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吃飽喝足後,元裏問道:“将軍,你覺得土豆的口味怎樣?”

“不錯,”楚賀潮肯定地點了點頭,“口感新奇綿軟,确實容易飽腹。”

元裏挑眉,奇怪土豆既然這麽好,楚賀潮怎麽還表現的這麽平靜,他轉念一想,恍然大悟,他還沒跟楚賀潮說土豆作為高産作物的産量呢。楚賀潮這是根本就沒意識到土豆的作用。

元裏壞心眼地盯着楚賀潮的動作,專門等着楚賀潮起身那一瞬間道:“土豆是高産作物,可做主糧兼菜食用。據我所知,它的畝産量能高出粟畝三到五倍,土豆成熟也很快,只需要三到四個月就能收獲。”

“嘭”地一聲,楚賀潮直接把椅子給絆倒了。

他這會根本沒注意椅子,狼狽地穩住身形,不敢置信地回過頭看向元裏,“你說的是真的?”

元裏肯定地點點頭。

北周主要種的糧食是稻、黍、稷、麥、菽這五谷,粟畝産量不到二百五十斤。土豆在後世的畝産普遍可以達到一畝兩千斤往上,因為元裏不确定在古代種植土豆是否可以達到兩千斤的畝産量,所以他謹慎地将土豆的畝産數量砍掉了一半才告訴了楚賀潮。

但即使是砍掉一半的産量,也足夠讓楚賀潮心中翻起驚濤駭浪了。

他的呼吸逐漸粗重,看着土豆的目光炙熱如火,“這一箱子的土豆可夠一畝地的量?”

元裏幹脆地道:“那絕對不夠,最多夠三分之一的量。”

楚賀潮立即道:“我這就派人去遼西郡尋找土豆。”

楚賀潮和元裏一樣,深知糧食的重要性。

尤其是在亂世之中,糧食就是軍隊的底氣,決定了軍隊規模的大小。能有畝産高出三到五倍的作物,這就代表着以後一個幽州的糧食便能高出兩三個州的總和!

事不宜遲,兩個人從廚房離開。楚賀潮去找親信,元裏則去研究怎麽處理這些土豆。

元裏對楚賀潮能再找到土豆的可能性沒抱太大的期望,畢竟土豆的産地遠在南美洲。他更偏向于是否可以溫室種植土豆,讓這些土豆在冬季變得更多,方便在春季留種種植。

Advertisement

最起碼也要弄夠一畝地的土豆種子吧。

接下來的幾日,元裏一直在研究着土豆。

土豆耐寒,适應力也很強大,除了鹽堿性的土地外都能夠生存,種植的季節一般是春季和秋季。但再耐寒,土豆發芽也得是零度以上的環境。

元裏讓人建了一個四面方方正正不透風的房子作為實驗基地,再讓人在基地中間盤了個小炕,确保冬天的時候溫度能保持在零度以上。

介于對幽州冬季寒冷的懼怕,元裏順便讓人把楚王府的床也盤成了炕床。盤炕的時候,他去問了楚賀潮,問楚賀潮要不要把床也盤成炕床。

楚賀潮知道炕床是為了保暖之後,直接拒絕了,“不用了,我用不上這個玩意。”

元裏聽到回複,聳了聳肩,命人把楚王與楊氏的房間都給盤上了炕,又給幾個親信的家中盤上了炕。

因為勞動力很多,元裏要的房子結構也簡單,土豆實驗基地很快便搭建了起來。

元裏将剩下的土豆拿出了三分之一,将其埋在濕潤的沙土之中放在陽光之下直曬。身處在潮濕溫暖的環境下,兩日後土豆便快速地發了芽。

發了芽的土豆已經含有微量的毒素,不可入肚。元裏将這些土豆按芽眼切塊,再用草木灰塗抹在切面防止土豆腐爛,這就能夠埋下地了。

元裏腦中對土豆的知識都已經過去了十八年,他記憶力再好,也只能挖出來這些基礎的常識。

弄完這些後,半個月也過去了。

各地郡守送來的稅糧已經送達了薊縣,楚賀潮也得到了袁叢雲的消息,同元裏想的一樣,這箱子土豆是機緣巧合之下在一個豪強地主的糧倉中找到的東西,已經沒有多餘的了。

楚賀潮難免遺憾,他找到元裏,将這個消息告訴了他。

元裏因為實驗基地進展得一切順利,倒是心中很有底氣,大手一揮,闊氣地道:“沒關系,這一箱的土豆已經很多了。”

楚賀潮正要說話,詹少寧忽然驚喜地從門外奔來,“元裏,剿匪的人回來了!”

元裏猛地起身,驚喜交加,“這麽快就回來了?”

