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章節
笑。
“陛下,請您節哀。”孫進忠打量着帝王又悲又笑的這副神情,長嘆了口氣。
先皇後崩逝至今,已足足一載了。
陛下為何還是放不下她,亦或是不肯放過他自己呢……
他對着虛空,再一次伸出手。
“斟兒,你還在孤身邊的,對不對?”他的聲音沾上令人心酸的喑啞。
明斟雪與他面對面站着,兩人之間橫亘着生死,她看得見他,他卻舉目茫茫,尋不到她的半分身影。
獨孤凜只能憑心去感受她的存在,一遍又一遍重複喚着她的名字,直至神智混沌,逐漸傾向崩潰的邊緣。
“是你回來了麽?”
“孤想再見你一面啊……”
“斟兒,你在哪!你究竟在哪!”
宮人望着聲嘶力竭的帝王,紛紛不知所措。
“能不能給孤些許回應,讓孤知道,你還在……一直都在……”
一股腥甜猝然湧出喉嚨,獨孤凜俯身,猛地咳出鮮血。
“陛下!”
“傳禦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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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來人!扶陛下入殿歇息!”
一應宮人大驚失色,慌忙将帝王團團圍住。
“都給孤退下!”獨孤凜甩袖拂開擁着他往殿內走的宮人,厲聲斥到。
他擡手擦去唇上血跡,胸膛劇烈起伏着,像一頭竭力隐忍的獸,一旦爆發便有無邊悲怆鋪天蓋地淹沒他的所有。
指尖輕顫着落在已是魂靈的明斟雪手上。
明斟雪怔了怔,抽回了手。
她很想說些什麽,可對着獨孤凜,她又什麽都說不出。
獨孤凜緩慢直起身,低低嘆了聲:
“你還是怨着孤的。”
“若你泉下有知,再入夢來看看孤罷。”
他轉身望向孫進忠:“冊封的聖旨帶來了麽?”
孫進忠趕忙取出明黃聖旨雙手奉上:“陛下,在這兒呢。”
“宣。”他冷聲吩咐道。
“是。”孫進忠得了令,清了清嗓念道:
“明氏滿門忠烈,抱憾而終……今遺有一女明莞,一子明桓,特進封公主,親王之爵,別疏錫壤之封……保此殊榮,彌高懿範,欽此。”
他将旨意捧至明氏一雙孩童面前,道:“兩位殿下,接旨罷。”
莞姐兒與桓哥兒面面相觑,誰也不敢動彈一下。
連旁聽的明斟雪也驚住了。
她猛然擡眸,望向獨孤凜。
加封毫無血緣關系的異姓遺孤為公主、親王,大徵立國數百年來未曾有過此等驚世駭俗之事。
不單單只是一道封賞的旨意,這意味着外姓子自此将擁有繼承獨孤氏江山的機會。
明莞與明桓不敢應。
“陛下,臣女與阿弟不能接受。這些時日以來陛下待我們很好,宮外已起了非議……”
“無需擔憂。”獨孤凜望着一雙幼童,“且安心受着孤給的封賞。”
“這是孤欠明氏的。”
“也是孤虧欠你們小姑姑的。”
那是明斟雪生前對他最後的祈求。
稚子無辜,護住明氏最後的血脈。
朝堂之上群起激昂,都在傳帝王瘋了。
帝王踩着屍山血海奪來的江山,竟拱手相讓于外姓人,天下乞有這般荒唐的事。
簡直匪夷所思!
可獨孤凜不在乎。
文武激烈的反對聲一日蓋過一日,愈演愈烈。
忽有一日,徹底平息了。
登基四載的帝王罕見地大開殺戮。
伏屍一具具自文武百官面前搬過,濃烈刺鼻的血腥狠狠給了他們一記重擊,敲醒了衆人的記憶。
是了,是他們忘了。
陛下當初稱帝的那條路是用鮮血鑄成的。
從前有皇後無形中約束着他嗜血的殺性,而今先皇後一走,再無人能攔得住陛下了。
獨孤凜将聖旨穩穩交至明氏遺孤手中。
薄唇間吐出冰冷的诏令:
“再有異議者,殺無赦。”
這日晚間,他屏退衆人,身着玄金婚服獨坐于岸邊。
一身張揚的殺戮氣息霎時收斂起來,取而代之的痛徹心扉的悲涼。
他捧着一盞河燈,慢慢放入水中。
“傳說此物可為亡者渡魂,斟兒,你可能收的到?”
