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之一:我是一名戰士】
身體被推搡, 曳羅被迫向前走, 一不小心踩到石子, 腳一崴, 整個人向前撲倒。
葉子抱着手,冷眼看着人摔倒在地,完全沒有要伸手扶一把的打算,不止沒有,嘴角還勾出一絲輕蔑的弧度。
真是柔弱噢……哼,裝模作樣!怕就是拿這副裝腔作勢的姿态去誘`惑尹風的吧?
不遠處一直留意着這邊情形的尹風見了,不顧他人目光, 立刻飛奔過來,将曳羅扶起身,“你沒事吧?”
葉子氣得跺腳,“尹風!她是我負責看管的人!你滾開!”
尹風看也不看她,只是專注地望着曳羅,見她臉色不太好,下意識将她拉近,“我帶你走。”
誰料手臂上一痛, 瞬間, 整條手臂麻了,手一松, 曳羅便趁機閃身走到一側,淡淡看着他,拍拍手道:“多謝, 但是不用。”說完也不理人,轉身便走,追着前方的大隊人馬而去。
葉子沒想到對方會是這麽個反應,看着尹風吃癟,不禁覺得心情暢快,哼了聲想跟着上前,突然被尹風拉住,他喊道:“燕槐,你看着葉子,我去看曳羅。”
曳羅!曳羅!叫得那麽親密,可人家不理你!
葉子在燕槐的壓制下動彈不得,只能憤憤地對着遠去的背影跺腳。
曳羅安靜地走着,眼睛一直望着前方。
由數個勇士組成的護衛隊,他們擡着一塊木板,衍烈閉着眼睛,失去意識躺在其上,兩只腳上,還鎖着一條粗厚的大鐵鏈。
她試着調動身體內的異能,一會平靜下來,她握了握拳頭,告訴自己不要着急,現在不是時機,等待機會。
走了一會,尹風按着手臂走近,曳羅觑了他一眼,心中只覺得古怪。
這人先是莫名其妙對她求愛,接着便是一次又一次的靠近,難道看一眼就對她産生愛意了?從來沒談過戀愛的曳羅無法體會也無法認同這種心理,然而雖然覺得他人怪異,但她還是認同,他人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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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看了前方一眼,她抿了抿唇,試着開口:“尹風?”
身旁的尹風意外極了,她竟然記住了自己的名字?一時笑着露出一口小白牙,“是,我叫尹風。”
曳羅:“能不能告訴我,你們要把人怎麽樣?”
尹風沉吟片刻,斟酌着道:“這個得看大長老的意思了,一般都不會太好,你……不要抱太大希望。”
大長老便是手執大鐵鏈的老人,也是他替衍烈扣上鎖鏈,老人雖然眉毛全白,但身材魁梧,體格壯實,戰鬥實力不比年輕人差,他便是負責處理月祭祭品的操刀人。
老者神情冷厲,整個人萦繞着一種肅殺之意,看來死在他手裏的人命一定不少,曳羅淡淡收回目光,眉間掠過一絲擔憂。
為什麽?他們兩人好好地相依為命,卻莫名卷入這些破事裏,他們幾乎天天在一起,他的一切變化她看得清清楚楚,他哪有拿什麽月栖石……等等,月栖石……石頭?
若是說石頭,她倒是拿到一塊明顯有古怪的石頭,不會是那塊吧?
覺察到她停下腳步,面色古怪,尹風以為她被吓到了,想想還是出聲安慰:“不用怕,雖然你那個朋友我沒有辦法,但你的話,我可以把你保下。”
曳羅垂下眼眸,收斂了情緒,狀似不經意般開聲:“衍烈天天跟我在一起,我很确定他沒有拿過什麽石頭,你們的祭師會不會搞錯了?月栖石其實另在他處?”
尹風:“不太可能,看到祭師拐杖上的寶石了嗎?它只對月栖石能量波動有感應,偏偏每一次有反應的地方都是在他身邊,而且他的力量變化太大了……”
說到這裏,他看了她一眼,“你知道嗎?獸力其實不是那麽容易進化的,他原本在我手上過不了一刻鐘,短短一個月內竟然精進到能跟我打成平手,若說沒有外力推進,絕不可能。”
說話間,一行人已經來到山頂,空曠的山頂中央,高高的篝火架燃着熊熊的烈火,飛揚的火星向外濺射,熄了無數飄落的雪點,明亮的火焰照在山壁上,不知名動物的圖騰張牙舞爪,顯得殘暴又邪惡。
曳羅忽然間就緊張起來,她一手抓住尹風急道:“不是說三天後?你們這是現在就開始?”
