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元裏神色淡淡,轉過身對郭林吩咐了兩句話後,就平靜地去安撫新兵了。

楚賀潮一看元裏這副模樣就有些心癢,看着就有些出神。

楊忠發在他旁邊,順着他的目光看去就看到了元裏,楊忠發心裏忽然生出些怪異,他輕聲喊道:“将軍?”

楚賀潮收回了眼睛,冷淡地瞥了楊忠發一眼,在問:何事?

楊忠發心頭的那絲怪異感還沒捕捉到便已消失,他搖搖頭,覺得自己怕是被曬暈了,“咱們也該走了。”

闖到最後一關的士兵們已經累得走不動路了,元裏便讓親兵們騎馬帶着他們回程,言語間很是關懷,讓新兵們都有些受寵若驚。

此時,他們看到吳澤被砍頭時的懼怕全都轉變為了敬畏,一棒子一甜棗,讓這些新兵們打從心底佩服刺史大人。

上馬前,元裏的目光在人群中掃了一眼,很快就看到了楚賀潮的身影。楚賀潮似有所覺,也朝他看了過來。

兩個人目光相撞,剛剛還淩厲威嚴的青年猶如寒冰化開,嘴角微微扯起,還朝着楚賀潮快速地眨了眨眼。

楚賀潮胸膛劇烈跳動了起來。

他看着元裏的嘴唇張了張,不由自主大步擡腳走過來,走到元裏面前才停下,“你說什麽?”

元裏沒想到他這麽光明正大地就過來了,有驚訝一閃而過。顧忌着其他人在場,他含糊地道:“我沒說什麽。你過來幹什麽?”

“你沖我眨眼了,”楚賀潮嘴角一掀,目光上下看過元裏,壓低聲音道,“嫂嫂,光天化日之下朝着小叔子眨眼,這不好吧。”

元裏嘴角抽抽,“……”

他瞪了楚賀潮一眼。

這一眼差點兒把楚賀潮給看得心都軟了,楚賀潮生怕自己表現得太露骨,硬是壓住嘴角,面色一沉,冷硬地道:“沒什麽事我就回去了。”

元裏默默看了楚賀潮一眼,也不說話,直接駕馬走了。

楚賀潮看着他的背影,隐隐覺得有些不對。等和部下一同上馬離開時,他才臉色一變,轉頭跟楊忠發說道:“我說這話時兇不兇?”

他用相同的表情和語氣跟楊忠發說了一遍同元裏說過的話。楊忠發連連點頭,“兇得很。”

楚賀潮的臉色變得不怎麽好,他抹把臉道:“壞了。”

楊忠發奇怪,“什麽壞了?”

“你平時會兇你婆娘嗎?”楚賀潮忽然換了話問道。

楊忠發道:“那得看什麽時候了。歲數大了後我也不怎麽兇她,我年輕那會脾氣暴躁,時不時兇她一回,一兇她她就會哭,我的娘嘞,那哭得黃河水都沒她眼淚多。”

他露出不堪回首的表情,擺擺手道:“三兩次之後就不敢兇了。”

何琅哈哈笑道:“将軍莫非是想要娶妻了?”

楚賀潮不說話,只沉着張臉。

沒過多久,一行人就回來了。

元裏深知榮譽的力量。他也給了新兵前五十名足夠的榮譽,不止讓他的親兵親自将這些人送到軍營中,還分別給這些人送了更好的衣服、靴子以及锃亮嶄新的玄甲。

而前三名應得的金子,元裏也給了他們。

這些金子元裏本來是打算自己出的,這對他來說并不算什麽。

尤其是蔡集之前為了賠罪,賠給了他們八大箱的黃金。之後蔡集逃跑得太過匆忙,落下了幾乎六成的家財,這些意外之財中就有許多黃金。

但郭茂聽聞之後卻制止了元裏的打算,他自己跑去南方商人那裏隐晦地暗示了一番,這些商人便懂了,主動奉上了黃金,說是仰慕幽州兵的威猛,獻上黃金以充軍資。

郭茂假意推拒三次後便收下了,将之作為前三名的賞賜之用。

帶着這些東西回到營帳後,看着其他士卒難以掩飾的豔羨嫉妒的模樣,這五十個人不由升起了一股飄飄然之感。

好像喝多了酒似的,整個人的大腦都有些暈厥,說話也是颠三倒四,笑容怎麽收也收不起來。他們跟營帳中的其他士卒們講明了一日的經過,在歡呼驚嘆聲中感覺到分外的滿足。

等終于躺在床上之後,疲憊感才深深襲來。這五十人幾乎一瞬間就陷入了昏睡,但他們太擔心今天發生的事情只是個夢了,因此就連晚上睡覺時,他們都緊緊抱着元裏給他們衣服靴子。

熱鬧的一日逐漸安靜下來。

晚上,楚賀潮照舊想要去找元裏,卻發現元裏的門窗都關緊了,推也推不動。

他揉揉額角,頭疼,低聲道:“元裏。”

房裏沒聲音。

楚賀潮耐心地再次叫道:“元樂君。”

元裏躺在屋裏床上,悠閑地晃着腿,當沒聽見。

好幾聲過去後,外頭的男人沒聲了。

元裏不信他就這麽走了,耐心地等了一會,就聽窗戶那邊啪嗒一聲脆響,一個黑影忽然翻了進來。

窗戶可是關上了的!

