。”

席歸淵的手指輕輕觸碰着他的發鬓,是一個漫不經心的為他整理發鬓的動作:“之前你答應過我什麽你還記得嗎。”

“……”

之前他們有過約定,以後他會聽他的。

沈宴沒想到席歸淵會在這時候這麽無恥,咬了咬牙,只覺得他比自己想得還要幼稚一點,目光冷冷清清落在他臉上,上上下下掃過,想要從他的臉上抓到他的痛處:“吃醋了?”

“嗯。”

沈宴一愣,一股熱流用上心頭,讓他一瞬頭腦都有些發脹,他以為席歸淵會否認的,他承認得太痛快,還向前迫近一步,手指捏住了他的手腕,緊扣的力道有些大,将他手腕翻了過來。

席歸淵靠近,像是要變成一個吻的貼近,沈宴慌張別開頭:“別亂來。”

他溫熱的氣息灑落耳廓,便聽見他在耳邊響起的聲音“你住在這裏這麽久,可還什麽都沒為我做過。”

席歸淵看着面前潔白的耳廓,微微泛起紅暈,随即垂眼,看着方才因為取點心沈宴下壓手腕時上沾上的一點果醬,不顧沈宴用力向後抽手的力量,緊緊握着他的手腕,指腹壓着柔軟的皮肉揩過,用力擦拭掉了那一點痕跡。

“你不适合下廚,弄髒了。”席歸淵松開手,輕輕捏了捏沈宴的指尖:“出去坐着吧。”

被他觸碰過的地方微燙,肌膚相觸的微癢還殘留着順着肌理向內沁。

家務機器人已經将點心端了出去,沈宴對于席歸淵的強勢和占有欲無可奈何,被席歸淵往手裏塞了一小碟藍莓之後慢慢走出了廚房。

席歸淵轉身,垂眼看了看指腹上的那一點果醬。

不悅感在心底升騰,像一種冰冷的殺意凝結在眼底,這是只屬于他和沈宴的地方,顧清賀存在的痕跡讓他有毀滅的欲望。

冷着臉将那一點痕跡擦拭幹淨,他轉身端起兩碟意面,走出廚房,毫不意外的看見顧清賀已經落座,就坐在沈宴身旁。

他放下餐盤,拉開座椅在沈宴對面落座。

顧清賀似乎絲毫沒有感受到席歸淵身上冰冷的氣息,依然笑意溫柔,側眸看向身旁的沈宴:“這段時間委屈你了,作為補償,解除禁制後內備軍将代表皇室親自送你回家。”

席歸淵擡眼看向沈宴,并沒有說什麽,但那雙眼睛裏的冰冷卻讓人心驚。

沈宴熟悉他的目光,他第一次出任務的時候差點被一種叫做多米的蟲族精神控住,盡管他靠自己的力量掙脫了出來,但睜開眼的一瞬看見的便是這雙眼眸。

暴虐,寒冷,一直到他下令将多米蟲老巢全部爆破燒毀,熊熊烈火和精神體能量釋放将那顆小星球都燃燒成了火海,他眼底壓抑着的冰冷的暴虐才平息下去一點。

離開那顆小星球之後,他躺在回航的艙內進行一個小手術,取出多米蟲寄生時殘留在他胸腔下部的皮膚下的蛻。

麻醉的半夢半醒間,也是這雙眼睛在看着他,握着冰冷手術刀的手,指腹小心翼翼的撫過馬上将要切開的那一小片肌膚。

他那樣生氣,像寒域中燃起的火,湧動在地底下的岩漿,卻又抽離所有的情緒,只剩下冰冷的決斷,注視着他的身體,精确的切開他的皮膚,然後完美縫合,為他蓋上無菌病服,連兩片式的純白衣衫延伸出的系帶一個一個仔細系好,之後才允許其他醫護人員進入來照顧他。

他從不聲張,但十分霸道,尤其是對于他。

沈宴看向顧清賀:“禁制的确解除了,但這裏對我而言并不只是一個監管我的地方,這裏也是我朋友的住所。”

顧清賀微微一怔,若有所思的看着沈宴。

“我目前應該還會在這裏住上一段時間。”