他匆匆沖楚賀潮點了點頭,快步走了出去。詹少寧和他肩并肩走在一塊,又嫌元裏速度慢,便直接拉着元裏跑了起來。

楚賀潮看了他們倆交握的手一眼,沒興趣地收回眼神,繼續喝着水等元裏他們回來。房內安靜,落針可聞,但這樣的寂靜卻讓人有些心生煩躁,楚賀潮扯扯領口,眉目越來越沉,忽然起身大步往外走去。

走到門前,便看到喜氣洋洋的場面。

元裏正滿面笑容地和自己的部下交談,詢問有沒有人受傷。

劉骥辛笑着搖頭,“這一次剿匪出乎意料的順利,我們一個傷亡都沒有,還給您帶來了一千五百個俘虜。”

元裏看向那些神情畏畏縮縮的土匪,眼神稍冷,淡淡地道:“派人将他們交給趙營,我之後恰好有些活需要人手去做。”

得知無人傷亡之後,元裏的心情更好了。他笑眯眯地走到邬恺的面前,看了眼落在他身後恭敬低頭的女子,打趣道:“奏勝,你這次回來怎麽還多帶回來了一個人?”

邬恺被打趣得滿面通紅,“回主公,這是屬下的夫人。”

他轉頭讓芸娘過來見元裏,芸娘上前幾步,結結實實地跪地給元裏行了一個大禮,“多謝刺史大人派兵剿匪,小女對您感激涕零!”

“快請起,”元裏連忙扶起了她,嘆了口氣,“以往的苦日子都過去了,往後便好好與奏勝過日子吧。”

芸娘眼中不由一熱,她點頭,“是。”

元裏又看向邬恺,他本想欣慰地拍拍邬恺的肩頭,但因為邬恺太過健壯,元裏便半路一拐,拍了拍邬恺的手臂,“你有了夫人,這可是一件大喜事,親事還是要辦的,這事便交給我了。”

邬恺羞赧一笑,抱拳道:“多謝主公!”

元裏和他們繼續說說笑笑,帶着衆人進府時,轉頭一看,就看到了站在府內樹影底下的楚賀潮。

楚賀潮臉上沒什麽表情,手指握着大刀刀柄,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來的,又在這裏看了有多久。發現他們看到了他之後,楚賀潮收回眼神,直接轉身離開了。

詹少寧在一旁打了個冷戰,低聲道:“元裏,将軍什麽時候回北疆啊?”

“這是他的家,當然是他想什麽時候走就什麽時候走,”元裏奇怪地道,“不過應該也快了,我這幾日正在給他準備糧草和越冬被服。你問這話做什麽?”

“他看的我怪害怕的,”詹少寧聲音壓的更低,“不知道的還以為派出去剿匪的是将軍的部下,在外面剿匪失敗回來要被訓斥呢。看将軍那臉色,我差點以為他要拔出大刀動手殺人了。”

元裏失笑:“你想的太多了。”

詹少寧嘴裏小聲嘀咕着,“我真沒說謊,我剛剛還感覺他瞪了我一眼。”

“元裏,要不你還是搬出去住吧,你以後總要娶妻生子的,我真當心哪天楚賀潮發酒瘋把你也給打了。”

看他越說越離譜,元裏吓唬他道:“再說,楚賀潮真的要過來揍你了。”

詹少寧頓時閉嘴了,過了一會兒,他又忍不住道:“楚賀潮字辭野,我一直想不明白他這個名字和字有什麽解釋,元裏,你是他的嫂子,你知不知道?”

元裏還真的知道,楊氏曾經和他說過這件事,“這名字是楚王起的,賀為贊許潮為水,楚王與夫人希望将軍的脾氣如潮水般包容萬物,最好溫柔細心一些,可以好好照顧楚明豐。但将軍卻是一個硬骨頭,年少便離了家,等到立冠才回到了家中。楚王心有怒火,便為将軍起了‘辭野’為字,望他辭去這等倔脾氣,成為名字那般溫文爾雅的人。”

詹少寧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但估計楚王自己都沒想到,取完這個字後,将軍還更加變本加厲了。”

元裏笑了笑,轉而說起了其他。

三日後,運往北疆的器械、糧草與被服等準備完畢,楚賀潮下了命令,準備帶兵回北疆。

府門外旌旗飄揚,身穿盔甲的将領們各個英姿煥發,士兵站得筆直,排排列隊于馬匹後方。

楚賀潮大步從府內走了出來,将領們齊聲叫道:“大将軍!”

