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說句真心話, 賈小妞面對的這種事情, 就仿佛有個人大包小裹的到你家去做客,你的第一反應便是,‘來就來呗,還拿什麽東西?太客氣了。’
那客人則是回你一句,‘誤會, 誤會,這些東西都是我自己的,我走時還要帶走呢。’
╮(╯▽╰)╭
天是怎麽聊死的?人又是怎麽尴尬死的。
這就是了。
賈小妞瞪着一雙水潤的大眼睛, 一眨不眨的看着水源,半晌,不自然的對他笑了笑。
深吸一口氣, 賈小妞無法直視水源那張欠扁的臉, 猛的轉身,對着甲板上的賈赦說了幾句道別的話,然後對着賈政行了一個晚輩禮, 便對賈代善說了一句她回艙房了。
水源歪頭看着離開的賈小妞, 又迷惑, 又不解。
“她怎麽了?怎麽好像并不太歡迎本殿下呢?”
賈代善:“……想必是甲板風大, ”賈代善自然知道心肝這是惱羞成怒了,不過這事換了他, 估計也會這般吧。“還要等一會兒子才能開船,殿下也一同進艙裏說話吧。”開船的吉時還沒有到,他們這些人總不能一直站在甲板上。
水源剛剛還沒覺得, 被賈代善這麽一說,倒也感覺到了碼頭的風比別處強了些。再加上心裏也想跟賈小妞說說話,便接受了賈代善的好意,點頭同意了。
賈代善見此便對兩個兒子說了一句安份看家,讓他們先行回城。見兩個兒子應聲,賈代善才在前面給水源引路。
賈代善的這艘船,是官船的規制。
上下共三層,最底下住了跟着船工和侍候的下人以及他們要給賈敏的禮物。中層就是甲板所在,中層一共六個房間,分別住了賈母和賈代善以及一些近身侍候的人。本來賈小妞與賈琏也是要住在這裏的。但賈小妞非要住到最上層的艙房裏,賈琏便也只能舍命陪妹妹了。
要知道船行在運河上,最上層的艙房其實最是晃蕩。
賈代善知道水源也要跟他們一起出行,便準備将自己的艙房讓出來。但水源聽說了賈小妞和賈琏在最上面,便也要住在最上面。而且他還要住在賈小妞隔壁。
賈代善抽了抽嘴角,只得吩咐人去安排。
水源見此,滿意的跟着賈代善去了中層一處會客廳。
說是會客廳,也不過是因為船的結構而形成的比較大一些的走廊,然後添了些家俱收拾出來的。
水源一到會客廳,便看見賈母坐在那裏。水源站在那裏對着賈母點了點頭,“這位便是賈老太君吧?”
賈母坐在那裏,屁股沉得很,一動不動的對着水源笑得很是慈祥和藹,“殿下幾次去榮國府,都無緣與殿下一見。今日到是巧了。到底是自家親戚,既一起出行,殿下也不要客氣見外。殿下雖然是老大媳婦的表弟,只是老身的長孫都比殿下大了幾歲,老身見殿下便喜歡的很。殿下若不嫌棄,便和琏兒,二丫頭一起喚我祖母便是。”
聽到賈母這話,賈代善已經沒眼去看水源的表情了,這話忒特麽不要臉了。人家跟你兒媳婦一個輩份,你還偏要用年紀來壓人一輩。最重要是,你算老幾呀,就敢這般大言不慚。
相較于知道賈母有多糟心和不自量力的賈代善,水源整個人都被賈母的言論逗樂了,“呦呵,您老這般年紀,還挺有上進心。不過本殿下怎麽記得自己的祖母是孝端敬懿母後皇太後呢?本殿下年少,還真沒聽說哪怕有子的太妃改嫁的……老太君怕是鹽吃多了,鹹着了吧?”
水源說到這裏,似是想到了什麽,那是直接将賈母的臉面撕下來放到地上踩,“臨出來前,父皇還囑咐本殿下,到了外面切不可用自己皇子的身份給皇家抹黑。更不要對着那些趨炎附勢的人給予好顏色。
父皇說一般無事獻殷勤的,必是有所求。讓本殿下多多防備呢。唉,只是父皇卻沒告訴我,遇到這種認親的,要如何應對?”
賈母被水源的話刺得臉皮疼,想要說點什麽卻是一沒身份,二又拉不下臉面來。
半晌,賈母擠出了抹聲音,對着水源笑得很是客氣冷漠,“是老身孟浪了。只是想着殿下選擇了賈家的官船南下,必是心有親近之意。倒是讓老身誤會了。”坐着我們家的船,竟然還敢這麽打主母的臉,難道就不怕這一路上給你小鞋穿?
