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章節

那黑衣統領眯眼仔細一瞧,見身着豔色鬥篷的“明家小姐”飛快朝一側宮殿趕去,登時下令:“她要去往何處?跟上她!”

幾道黑影倏然自各個角落悄無聲息消失。

明斟雪望了眼宮女離去的身影,稍候片刻估摸着暗衛應當已經分神追過去了,當即便起身,大着膽子堵上一把,朝與宮女離開時的相反方向,直奔長秋宮而去。

宮牆很高,明斟雪身量又小,站在牆根撲騰了幾次也抓不住可以借力攀爬的落腳地。

宮婢取了茶水很快便會回來了,屆時若發現她不在,定會驚動暗衛阖宮追捕她。

時間緊迫,不容她再多耽擱了。

無論如何她都要設法進入這座長秋宮,以後位作為交換尋求容太後的庇護,送她離宮。

這是她眼下能想到的唯一機會。

明斟雪心急如焚,焦急地找尋着借力攀爬的樹木或是別的什麽墊腳石。

正手足無措之際,一陣陌生的少年聲自身後傳來——

“你是何人?在此處逗留做甚?”

明斟雪猝不及防被吓得一顫。

那人快步繞到她面前,打量着她審問道:“本王問你話,你是何人?”

明斟雪緩慢擡起眼眸去辨認來者身份。

看清少年與帝王有着幾分相似的面容的那一刻,明斟雪恨不得找個縫鑽進去。

“十殿下,怎麽是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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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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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震怒 ◇

◎該怎樣好好懲罰她呢◎

十殿下獨孤誠與新帝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 年歲與明斟雪相仿,模樣相較于帝王妖冶鋒利的長相來說顯得更為稚嫩單純,是個不谙世事的富貴閑散王爺。

“十殿下, 怎麽是您啊……”明斟雪垂喪地低下了頭, 欲哭無淚。

這算什麽運氣?一心想着要逃離獨孤凜的掌控, 剛有了能逃出生天的一點希望, 下一刻好巧不巧便被獨孤凜的親弟弟撞見了。

獨孤誠可是出了名的崇敬獨孤凜,眼裏心裏全是他那個完美無缺的皇兄。

明斟雪若是落到了獨孤誠的手裏,那便離被送回獨孤凜身邊也不遠了。

不行,好不容易尋來的出宮機會, 怎能就此放棄!

明斟雪不甘心。

“你認得本王?”獨孤誠繞着她打量了一圈,偏着頭面露疑惑:“衣着倒是不俗, 你是哪位大人府上的千金?本王從未見過你。”

明斟雪朝他施了禮,蹙着眉略略思索,忽的靈機一動。

“見過十殿下, 先皇大喪,臣女原是随母親入宮來陪太後娘娘解悶的。只是一不留神與家人失散了, 尋不見出宮的路,兜兜轉轉又繞回了長秋宮,不敢冒然去叨擾太後娘娘, 因而不得已在這宮牆外徘徊。”

獨孤誠伸指敲了敲腦袋, 擡首望着天:“好像是有這麽回事,只不過入宮陪伴母後的命婦兩刻鐘前便被勒令離宮了, 你這時再想尋到家人, 只怕也晚了。”

明斟雪佯裝驚訝, 眼睫低垂局促不安地絞着手指:“那臣女豈不是要被困在宮中, 無法同母親相伴離宮歸府?”

她向獨孤誠投去求助的目光, 作勢便要行大禮:“臣女未能與家人同行,便也少了出宮的憑證,值守宮門的将士不會同意放行的,懇請十殿下出手相助。”

獨孤誠為人熱枕單純,一見着少女慌得手足無措的模樣,便動了善心。

“小姐不必多禮,不就是讓守門的守将放行麽?本王一句話的事。”

明斟雪低垂的目光中倏然劃過喜悅,她抿了抿唇,想要收斂嘴角藏不住的笑。

“臣女謝過十殿下!”

“舉手之勞,不足挂齒。”

獨孤誠擺手示意她免禮,懶洋洋地舒展了下胳膊,側首吩咐親随道:“你去預備馬車,正巧本王一會兒也要出宮,順路送這位小姐一程罷。”

