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章節

,卻掩不住眼尾逐漸凝起的猩紅。

語氣很輕,呢喃着祈求她:

“多陪陪孤,好不好。”

明斟雪抿住唇,在他滿是急切與期冀的目光中,鄭重點了點頭。

她伸出小指,主動去勾獨孤凜的手。

兩指交纏着在空中晃了晃。

“那我們說好了哦,我留在宮裏陪着陛下,陛下幫我救明氏于水火之中。”

“好,好。”獨孤凜眼稍猩紅,眸底缱绻着濃重深情直勾勾盯住她,一刻也舍不得移開眼。

“你仍宿在這坤寧宮中,可好?”他試探着問道。

明斟雪當即應下。

唇角忽的溢出一聲輕松的笑,獨孤凜仰起頭,喉間似是哽咽了聲。

他便是在夢中也不敢想過明斟雪會接納他。

“夜深了,陛下早些回去歇着罷。”明斟雪牽着他的手将人送至宮外,勸道。

眉目如春風掠過般溫柔可人,杏眸噙着笑意,嬌俏靈動。

直至禦辇徹底自視野中消失。

明斟雪面上的笑瞬間收斂起來。

她轉過身,在宮人的跟随下回了坤寧宮準備沐浴就寝。

鬧了這半晌,身心俱疲,她乏的很。若是獨孤凜再多待個一時半晌,她只怕再沒了心思去敷衍。

宮人去備水沐浴的功夫,明斟雪就坐在燈前怔怔出神。

忽見一宮女疾步入內,禀告道:“明姑娘,太後宮中魏公公央奴婢給您遞個話,約您明個午後往長秋宮走一趟。”

“容太後?”

她老人家的消息可真是靈通,這麽快便找上門來了。

明斟雪斂眸沉吟,問了句:“魏公公還交代了什麽?”

小宮女自袖兜裏取出一件荷包,捧着遞至明斟雪面前:“公公托奴婢務必要将此物送至您面前親啓。”

“這是何物?”明斟雪接過荷包,略微打量一番,拆開包袱看。

一枚鴿子蛋大小的貓眼兒綠墜子自荷包滑入掌心。

“太後送我首飾做什麽?”明斟雪疑惑。

小宮女答:“魏公公說,這是他的意思,并非經得了太後的授意才來的坤寧宮。”

“他的意思?他與我有什麽交集?”明斟雪捏起那枚玉石,放在燈火下仔細打量。

貓眼兒綠,貓眼兒綠……

十數日之前的铳州城內,虛發灰白的魏監的話猶在耳畔:

“咱家早些年得了這麽大一顆稀世罕見的貓眼兒綠石頭,如今,便送給明姑娘了。”

臨別之時,魏監将目光投向了盛京皇城的方向,想來那時便意有所指。

而今,是時機到了?

明斟雪心弦霎時一緊。

77  第 77 章 ◇

◎80%◎

宿在坤寧宮的第一夜, 夜來幽夢催發,明斟雪回到了昭元四年春。

她死後的第一個春天。

獨孤凜不允她入土為安,只是固執地以冰棺養着那具了無生機的屍身, 封藏于宮殿中。

門扇被釘死, 整座宮殿固若金湯, 帝王下令用重重鎖鏈将棺椁鎖于大殿, 似乎這樣便能将她永遠留在身邊。

哪怕只是一具冰冷的屍體。

獨孤凜不曾亦不肯踏入宮殿一步。

他在逃避。

他刻意去欺騙自己,明斟雪還在,她只是不願意見他。

直至沉重的思念日複一日堆積起來,在某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 徹底壓垮了帝王最後一根脆弱不堪卻還要強撐着緊繃的神經。