水源到底是宮裏長大的皇子,又有什麽是聽不出來的。賈母這話一落下來,水源便一副倨傲的模樣,高高在上的看着賈母,“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賓,莫非王臣。老太君不必多慮。”跟他擺主母的譜,也不看看他老子是誰?
他老子可是這天下最不講道理的人。
賈母:……
賈代善就坐在一旁,面上不顯,心下卻是不停的搖頭嘆氣。
叫你裝,裝大發了吧?
還想跟皇子擺長輩的譜,也不看看自己有沒有那個臉面。
人家皇子肯讓琏兒叫一聲表舅,看的也是兒媳婦的面子上。
你一上來就來這麽一出,也不怕閃着舌頭。
只是自家媳婦,雖然糟心。可也不能讓外人這般打臉。放下手中的茶碗子,賈代善直接将話題岔開了。
“咱們這船比不上宮裏出來的,簡陋之處還望殿下海涵。我已經讓人将最好的那間艙房收拾出來,殿下看看可還有不滿意的地方。趁着還沒開船也好采買一番。若是殿下一時想不到,一會兒行至通州,也可派人下船。”
水源見賈代善給賈母解圍,也見好就收的轉頭對賈代善搖頭,“并不需要再采買什麽,能用到的東西,本殿下都讓人打包帶來了。外面的東西,再怎麽好也沒有宮裏使喚慣的。”更何況外面的需要花錢,宮裏的卻不需要。
“那便好,這會下人們怕是将艙房收拾出來了。不如老臣引殿下小歇便刻如何?”
水源可有可無的點頭,自坐位上站起身,跟着見他點頭也起身的賈代善一前一後的走了。
徒留賈母一個人臉色陰沉的坐在那裏,一動也不動。等到賈代善從樓上的艙房下來時,看見賈母還坐在那裏,嗤笑了一聲。
賈代善這聲帶着嘲諷意味的笑聲一出來,賈母便迅速的擡頭看向賈代善。
賈代善見賈母擡頭,挑了挑眉,然後用着一種特別欠揍的語氣對着賈母說道,“真看不出來,你還想要給皇子做祖母?你說,這事是做夢快一些,還是改嫁快一些?啧啧啧,還是做夢比較快吧,皇子也是你能擺布的……”
說完賈代善直接一轉身,回了自己的艙房。
賈母坐在那裏,氣得渾身發抖。虧她剛剛還覺得這老東西還有點良心,知道在人前維護她。
現在她知道了,他哪是維護她的體面。他分明就是想要自己親自将她的臉面扒下來。丢到地上踹。
賈母想到自己活到這個年歲,還要受這個氣。不禁悲從心來。
她是了解賈代善的。不說有多了解他,只說在他鬼畜前,她對賈代善的一些行為還是能夠猜透一二的。
這一次去南邊,賈母可以很肯定的說,她與賈敏之間的母女關系,賈代善一定會将實情告訴賈敏。
想到這個可能,賈母就是又驚又氣。
賈敏自小長在她身邊,是什麽性情和手段,她最清楚不過了。若是她起了為母報仇的心思……
自從知道賈代善準備帶她去南邊,賈母的情緒便一天比一天煩躁。她現在也非常的後悔,當初的心慈手軟。若是當時一屍兩命,是不是就省了許多的事?
“鴛鴦,扶我回去躺會兒。”賈母揉了揉發疼的額頭,有氣無力的讓鴛鴦扶她回艙房。
這一次賈母出行,因着賈代善的要求,她只帶了兩個大丫頭和兩個嬷嬷。其他的都沒戴。
鴛鴦剛剛便帶着琉璃和兩個嬷嬷将賈母的行禮和艙房整理一番。剛一出艙房便聽到賈母喊她,連忙三步并兩步的走過來。
扶着賈母回艙房休息後,鴛鴦便打發了琉璃去收拾她們的房間。她一個人守在這裏。
最頂層,賈小妞這一次除了唐嬷嬷以外,便只帶了豆芽和豆苗。賈琏那裏則是趙嬷嬷和大丫頭司棋。
木有錯,就是司棋。
雖然邢氏沒有嫁過來,但是司棋卻也是确有其人。年前晉氏嫁進來前選家生子的時候,便将她選了進來。
賈小妞也是通過一些旁的線索知道這位就是司棋,于是興沖沖的将人要了過來給賈琏。
這麽一位心有所屬的小辣椒,放在賈琏身邊正合适。
~( ̄▽ ̄)~*
今天為了出行,賈府衆人都起的比較早。就怕耽誤了開船的吉時。此時大船即将,她們這些人也沒了什麽事情,便都各自收拾行李,或是合衣小睡不提。
賈小妞是最困的一個了。