楚賀潮颔首,他目光銳利地從衆人身上掃過,最終轉身看向了元裏。

今天天涼,元裏穿得厚了些,看着要比夏日更加溫潤雅和。注意到楚賀潮的視線,他朝楚賀潮露出了抹笑,在大軍面前,做足了一個長嫂該有的姿态,“辭野,我已為你準備好了過冬的衣物被褥,若是天冷,記得給自己多加件衣服。你要的馬镫我已為你配備了五百件,只是你軍中騎兵還未接觸過馬镫,需要好好适應一番。”

楚賀潮淡淡“嗯”了一聲,“多謝嫂嫂叮囑。”

牽着馬在前頭等着的楊忠發津津有味地看着他們,越看越是樂呵,跟副将韓進道:“元公子和咱們将軍這對叔嫂當真有意思。”

小的是長者,端着長輩姿态。大的反倒是被叮咛囑咐的人,縱使一身本領官職再高也得聽話。

韓進點點頭,也感嘆道:“将軍和元公子關系真好,很少有這般相親的叔嫂了。”

楊忠發哈哈大笑,“畢竟長嫂如母!”

說完該說的話後,元裏便嘆了口氣,“将軍,您一路保重。”

楚賀潮又是平靜地應了一聲,撩起眼皮看了元裏一眼,忽然道:“你曾說過對楚明豐守身如玉的話好似也不是多麽堅定。”

元裏心中跳快兩拍,以為他看出來了什麽,“你什麽意思。”

楚賀潮扯唇笑了,“嫂嫂人緣好,許多人都喜歡同你玩鬧,與你關系親密。”

說完,楚賀潮突然又覺得沒什麽意思,他不想多說了,轉身往自己的馬匹走去。

元裏蹙眉,這話是什麽意思,楚賀潮懷疑他給楚明豐戴綠帽了?

他追了上去,這事必須要和楚賀潮說清楚。元裏冥思苦想,不知道楚賀潮所說的“關系親密”指的是誰,突然,元裏想起來了詹少寧上次在楚賀潮面前拉着他就跑的事,眼皮跳了一下,“你說的不會是詹少寧吧。”

楚賀潮一聲不發,步子邁得越來越快。

元裏道:“他是我的友人,你別誤會了我和他之間的關系。”

楚賀潮腳步一停,轉過身看着元裏,好笑,“你和我解釋幹什麽?我對此并不感興趣。”

說完,他下一句就是:“那昨日邬恺去你房中待了半個時辰你又怎麽說?”

“邬恺有夫人了,”元裏莫名其妙,“他來找我只是為了商量他們成親一事。”

楚賀潮:“商量成親用得着房門緊閉?”

“這會天氣冷了,誰願意在屋裏說話還開着門任冷風吹?”元裏沒忍住翻了一個白眼,忽然反應了過來,目光灼灼地瞪着楚賀潮,“你怎麽知道邬恺在我房中待了半個時辰?”

“仆從恰好看到了。”楚賀潮平靜地道。

元裏狐疑地看着他,眯了眯眼,“真的?”

“自然,”楚賀潮偏過臉,唇角拉直,像是有些不耐煩,“我軍務如此繁忙,怎麽可能有時間一直盯着你那些瑣事。”

說得也是。

元裏被說服了,他也相信楚賀潮不會這麽無聊。

正在這時,身邊兩側忽然有人傳來驚呼,“下雪了!”

元裏擡頭一看,便見空中雪花飄落,稀稀落落,一落到地上便消失不見。

竟然下雪了……

元裏伸手接過雪花,冰冷在掌心中一觸即逝,他一時有些出神。

這是今年的第一場雪。

很快,小雪便紛紛揚揚地變為了磅礴大雪,楊忠發焦急地道:“将軍,咱們該啓程了!否則若是雪結成了冰,天寒地凍的,咱們不好走啊!”

元裏也聽到了這句話,他擡眸朝楚賀潮看去。

雪花飛揚下,楚賀潮硬朗的下颔都緩和了許多,他英俊的面龐模模糊糊被雪花擋住。他好像在凝視着元裏,又好像沒有,幾個呼吸後,他開口道:“我給你留下了五千士卒,以保後方安危。除了士卒,上谷郡所俘虜的白米衆也留了一萬人給你,以作建設修路運糧之用。”

元裏語氣也緩和了下來,有了幾分離別的惆悵,“多謝将軍了。”

楚賀潮和他對視着,忽然低聲道:“走了。”

元裏不由又說了一遍,“将軍保重。”

“你也保重。”楚賀潮道。

将軍轉身大步走到了馬匹旁,披風在雪中滾滾,他幹淨利落地翻身上馬,馬鞭揚起,“走!”

大軍轟隆隆地動了起來。

元裏在府門前看着他們。

但大軍還沒離開薊縣,便有一個風塵仆仆的斥候飛奔而來,面色焦急,見到楚賀潮後大喜,勒住馬飛身從馬上滾下,上前抱拳道:“将軍,北疆有急情!匈奴來犯!”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