“預備車馬有一陣的功夫,小姐先同本王随意走走,打發打發時間罷。對了,還沒請教小姐家住何處,令尊在朝所襲何種官職?”獨孤誠問道。

昨日新帝搶親一事鬧得轟轟烈烈,明斟雪不知獨孤凜對外如何交待,因而隐瞞了自己的真實身份,只報上了舅父的名諱。

獨孤誠一面聽着,一面悠哉悠哉逗弄沿途的花草。

明斟雪腳步一頓,盯着少年郎無憂無慮的模樣,不禁斂眸凝思。

不論前世還是今生,先帝在時,立儲人選一事上,容家與容太後皆是首推年紀最小也最受先帝寵愛的十殿下獨孤誠。

至于獨孤凜,別說是不曾被生身父母考慮過,只怕先帝與容太後連他的存在都忘記了。

偏偏最後獨孤凜以一己之力殺出重圍,手腕強硬直接逼宮篡位,根本不給自恃算無遺策的先帝另立他人的機會。

獨孤凜的手段有多麽陰狠恣睢,前世明斟雪作為皇後陪在他身邊三載,對帝王的權術與心術再清楚不過。

哪怕父親與兄長位列文官與年輕武将之首,也無法與一個暴戾陰狠的帝王相抗衡。

但憑容氏一族之力想要扶持獨孤誠,更是難如登天。

可若是……明氏與容氏率領朝中文武合力推舉十殿下獨孤誠上位呢?

一想到獨孤凜震怒時陰鸷瘋狂的面容,明斟雪登時被自己的想法吓得心髒突突直跳。

另立新君,這個想法略大膽了些。

但,也未必不可行。

若能将獨孤凜的權勢盡數摧毀,屆時他也沒了能耐再來困住明斟雪。

不失為身陷囹圄時設法脫困的一劑良方。

明斟雪悄然擡眸,看向懵懂無知的獨孤誠的目光中多了幾分意味不明的期許。

***

散朝後,明相主動留下,跪求新帝。

獨孤凜早知有今日一局,便傳他至禦書房,私了其中事。

“丞相近前來坐下罷,與孤對弈一局。”獨孤凜指腹摩挲着黑子,鳳眸微眯,如一頭蟄伏暗處的獸眸中劃過幽暗的鋒芒,伺機一口吞并全盤棋子。

明相心知這位新帝性情陰晴不定,唯恐一個不甚惹惱了帝王會危及女兒,不得已只得壓下心中的不安,強撐着精神執白子與獨孤凜對弈。

下棋如鬥志。

明相沉浮宦海幾十載,自名不見經傳的地方官吏登頂文臣之首,于漫長歲月中錘煉出老辣沉穩的棋風,放眼盛京城,能與之匹敵的棋手寥寥無幾。

起初,明相略勝一籌占據上風。

兵貴神速,搶先入局。

帝王單手支頤淡淡掃了眼棋局,面上雲淡風輕,既不慌也不忙,只是手執黑子,漫不經心地排兵布陣,棋風詭谲,不走尋常路。

明相不解其意,只知自己勝券在握,因而将一枚枚白子穩紮穩打落在棋盤上,與之凱旋。

短兵相接,随着棋局進一步推進,明相額上漸漸冒出了汗,略微有些心力不支。

帝王唇角仍勾着淺淡的笑意,撚起一枚黑子輕松落下。

明相猛然驚出一身冷汗,縱觀全局,這才發覺自己不知不覺間入了帝王的套,滿盤白子被看似雜亂無章的黑子牢牢牽制,舉步維艱。

明相顫抖着蒼老的手,猶豫再三鄭重落下一子。

獨孤凜撩起眼皮,眸色懶散瞥了他一眼,而後并攏骨節分明的長指,輕飄飄壓下一枚黑子。

趕盡殺絕,寸步不讓。

“丞相輸了。”

獨孤凜望着面前神情衰頹的老臣,長指一攏收了棋子,薄唇勾成一道淡漠的弧度,似笑非笑。

“陛下棋術登峰造極,輸給陛下,老臣心服口服。”明相緊握住哆嗦着的手腕,起身行了一禮。

“丞相在孤面前不必多禮,”帝王撚起一枚黑子于指腹間把玩。

“不日,孤便昭告天下,冊封斟兒為皇後。屆時,丞相貴為國丈,便是孤的長輩了。”

“陛下!”明相神情慷慨,“老臣懇請陛下收回成命。”

“老臣今日便是為小女而來,小女自幼嬌縱任性,萬不可承擔皇後之職,亦不會甘願拘于宮闱之內。懇請陛下放還小女還家,此後老臣與犬子定盡心竭力輔佐陛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大殿內空寂,唯餘帝王手執棋子敲擊桌案的聲響一下一下有節律地回蕩在空殿內,打破沉寂。

獨孤凜默不作聲,明相不得已只能垂首候着旨意,內心焦灼不安。

良久,獨孤凜落下一子,沉聲道:“丞相,孤今日不是在征求你的意願。”

“孤是在提早知會你一聲,孤要立斟兒為後,君令既出,斷無再收回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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