最近幾天,因為知道要出門玩,精神一直處于亢奮狀态,今兒好不容易出發了。又是起早,又是坐馬車,然後又要在船裏上上下下的看一遍,又要站在甲板上吹冷風等水源,這讓賈小妞困的直接一頭栽到床鋪上。沒多大會兒功夫就睡的不知今夕是何夕。
賈琏本來還想要看會書,只是船一晃蕩,賈琏就感覺書本上的字都在跟着晃蕩。
賈小妞這個沒心沒肺的丫頭見了,直接建議她哥站在船艙裏蹲馬步。
還說什麽等到停船補給的時候,讓人做個木頭槽子,再買上一袋子黃豆,讓她哥站在裏面蹲馬步。
賈琏聽到這種主意,倒吸了一口涼氣。陪着水源上來的賈代善聽了,卻覺得自家心肝就是聰明。
于是直接吩咐了這次跟着出府的林之孝,千萬将賈琏這事放在心上。
……
頂層的船艙大小規制都差不多。水源的那間船艙就在賈小妞隔壁,他與賈琏正好一左一右将賈小妞護在了中間。
每間船艙都有一個外間,一個內室。
內室便是日常起居的卧室。而外間,則更加的多功能化。
賈小妞的內室,床榻,梳妝臺以及衣櫃俱全。而外間,剔除了書案,書架等物,只有一張圓桌,一張長榻,以及多寶格等等那些必須家俱外,便只有幾個大小一樣的箱籠。
夜間唐嬷嬷與賈小妞睡在內室,豆芽和豆苗則是将箱籠靠在外間的榻子旁,弄成個小雙人床,兩人在那裏睡。
若是白天二人想要小睡,便去賈小妞的內室。內室也有個熏籠,可讓人在上面休息。
船上也不是沒有房間,之所以這麽安排,便是因着船上人多眼雜,賈小妞年紀又小,怕有個閃失。
雖然獨立的下人房會住着比較方便。但是下人房再好也沒有專門供給受寵的主子住的艙房舒服,豆芽豆苗從小呆在賈小妞身邊,自是知道緊緊跟着自家姑娘,好處大大的。
一時,賈小妞睡下了,唐嬷嬷便關了艙門,帶着豆子姐妹一邊輕輕的規置賈小妞的東西,一邊做着針線。
到了吉時,官船便了。不過個把時辰便到了通州,因着這船是在京城出發,并不需要再下船進行補給。不過林之孝想到賈代善的吩咐,便讓停了船,派人迅速去買黃豆回來給賈琏練功夫。
船停在通州的時候,賈小妞醒過來一次。從內室走出來,整個跳到榻上,趴着窗戶隔着窗戶向外看了看,發現通州的碼頭雖然熱鬧卻不及京城。看了一會兒便沒了興致。
然後整個人又向榻上倒去,看着擺了她家常墊子的長榻,賈小妞只吩咐了一聲,叫個小厮下船,看看碼頭處有沒有賣特色小吃的。若是有,買上一些回來。
豆芽聞言一笑,從外間的多寶格裏打開一個八角盒子,在裏面拿了一把大錢用帕子包了,笑意盈盈的走了出去。
不大一會兒,豆芽便提了個食盒進來。
“奴婢請了琏二爺身邊的人幫着跑的腳,買的東西倒稍微能看過眼。奴婢剛剛嘗了一下,味道也罷了,難得吃個新鮮。已經讓人分了幾份各老太爺,老太太還有琏二爺柳先生送去了。哦,十九殿下那裏也送了一份。”
賈小妞毫無形角的委在榻上,聽到豆芽的話,仰頭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圓桌,扭來扭去的。
唐嬷嬷如何不知道賈小妞的脾氣。笑着搖了搖頭,上前一步抱起賈小妞,然後帶着她坐在圓桌上。
由着豆芽和唐嬷嬷喂了幾口,賈小妞覺得還行,便又張嘴‘啊’了一聲,唐嬷嬷抱着賈小妞,恨不得賈小妞永遠不長大,只呆在她懷裏。
吃過了零食沒多久,大船便又起啓程了。
傍晚十分,從榮國府裏帶出來的廚子們便做出了一桌晚膳出來。賈代善親自上頂了頂樓抱了親肝,叫上小孫子,又一起去請了水源一起用膳。
飯桌就設在中層的會客廳裏,不過賈母卻并沒有出來一起用膳。官船就這麽一點大,中層除了賈母的人還有賈代善帶來的人,除了賈小妞還不知道賈母被水源怼了的事情外,其他該知道和不該知道的都知道了。
沒有賈母在席,幾人分了主次尊卑入座,倒也吃得極好。
用過了晚膳,幾人在會客廳裏又說了幾句話,外加下了會棋,這才各自散去休息不提。
榮國府的官船在大運河上行駛的十分順利,一路南下,比起北方的光禿禿,已經可以從兩岸的青青綠草,感覺到春意盎然。
除去第一天的尴尬,之後幾天水源,賈小妞和賈琏三人又恢複了之前的相處。