驚訝之下,元裏“蹭”地一下坐起身。黑影就迅速逼近了他,一手捂着他的嘴,将他逼在了床榻角落之中。

“刺史大人,”男人故意粗着聲音,冷笑,“你可最好不要亂動。”

元裏聞到了楚賀潮身上熟悉的味道,心裏不合時宜地想,完了,更像是偷情了。

他唔唔了幾聲,楚賀潮就放開了捂着他嘴的手,哼笑着上了床,“說說,為什麽把我關在外頭。”

“睡覺關緊門窗不是很尋常的事情?”元裏不冷不熱地道,“沒什麽事你就趕緊回去。”

這話還是白天楚賀潮說給他聽的話,一聽這話楚賀潮就知道,元裏這果然生氣了。他啧了一聲,哭笑不得,“脾氣這麽大呢?”

元裏似真似假地呵呵笑了兩聲。

楚賀潮立刻開始低聲下氣地哄着人,“我錯了,我不該那麽兇你。”

元裏背過身閉上眼睛睡覺,不理他。

楚賀潮從背後抱着他,深深反省了自己一頓,語氣要多誠懇有多誠懇,“我真的錯了。”

元裏幽幽地道:“我們在一起之前,你道歉的誠意沒有哪一次能比得過這次。”

“胡說,”楚賀潮把他轉過來,“我每次都是誠心認錯。”

“然後下次再犯?”元裏道。

楚賀潮咳了兩聲,“別瞎說。”

元裏道:“那你那會為什麽要突然兇我?”

“因為太喜歡你了,”楚賀潮捏了把元裏臉上的肉,力度沒用好,一下子把俊秀的青年給捏得嘴巴撅起,模樣滑稽,“為了不讓人看出點什麽,我就板着臉了。”

元裏用力拍掉他的手,“別動手動腳的。”

“喲,”楚賀潮樂了,眯着眼睛打趣道,“行啊,碰都不讓碰了?”

元裏“嗯”了一聲。

“行,不碰,你說什麽時候碰再碰,”楚賀潮躺下,腦袋枕着手臂,閉上眼睛道,“樂君,什麽時候再光着腿穿次外袍?”

元裏額角一突一突,“我從沒光過腿穿過外袍過。我上次就說了,我那裏頭穿了褲子!”

楚賀潮道:“就你那小短褲?”

元裏:“那叫四角平褲。”

楚賀潮上次給他親的時候就發現元裏穿着一個小褲子了,他沒見過那東西,感覺很是怪異,就像是幼童才會穿的東西一樣。但在元裏身上看着卻尤其可愛,還有些讓他心裏生癢。

“那東西穿着能舒服?”他邊說,邊把手往元裏伸去,想要掀開衣服正經地看一看元裏穿的舒不舒服。

元裏直接抓住了他的手,“你老實點。”

楚賀潮嘆了口氣,“怎麽有了媳婦也活得跟個鳏夫似的。”

元裏樂了,忍着也沒忍住笑聲。

楚賀潮湊過來親他一口,元裏這次總算是沒有拒絕。親着親着,元裏又被咬了一口,他皺眉,“你別總是咬我。”

楚賀潮說好好好,“下次一定不咬。”

元裏不信,“你上次也是這麽說的。”

楚賀潮:“……”

他面上一紅,生硬地轉移話題,“你白日的時候做得很好,軍令如山,犯錯之人必須嚴懲,那等小人留着也是禍害,你沒有殺錯。”

元裏任由他轉了話,跟他閑聊了兩句之後,嘆了口氣。

楚賀潮輕輕打了他一下,“小小年紀嘆什麽氣。”

元裏忽略男人不老實的手,說道:“咱們爹娘怎麽還沒來到幽州?”

“他們所帶的東西太多,”楚賀潮摸着他的頭發,道,“光你爹娘要帶來的東西能有多少,你心裏也知道。”

元裏點點頭。

他們家留在汝陽縣的資産太多,如果要走,田地莊園是一定要賣了的。鋪子農莊的帳也要收上來,家中的資産光是整理就要用掉許久時間,更不要說帶到幽州了。想也知道這會是多麽浩浩湯湯的隊伍。

因為人多,東西也多,幽州又遠,在路上耗費半年時間也有可能。

元裏又想嘆氣了,“我就是擔心他們。”

楚賀潮安撫地拍了拍元裏的背部。

元裏道:“等爹娘和王爺夫人來了之後,你不要再晚上跑過來了,如果被發現……”

楚賀潮皺起了眉,很久沒有說話。過了一會,他道:“我會說服爹娘的。”

元裏靜靜地看着他。

楚賀潮低聲,英俊的面容顯出幾分剛毅成熟,他耐心地再一次道:“即使爹娘不同意,也不會令我有所動搖,你只要一直待在我身邊就好。放心,我會處理好一切。”

元裏抿了抿唇,不知道該說什麽。

楚賀潮忽然有些心慌,皺眉低呵:“元裏,說話!你不是怕了吧?”

他抓着元裏的手一瞬間青筋繃起,慌張怒火從眼底交錯升起。

“你不能說話不算數。”

元裏回過神,笑了,“沒有。”

楚賀潮死死盯着他,“真的沒有?”

元裏篤定地道:“我說話算數。”

楚賀潮的心猛地安穩了下來,他松了口氣,擦擦頭上的汗,“你差點吓死老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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