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你們是真的要謀反啊?
沈宴看着窗外的星雲, 從飛船艙中走下的時候一切恍如隔世,即使就在不久之前這裏還是他守護的家園,此刻草長莺飛中卻處處透着陌生。
此刻皇宮外, 無數人聚集在處決場,震驚的看着這一幕,帝國進入文明時代多少年他們就有多少年沒見過這樣的場面了。
內備軍壓出一列列人, 當衆宣布他們的罪名展示他們的面孔。
人群中竊竊私語, 互相交頭接耳交換着信息了解着到底發生了什麽,原來這些人犯了通敵的大罪,這是帝國最嚴厲的一項罪名,大部分涉及通敵罪的最後不是成為了星際海盜, 就是判離了整個人類,一旦被抓到必然要被處以極刑。
這些通敵的人倒是不像別人的罪人聽起來那麽駭人,他們既沒有幫助星際海盜燒殺搶掠,也沒有和蟲族産生什麽不該有的關聯, 他們通敵的對象相對正常,是席歸淵。
這讓衆人看他們的目光并沒有多少憤恨,只是有些唾棄而已。
這些人的家人站在人群中,從看見自己的孩子被推上高臺, 到宣布通敵罪名的時候已經吓得腿軟, 眼淚流了滿臉, 甚至有些已經昏了過去。
看見這些家長, 人群中不少人看向他們的目光倒是有了幾分遺憾和憐憫。
盡管席歸淵如今已經是敵人了,但就在不久之前他還是帝國最年輕的上将,是席家的繼承人, 他受萬人仰慕, 在年輕人中十分的有人氣, 在變動發生的短時間裏,這些年輕人腦袋不清醒還想追随席歸淵也不過是少年意氣而已。
一名內備軍走上高臺,快步走到顧清賀身旁,俯下身在他耳邊小聲的彙報。
“帝都附近檢測到有艦體降落,但沒有找到任何人的蹤跡。”
顧清賀微微颌首:“他們會過來的。”
想到将要再次見到沈宴,他只覺得一陣呼吸炙熱,沈宴在的時候他從沒想過沈宴對自己會有這麽大的影響力,可是沈宴消失之後,就像心裏缺了一大塊一樣,狂躁和痛苦源源不斷的向外流淌。
他甚至将沈宴視作了一種藥,只要沈宴出現了,只要沈宴回到他的身邊,一切都能回到像過去那樣。
對,只要他回來了,他依然是帝國的那顆明珠,是帝國的未來,一切都可以像以前一樣。
顧清賀壓低了聲音,目光俯視着臺下的衆人,唇角笑容溫和:“讓他們做好準備。”
內備軍應聲退下。
他們已經布下天羅地網,他沒有召回席兼之,這一次他要席元帥親自和他這個優秀的兒子對上壘,
這一戰之後,無論輸贏,席家就再也成不了氣候了。
軍機所內,快速重建的建築一片簇新,沙盤在衆位将領面前展開,他們已經完成了全部布局,對于将可能發生的任何可能都做了防備,席歸淵是他們的後輩,也是他們教出來的學生,他們很清楚該怎麽防備這個優秀的學生。
部署結束,将軍們看着沙盤都陷入了一陣沉默,氣氛格外的壓抑。
坐在最末座的人盯着沙盤看了好一會,心裏頗不是滋味,再一擡頭看到坐在對面的人嚴謹認真春風得意的模樣,猛的一拍桌。
“元帥!那可是上将!S級的Alpha!”
他這一掌拍在了衆人的心上,一時之間竟沒有人出聲斥責,片刻後坐在他對面的人才斥道:“你眼裏還有沒有元帥!喧嘩無禮!”
坐在席元帥右下方的将領擡眼看了他一眼,沒有說什麽,倒是坐在左邊的人看向席元帥:“元帥,您說怎麽做我就怎麽做,但到底值不值,您決定。”
“老桂,什麽值不值,你這話我就聽不懂了啊,難不成你是有了別的想法。”另一個将領警惕的盯着他,餘光掃向席元帥,打量了一眼他的神色,從他的臉上暫時沒看出什麽波瀾。
被叫做老桂的人冷目豎眉看向他:“想法不想法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今的局勢如何,你是忠于軍機所的,還是忠于皇室的,還是忠于天下百姓的!”
那人面容平靜下來,淡笑一下:“怎麽又和天下百姓沾上關系了?老桂,要說會說話,還真是你有一套啊。”
“你以為席歸淵是這麽好對付的,雙子星已亂,沈宴不可殺,丁俊北留在大後方,他死了你想要天下太平?沈宴一個人就夠你們吃一壺了,國仇家恨,往後誰都別想有好日子過!”
那人倏地站起了身:“哪裏來的國仇,哪裏來的家恨?你這話什麽意思!打席歸淵不會有好下場,那不打了嗎,還是你的心早就飛出去和你的少主在一起了,各位當的是帝國的将軍!還是席家的家臣?!”
老桂猛的站起身,對着他怒目而視:“當年那場獸潮的事你也同意了那個地點,你敢說你不知道!!”