柳郡給賈琏講習功課的時候,水源和賈小妞也會陪着賈琏一起學。
倒是賈代膳自上船後,便顯得有些個寂寞。不過等到他終于在船夫那裏學到了船釣後,倒也有事沒事拿着根魚杆裝模做樣的裝一回山野田園風。
可惜,船行了六七天,賈代善一條魚也沒釣着。
相較于船上單調又無聊的生活,京城那裏卻是熱鬧得開了花。
賈元春終于參加選秀了。
躊躇滿志的賈元春,終于帶着想要征服命運的野心,以及想要成為太後的夙願還有家人的期待大步朝前的走進了紅顏葬枯骨的皇宮。
賈元春上報的身份是榮國府賈代善之孫,一等将軍賈代善的侄女以及五品官的嫡長女。
這麽一串名頭擺出來,別人還真的高看了賈元春幾眼。只是沒多久,當賈元春不知道怎麽的從秀女成為甄貴妃身邊的女官後,旁人看她的眼神便都漸漸的恢複了平靜。
到甄貴妃身邊當女官,是賈母早就跟甄家通過氣的。所以這一步走的非常順利。
不但順利,還順利的不可思議。因為不但元春成為了甄貴妃身上的女官,抱琴這個賈家的家生子也搖身一變成了為甄貴妃宮中的宮女。不過卻是放到了賈女官的名下,歸賈女官教管。
京城與揚州快馬加鞭也不過數日便可到達。一直關注着娘家消息的賈敏竟是比飄在大運河上的賈代善等人更早一步知道了賈元春的消息。
賈敏聽說自己的親侄女竟然進宮去當個高級宮女時,整張臉都氣白了。
賈敏一直自視甚高,除了自己的才情便是自己的身份。讓她驕傲的是她的父親給予她的身份和教養。
現在她的侄女竟然進宮裏當宮女,還是甄貴妃宮裏的女官。這是什麽意思,不言而喻。
娘家有人心大了,這是想要提前站隊的意思呢。
想到被迫退出歷史舞臺的先太子,再想到當今那麽多成年的兒子,賈敏想不明白為什麽要選甄貴妃所出的皇子。
先出頭的橼子先爛。
甄貴妃榮寵那麽多年,她的兒子早就是衆矢之的,那些個皇子又怎麽可能扶着她的兒子上位。
再一個,甄家在江南的勢力也太打眼了些。
“父親可知道這件事情?”
打探消息的人搖了搖頭,“老太爺帶着老太太和琏哥兒,大姑娘出來的時候,還沒有開始選秀。”言下之意就是不知道賈代善到底知不知道。
賈敏卻覺得自己老子許是知道的,不過并沒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要知道秀女想要參加選秀,名冊卻是需要早早上報的。以她老子出發的日子往前推算,那上報的名冊必是出行前便遞了上去的。
賈敏是賈代善最疼的孩子,除了因為賈敏的生母,最重要的便是賈敏對得起她的名字。
敏。
賈敏通過她的親事,以及她老子讓她大哥提前襲爵的事情上便可以看出來她老子對于這種事情是避之又避的。
那麽,這件事情最積極的又是誰就不言而喻了。
想到這些年來,聽着老太太變着花樣的誇元春,又大老遠的捎信來,讓她為元春找個女紅了得的針線師傅時,賈敏當時便有所感覺,老太太是準備将着元春結門高親。
“讓元春進宮的主意,不是老太太的意思,便是我那位目光短淺的二嫂子想出來的。她也不想想,宮裏那樣的地方,是那麽好出頭的?一個不慎……”賈敏将到了嘴邊的話咽了下去。
賈敏對于娘家送侄女進宮這事,非常的想要跟她老子聊一聊。算了一下日子,複又擡頭問道,“可知道老太爺的官船行至什麽地方了?還有多久才會到揚州?”
賈敏身邊的嬷嬷見賈敏問,笑着說道,“等到太太出了月子,老太爺和老太太怕是便到了。”
賈敏聞言看了一眼身邊的襁褓,抿着嘴笑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趕上我們大姐的滿月。”
嬷嬷也同樣看了一眼賈敏身邊的襁褓,“若是老太爺知道太太誕下一女,必會日夜兼程。說不準便能趕上了。”
“快罷了,船行運河,最是晃蕩。若是行的太快,不暈船都要暈船了。”
嬷嬷聽了,點頭附和。
而被賈敏惦記的賈代善一行人,又在什麽地方呢?
佛曰:不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