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書院
“黃老爺,我哪裏能有一千兩銀子?雖然現在有點糧食吃,有點零花錢,可進項還真沒那麽多。”他哪有臉說出文瑾已經分家的話,再說,收藥材也才掙了不到三百兩銀子,現在,錢家二房,連房子賣了,也湊不夠一千兩銀子,除非連地一起賣。
黃鄉吏根本不信,威脅利誘全套上,錢先誠根本不是對手……
文瑾這個時候,正和韋成岚賣了魚,提着錢袋,走在省府明湖市的大街上。看到熙熙攘攘的人流,繁華的街道,她高興不已:“舅舅,回頭,把你那些魚殺了,也運過來賣。”
韋成岚也特別高興:“文瑾,還是你主意好,帶上一包炒好的酸菜,咱的魚就要比魚市上的貴兩文,這一項,我們就要多收幾兩銀子呢。”
“是啊!”
“一兩銀子三百斤包谷,夠一個人吃一年的,沒想到,魚一項,就能夠幾十個人吃飯了。”
文瑾看到韋成岚樸實的臉上,布滿笑容,眼睛亮亮地眨巴着,知道他在盤算,家裏的鴨子還有羊,能賣多少錢呢。
果然,韋成岚興奮地給文瑾道:“我盤算了,過年前,能還你五十兩銀子。”
“舅舅,你們生活還沒穩定下來,別急還錢,明年春,不再買羊了?你不是還想買幾頭牛犢養一養嗎?那都是要錢的。”
“呵呵,好,文瑾,你的心意,舅舅記住了。”
回程時,文瑾和韋成岚拐彎去了懷津府。爬犁上,還有十幾條魚,以及一筐鴨蛋,一袋大米,這是送給入雲書院的。
文翰早就接到了信,聽書院守門的來禀報,立刻喜不自禁地往外走。
“喂,錢文瀚,你這是要做什麽?”同窗沈平一把拉住他胳膊。
“家裏有人來看我。”文翰耐心道。
“你家不是離這裏挺遠的嗎?”沈平似乎挺關心的,其實,眼神裏卻滿是鄙夷,正思索着,怎麽把文翰挖苦一下呢。
這個沈平,是懷津府沙溪縣的,祖父沈望雲,曾是巨榮朝的內閣首輔,老人去世後,他們一家才從京城搬回老家。
雖然沈望雲已經去世十多年了,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沈家不要說在懷津府,就是梁中省,依然很有影響力。
沈平父親排行老三,雖然是庶出,可沈家嫡出的老大和老二,都在外為官,大伯家眷留在京城,二伯母跟着二伯赴任,家裏只有他爹和剛成親的小叔叔沈明熙,沈明熙還喜歡在外游歷,因此,他記憶力,沒有因為庶出而有壓力。
沈平比文翰大幾歲,是入雲書院僅有的六個非廪生秀才,這裏原本有二十一個秀才,今年秋天就有六個中舉,沈平在家,給父母吹噓自己是才子,今年第二次參加秋闱考試,事實狠狠給了他一巴掌,又一次名落孫山,讓他又氣又怒,在學堂,他總覺得背後被人指指點點,他不敢惹那些舉子,只能欺負幾個秀才,文翰年齡小,成績也不好,正是他欺負的對象。
入雲書院的三十多個舉人,現在都離開書院去了京城,準備參加明年的會試,而幾個年齡大了的秀才,平日裏也不搭理他們這幾個十來歲的孩子,沈平這段時間特別張狂,變本加厲欺負文翰,轉嫁自己沒有中舉的羞辱煩惱。
沈平正想說點什麽,折辱一下文翰,身後傳來一聲低低的咳嗽聲:“咳咳!”
沈平回頭一看,臉就陰了下來。
來人叫沈隽,是沈家一位姑娘的兒子,母親早逝,前幾年沈家四爺沈明熙給帶了回來。不知道什麽原因,沈明熙在家,讓外甥叫沈隽,跟着自己姓,沈隽竟然也沒意見。
沈平悄悄在背後說沈隽的壞話:“這個笨蛋,六歲開蒙,到了十歲還沒念過幾本書,連論語都背不全。”
文翰和沈隽接觸,發現根本不是這麽回事,沈隽只是不喜歡四書五經這些應付考試的書籍,其他雜文,他卻讀得挺多,天文歷史,甚至地理、農耕、水力工程,甚至像《天工開物》那樣的制作技能書,他都讀了不少。
沈平還說沈隽性子霸道、跋扈,四叔沈明熙年少有大才,只是因為性子直露,大伯才讓他先管管家裏的庶務,走過萬裏路,見過千萬人再入官場。這樣的人親自督導沈隽學習,也給氣得不輕,沈隽剛到沈家,屁股下面長刺了,根本坐不住,挨了不少的打。
還是二伯沈明瀾赴京述職,途徑懷津府,在家小住,他和沈隽長談了一次,然後把人送到了入雲書院,才算解放了沈明熙。
這個說辭,入雲書院的同窗,都覺得沈平沒有冤枉沈隽。入雲書院的教學十分嚴謹,學生也學得非常刻苦。只有沈隽例外,他想聽課就聽課,不想聽課,便跑出去游玩,就是這樣一個浪蕩子,偏偏今年第一次參加考試,竟然還撈了秀才功名,成績比文翰都好得多,是個廪生。
巨榮朝的秀才分三級,成績最好的稱“禀生”,由公家按月發給糧食;其次稱“增生”,不供給糧食,“禀生”和“增生”是有一定名額的;三是“附生”,僅僅是個身份,連參加舉人考試的資格都沒有。這等級也不是一成不變的,每年學官都會舉行等級考試,會重新排序,若是成績太差,還會被革除功名。
沈平還是考過秀才的第二年,才在學正的巡查考試中,拿到廪生的等級,他對沈隽一步到位,非常嫉妒,再加上入雲書院的同窗,對沈隽吊兒郎當的纨绔行徑十分不屑,很少有人搭理他,沈平的背後诋毀,才有市場。
沈隽也不當回事,依然我行我素。
文翰的文章,字裏行間常常透露出“只讀聖賢書,不關心民生疾苦,是學而無用,丢了讀書人的本色。”他的觀點,讓主教他們的先生盧钊,十分不喜。沈隽卻漸漸和文翰看對了眼。原來,他特別讨厭盧钊動不動便滿口仁義,把名聲看得比天大,甚至認為不惜粉身碎骨,也不能折了名聲,因此盧钊來講課,他便多數都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