疾風驟雨殘忍地抽打着窗扉。

孤枕難眠,撕裂般的疼痛自胸腔直竄出喉嚨。

喉口遽然噴出一股腥甜。

隐隐有雷聲碾過夜空。

今歲第一場春雷将至。

胸腔的疼痛還未消褪, 那若有若無的雷聲徹底震碎了他的心弦。

獨孤凜驀地起身下榻,倉促地擦去唇邊血,顧不得執傘, 只一昧朝明斟雪停棺的那方宮殿沖去。

許是蒼天也在刻意折磨他,雨勢倏然變大, 瓢潑大雨狠狠鞭笞着盛京城,天地間炸開紛亂震耳的響聲。

驟雨重重砸上獨孤凜的身,浸透了他的玄袍, 砸的皮肉生疼。

他無知無覺似的, 只知去尋停棺的那方宮殿,步履愈來愈快。

身後成群的宮人慌得不成樣子, 匆忙淩亂的腳步踏開水花一片, 卻無論如何也追不上帝王。

“陛下!陛下您當心龍體!”大監孫進忠拼了老命喊破喉嚨, 急得握拳狠錘了大腿數下。

毫無用處。

積攢已久的思念沖破堤防。

獨孤凜再也撐不住。

相思燒沸他的血, 如刀磋磨深刻入他的骨。

獨孤凜失了理智。

他甚至沒有耐心等到守殿禁軍尋來鑰匙将鎖鏈打開。墨靴一揚, 卷起淅瀝雨水狠命踹上殿門。

轟然一聲巨響,殿門應聲被強制破開。

閃電劈開長夜,雪亮電光照見獨孤凜面色愈發蒼白駭人,磅礴驟雨根本壓不住他一身戾氣。

可當冰棺的一角映入眼中時,帝王周身凜然的氣勢瞬間被無法跨越的生死抽走。

獨孤凜艱難地拖着腳步靠近棺椁,一步比一步沉重。

從未覺得短短幾步路竟會這麽漫長。

長到他似乎永遠觸不到那方冰棺。

“斟兒。”聲音低啞的令人心碎。

“對不住,孤來遲了。”

“孤不該留你孤零零一人待在這裏……”

獨孤凜沿着棺壁緩緩跪坐,張開雙臂抱住她的棺椁,被雨水浸冷的面頰緊緊貼上棺蓋。

“孤只是不願意相信,你已經走了……”緊咬的齒關打着顫溢出低沉悲鳴。

“你怎麽會傻到用自己的命來報複孤。”

“如你所願,而今孤獨活于世生不如死,你滿意了…你可滿意了……”

狂風大作,殿外接連炸開轟鳴雷聲。

支撐着他入夜冒雨奔赴而來的是那位靜卧棺椁的姑娘。

“斟兒莫怕,孤留在這裏陪着你。”

“直至雷雨停息。”

明斟雪生前懼怕雷電轟鳴,即便她死了,獨孤凜仍不敢忘。

“斟兒膽子這般小,黃泉路上若是驚着你,該如何是好。”

獨孤凜撫摸着棺椁,試圖為她驅散棺上附着的寒氣。

可是他與棺椁都很冷,誰也無法給予誰多一點的溫暖。

“陛下——”孫進忠領着一衆宮人捧來幹淨的大氅意欲叮囑帝王更衣。

“滾出去!”獨孤凜冰冷的眉眼驟然掀起暴戾。

平地炸開一聲驚雷,震的天搖地動。

“誰允許你們踏足這方宮殿的!滾出去!都給孤滾出去!”他暴喝道。

閃電刺破烏雲照在帝王蒼白的面上。

獨孤凜眸中盡是絕望與瘋狂,如一頭嗜血的獸,又似殺氣濃重的修羅,不容旁人靠近半步。

“滾!”

“都滾出去。”

“別擾了她清靜。”

獨孤凜似已疲累至極,聲音逐漸低了下去。他阖起眼,眼角倏然滾落一滴又一滴,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清淚。

宮人一個個如驚弓之鳥,被吓得面色如土哆嗦着四下慌逃。

“孤把他們都趕走了,都走了,再不會有人來打擾你我。”他反複呢喃着,如孩童般誇耀自己,向明斟雪尋求獎勵。

得不到任何回應。

喉結滾了滾,獨孤凜輕撫着棺椁,似是在隔着棺壁小心翼翼觸碰明斟雪的眉眼。

掌下一片冰冷與死寂。

他跪坐在棺椁前,沉默良久,眉心緊貼着棺木,薄唇吐出一聲沉重的嘆息:

“斟兒。”

“孤好想你。”

那位穩坐高臺、不可一世的帝王在她棺前低下頭顱,痛聲重複了一遍又一遍,幾近哽咽:

“孤好想你。”

“何故如此狠心,孤寤寐思服,始終不得斟兒入夢。”

“偶有一回醉酒,恍惚得見卿。”

“自此醒時迷醉,醉時不願醒……”

此後夜夜,他與孤殿棺椁相伴至晨光熹微,殿內鑄長明燈千百盞,為明斟雪驅散黑暗。

“孤今日替你兄長翻了案,明将軍的屍骨被送回盛京與你嫂嫂合葬。”

“孤命人重修了相府舊宅,這是孤親手自你閨房前摘得的花,你可還歡喜?”

“孤近來咳血咳的厲害,身子大不如從前,想來,很快便能去陪你。”

入夏後,他盯着棺椁中逐漸衰朽的屍身紅了眼眶。

“怎麽辦,斟兒,怎麽辦,天熱了,孤快要留不住你的身體了……”

他握住那只浮現暗紫屍斑的手,聲音抑制不住顫抖:“斟兒你告訴孤,孤該怎麽辦……”

淚水自眼角滑落,他嗚咽着,喉間滾出悲鳴。

“明斟雪。”

“孤愛你啊……”

夢境的最後,她的屍身被破格葬入帝陵,那是歷代帝王才有資格入駐的陵寝。

明斟雪恍然明白,為何獨孤凜選擇了自焚于地宮的結局。

只因她生前一句“生不同衾,死不同椁”,他将帝陵給了她,不敢再與她合葬。

一代帝王,臨終連個葬身之地也無。

夢中的明斟雪望着棺椁前立着的那人,倏然落淚,泣不成聲。

獨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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