他答應了馮若一定會查出真相,而且也和席歸淵達成了約定,他必須留在他身邊,才能共享到席歸淵手裏的信息,這是他們無法違背的約定。

以席歸淵的性格而言,也不容許違背。

顧清賀面上的笑容消失,看着桌對面的席歸淵,從進門為止,他第一次對上了那雙冰冷的眼眸:“席歸淵,不要太過分了。”

“你是想扣着沈宴不放嗎。”

席歸淵幾乎是審視着他:“那你打算做什麽。”

或者說,那你又能做什麽。

沈宴是他的,從頭到尾都只是他的。

他有什麽資格踏入他家,要來接他離開。

“你違背了他的意願。”顧清賀的每一個字苛責都如同箭矢射向席歸淵,将無聲的空氣也拉得緊繃,目光相觸就像刀鋒而過。

席歸淵少見的變得如此危險,就像在自己領地中護食的野獸,對于侵.入了自己領地的人有着強烈的殺意,卻又掩蓋在平靜的神色下,仿佛漫不經心。

“他選擇住下的。”

顧清賀感受到一種危機逼近,他必須把沈宴帶走,席歸淵和沈宴之間的關系正在經歷着什麽他不知道的變化,如何繼續讓沈宴呆在這裏,之後到底會發生什麽就成了徹底的未知。

“你覺得憑什麽。”

“可能,因為我做飯好吃”

席歸淵的語氣越平靜沒有起伏,顯得越挑釁。

顧清賀想到方才沈宴去為他拿點心的行為,仿佛這裏是他另一個家一般自然,進出餐廳廚房,每一個只屬于主人的角落都對他無條件敞開,待客一般詢問他是否吃甜點,而席歸淵在廚房裏為他做飯。

他們才住在一起多久,就像一家人一般,相處得如此自然而然,仿佛他們之間本就不存在生疏和客氣一樣。

沈宴聽着他倆言語間的湧動,他方才的話對顧清賀似乎沒有多少作用,他直接将鋒芒對準了席歸淵,從頭到尾鎖定的對手也只有席歸淵,變成Omega之後,他們之間沒了針鋒相對,也沒了對對方真正的重視,這讓他眼神微冷:“你們慢慢聊,我去喂貓。”

顧清賀看他站起身神色淡淡的模樣有些無解:“沈宴?”

“貓我喂過了。”席歸淵道。

顧清賀:“……”

沈宴懶得理他倆,已經轉身走向了陽臺。

黑珍珠越養越粘人,就算不挂在他身上,平時也總是跟着他上下,只要他在一樓,黑珍珠沒一會也會自己出現在一樓的貓爬架上靜靜呆着。

陽臺的角落裏,貓爬架高度直頂二樓天花板,

黑珍珠正呆在最高處的角落裏,看見他靠近,喵嗚一聲從高處左右橫挪跳了下來撲進他懷裏。

沈宴一手摟住他,一手從食盆裏拈了幾粒貓糧,放在掌心裏一粒一粒喂給黑珍珠吃。

沒一會顧清賀便跟了過來:“沈宴,如果你遇到了什麽難處,可以對我說,不管什麽我都會盡力幫你解決。”

沈宴側眸看了看他:“清賀,我的态度很明顯,我目前會暫住在這裏。”

顧清賀沉默了片刻,忽然緊緊看着他:“我也能保護你。”

沈宴當然知道顧清賀能保護自己,席歸淵也能保護他,或許還能為他做更多,他自己也有足夠的能力保護自己,可是誰來保護馮若。

這件事到底是誰做的還未可知,皇室不會希望看見局勢混亂,可是如今局勢混亂,顧清賀雖然是最優秀的皇子,但陛下其他的孩子也長大了,亂局之中,他只信得過席歸淵。

他或許無情,但不屑于使用這種手段,他也不會願意将他放在信息素暴.亂的Alpha中。

這一點了解沈宴對他還是有的。

自從席歸淵做出一系列不動聲色的反擊和策略之後,背後操控一切的那個人也消失了,不再有任何蹤跡行動,不知道他想要的是什麽,不知道他下一步會做什麽,像一雙藏在黑暗中窺伺的眼睛,不知道他究竟在看向什麽方向,等待着什麽暗流。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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