明斟雪就坐在帝王身側,沉默着注視他。
“孤近來總會回憶起你我大婚之日的場景,太過倉促,悔不當初。”
“孤還欠你一場大婚。”
“你我之間,不該落得如此結局。”他兀自嘆着,整個人浸入夜色中。
眼角倏然滑落一滴淚。
明斟雪也不知道自己因何而落淚。
當淚水落入湖泊時,眼前這一幕便消散了。
明斟雪重又回到了铳州湖岸邊。
十裏燈火,波光粼粼。
一盞河燈飄飄悠悠,浮到她面前。
相逢便是有緣。
明斟雪順手撈起河燈,取出當中祈願紙。
入目唯有三個字。
兩不疑。
筆力遒勁,一看便知出自何人之手。
簡簡單單的三個字,便是他全部的心願。
明斟雪的心上裝了很多人,她将祈願紙寫的滿滿當當。
可獨孤凜的心上只有她一人。
落筆祈求的也唯有她一個。
“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明斟雪喃喃念着,眼睫不覺間已然濕潤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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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 第 68 章 ◇
◎承載着獨孤凜全部的愛意◎
她為那段荒唐而短暫的姻緣而傷懷。
結發為夫妻只是一個開始, 沒有感情的婚姻,焉能執手偕老,又何談恩愛兩不疑?
兩不疑…兩不疑……
寥寥三字承載着獨孤凜全部的愛意。
重的令她承受不起。
明斟雪輕輕嘆了一口氣, 肩上倏的一暖, 披上件鬥篷。
她立即擡手拭去臉上淚水, 轉過身看去時, 目光微詫:
“阿娘,夜間風寒,您怎麽來了?”
明夫人将女兒攬入懷中,笑着用指尖點了點她的眉心:
“阿娘若再不來, 還不知道你這丫頭在湖岸邊要待上多會兒呢。”
“見你怔愣着好半晌一動不動的,想什麽呢?同阿娘說說。”明夫人伸手去牽她一雙柔荑。
明斟雪指尖一轉, 忙将那張祈願紙折起來攏入袖中。
“沒什麽,忙了這麽些時日,有些乏了。”她尋些借口将話搪塞過去。
“阿父阿母, 夜深了,斟兒既已乏了, 不如咱們就此打道回客棧歇息罷。”明槊側身吩咐侍從去預備車馬。
明斟雪點點頭,等待的空兒裏,便随明相夫婦在附近随意走走。
一聲長喝倏然淩駕于嘈嘈人語之上, 在黑夜中顯得格外清晰——
“天子起駕——”
明斟雪擡眸看去, 只見車馬官員護于八乘禦駕之後,儀仗恢宏, 氣勢凜然。
劫後餘生的铳州百姓聞聲朝帝王的車辇所在處齊齊下跪, 不約而同振臂高呼曰:
“順天恤民, 功在千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呼聲經久不絕, 震撼人心。
功績如何, 民心可證。
于跪行大禮的人群中,立着的明斟雪一行人顯得尤為突出。
禦駕周圍侍奉着的宮人一眼便望到了她。
“哎呦喂,哪個沒眼色的膽敢冒犯陛下威儀……”一名小宦官眼瞅着便欲走過去追責。
孫進忠打眼瞄了一眼,擡腳用力踹了小宦官一記。
“你才是個沒眼色的東西,咱家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那位可是明家的姑娘,陛下都舍不得動她。再說了,陛下三令五申不得幹擾百姓,铳州子民自發為陛下送行,你倒擺起譜來了,還想追責誰……”
孫進忠提着那小宦官耳朵,罵罵咧咧将人揪至一邊。
“公公饒命,小的有眼無珠。”
……
呼聲尤在耳畔響起,震得明斟雪心神一晃,有些站不穩腳步。
在她身側,明相父子的面色也漸漸凝重。
“是位難得的帝材。”良久,明相望着帝辇後擁護着的百姓,不甘不願嘆了這麽一句。
“可惜了……”他看了看明斟雪,滿眼憐愛,餘下的話便不再多說。
明夫人攬着女兒嬌柔的身子,默了默,猶豫着說道:“你們父子三人均在铳州,阿娘留在盛京城心急。府中人手盡數讓你兄長帶出盛京赈災,留用相府的不多,是陛下處理政務之餘時時留心相府,聞訊當即下令派了一隊親衛,将阿娘一路護送至铳州境內。”
她擡手替女兒仔細梳理好額發,“若抛開從前搶你親事那一遭,其餘事事留心,樁樁在意,陛下待你應是上了心思的。”
“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