“那是意外,我要說多少次那是意外,死一個沈白你們要記恨多少年?你們在軍機所抱團排外,沒必要還非要找一個理由,沈宴多大一點毛頭小子,不是你們,能把他養成今天這個樣子?活脫脫的一個禍患!”他說罷一甩手便要破門而去。
卻只聽坐在席元帥右邊的将領淡淡道:“把他扣下。”他擡眼,掃了一圈衆人:“在還沒讨論出結果之前,煩請衆位留在座位上,不要輕易離席。”
那人目光驚恐的被按回座位上:“你們這是什麽意思,信號屏蔽了,人也要扣下,你們是真的要謀反啊?你們瘋了是不是。”
右下方那人微微颌首:“先不要聒噪。”
他話音落下,坐在那人旁邊的将領順手把他的嘴塞了起來,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塵看向席元帥。
“我們繼續談吧。”
衆人交換着視線,其中幾個耳觀鼻鼻觀心,鼻尖上已經沁出了細小的汗珠,中途不是說要去上廁所就說家裏可能出事了,卻只能死死被按在座位上,沒能走出軍機所一步。
帝國早就爛透了。
或許還能維持幾年繁榮的表現,但內裏的腐爛很快就會向外擴散,不需要多久,顧氏皇朝只會成為一個毒瘤。
但凡有點遠見的都能預料到那一天,忠心于皇朝的前提是值得,但他們能感覺得到,已經不值得了。
無論是基于他們自身來說,還是基于百姓萬民來說。
但他們看了一眼席元帥的臉,沒有将話出口,只是面容平靜的道。
“我們聽席元帥的,過往我們是元帥的下屬,但我們也始終是元帥的兄弟。”
席元帥坐在首位,始終沒說什麽,他知道他的跟随者們在期待着什麽,這無論是對皇室還是對席家,都是一個巨大的轉折點,一切都要從這一刻的選擇重新開始。
他看向衆人,沉着到幾乎滄桑的眼眸裏有種蒼狼一般的清醒:“先皇。”
衆人等着聆聽他的話,聽見先皇兩個字都楞了一下,先皇兩個字對他們而言太遙遠了,他們繞了一個彎才想起來顧清賀還并未繼位,他的父親還是皇帝,那麽先皇,是那位向來病弱卻頗有謀略的早逝皇帝,顧清賀的爺爺。
“先皇在去世之前,留了最後一封信給我,先皇告訴我,如果有一天走到了已經無法抉擇的時候,就打開它。”
衆人一聽便明白了席元帥什麽意思,忙問:“那信在哪裏!”
“在我懷裏。”
自從席歸淵叛去雙子星之後,他便将那封塵封的信找了出來,時時貼身帶着。
“元帥快拆信吧,不管先皇說了什麽,總歸……”
總歸看了得了心安。
他們知道,元帥最邁不過的,便是違背忠義這個坎。
“先皇的信是留給我一人的,不可讓他人看見,不便讓諸位看了。”
“請元帥前往密室,出來後将心中的結果告知我等便可。”
席元帥站起了身,想一座沉默的山峰,他轉身向前走去,陰影落在他的身後。
而此刻的處決場一片沸騰。
處決場多年沒有開啓,此刻開啓卻是即将被塗上這些年輕人的鮮血,民衆多年來養尊處優,如同溫順的綿羊,大臣也不願百姓看這樣殘忍的畫面,之後便宣布,在陳罪之後将他們押送下去秘密執刑,之後便會将結果公布出來。
就在人被押送下去的一瞬,幾乎沒有人看清發生了什麽,沈宴從天而降,他們晃眼之後,才看清那個突然出現,落在顧清賀身旁的人影就是那位傳說中的頂級Omega,驚訝得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震驚的抓緊了身邊的人:“是他,是他,是他!”
沈宴的槍口抵住顧清賀眉心的時候,顧清賀的槍口也抵住了他的心髒,他們離得很近,幾乎是出來晨曦殿那一夜之外最近的一次。
顧清賀有些詫異,目光落在沈宴的身上,有些迷戀的逡巡而過:“怎麽是你?”
“你以為會是誰。”
“我以為席歸淵就算聽你的話,也不會舍得讓你來以身犯險。”
“他負責救人,我負責解決因為而起的禍患。”
“那個禍患是我嗎?”顧清賀望着他,笑得格外的溫柔。
“你姓顧,才是最大的禍患。”
“不,沈宴,你才是那個禍患,如果所有人在見到你之後便開始變得瘋狂,變得貪婪,那麽根源在你身上,我只是愛你而已。”
沈宴手指壓在扳機上,想要扣動扳機,顧清賀卻淡淡道:“你是不是覺得只要我死了,席歸淵就能代替顧家了,別太天真了,帝王心術是席家人永遠都不懂的東西,他們太勇武,太一往無前,所以他們永遠不懂人心有多少幽暗灰塵,把他推上這個位置只會是害了他。”
沈宴看着他的眼睛,眼神冰冷:“說這麽多,你敢開槍嗎,殺了我,殺了你的貪婪,你做得到嗎。”
顧清賀的表情停頓了一下,随即才淺淺一笑:“你說得對,我舍不得,殺你就像殺了楠我。”他神情風輕雲淡,說話間手卻已經快速移動,槍口轉向沈宴的右肩,他握着槍的一側。
沈宴閃身後退,卻只看見一蓬血花在面前濺開。
沈宴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巨大的血洞,在顧清賀的右肩上綻開,血肉鋪陳開的一瞬将他身上的禮服一半都染成了血色。
這一幕,沈宴見過。
MFT89,希望之海。
三千米狙擊。
沈宴下意識的向後看了一眼,下面是如熱鍋螞蟻般的群衆,前方是一片遙遠模糊的建築。
耳邊傳來顧清賀的笑聲,顧清賀向後靠在座椅上,任由着右肩上的血流成河。
“哈哈哈哈哈哈,我失誤了,沒把你的魅力考慮進來,不然這一槍該打在席歸淵身上的。”
沈宴回過頭,便對上顧清賀帶着笑意的雙眼,如同惡魔一般的盯着他:“你猜,席歸淵現在怎麽樣了。”
作者有話要說:
把這一段劇情寫完就是他們兩個人的世界了(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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