尹風點點頭,“我聽說,一般下雪後第三天月亮才會盈至滿紅,但今年不知為何,第二天就成了血月,所以月祭提前了。”
提前了?!
這時佘介登上了篝火架前的祭壇,高舉着拐杖向天,念了長長一段禱文,拐杖上的綠寶石便開始隐隐泛出光華,他大喜過望,越發大聲念禱詞,在聲聲念叨中,大長老手持長刀走近被放置在地上圖騰中心的衍烈,居高臨下地睥睨着。
曳羅心一跳,眼睛倏地睜大。
不!千萬不要在這個時候……
長刀被慢慢擡高,這把她來到獸人世界見到的第一把冷武器閃着冷酷的光芒,血紅的月光從光滑如鏡的刀身反射到衍烈蒼白的臉色上,照出一抹邪氣的嫣紅。
佘介:“偉大的月神,請告訴我,凝聚了神力的月栖石在何處?作為交換,請收下我們為您獻上的新鮮祭品!”
他等了一會,拐杖上的綠寶石淡淡放着光芒,然而天上并沒有降下什麽指示或指引,又等了一會,大長老緩緩搖頭,嘴角殘忍地勾起,将長刀對準身下的人,“果然是命不好,月神沒有指示,那就任我剖了,不知我要劃幾刀才能找到呢……桀桀桀桀……”
刀身晃着月光,徐徐落下。
不!
曳羅再也顧不得什麽身份暴露的事,剎那間把異能提至極致,立刻飛身前去。
尹風感覺到一道殘影掠過,糟!他暗叫一聲,伸手想拉住她,不想對方身法古怪,像條魚一樣滑溜,一下子把他的手拍開,被她一格,竟是站不穩地向後退了幾步,她便趁機滑步開去,瞬間用同樣身法擊退站在大長老身前護衛的勇士。
大長老目露兇光,持刀的手拿得穩穩的,絲毫不因有人攻擊而改變自己的目标,嘴邊露出一絲冷酷的弧度,長刀便往下揮!
“停手——”
伴随着曳羅的急喊而至的,是一道一閃而過的耀眼白光,直直穿透大長老的身體,長刀尖頓在衍烈胸前一寸處停滞不動,随即哐啷一聲掉在地上,大長老睜着翻白的眼睛,直挺挺地向後倒去。
“啊!!!”
村民們尖叫起來,他們看不懂場上這麽分秒變幻的争執,卻能見到武器威脅的解除,以及剛剛那道透過大長老身體射中山壁上圖騰、在圖騰上留下一個小洞的白光,那是什麽?是神光麽?!
同時,數個倒下又起的勇士臉色青白交接,想靠近又忌憚,一時面面相觑。
曳羅把能量`槍藏在袖子中,心中十分慶幸自己有先見之明制作了這套有十幾個口袋的戰鬥服,沒想到,真的派上用場了。
她把衍烈扶起,目光掃到他被大鐵鏈鎖住的雙腳,眼中閃過陰霾,立刻低身,将人伏到自己背上。
不過短短數秒鐘,場中的局勢就完全變了,誰也想不到,這個沒有一絲獸力看起來軟趴趴的少女竟然擁有這種爆發力,獨身闖過數個勇士的包圍,又撂倒了大長老……
一時衆人都噤聲,山頂上除了篝火架中的柴火燃燒時發出的爆裂聲,再無一點聲音。
佘介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大長老是認同父親理念的強大勇士,是父親的第一個擁護者,有他,父親才有底氣走出夢鈴村建立了白霜村,若不是年紀大了不跟年輕人拼稱號,論實力絕不會輸給候衛,這樣一個強者,竟然就這樣倒下?無聲無息地倒下了!
“長老……大長老……”下意識走到祭壇邊,佘介對着倒在地上的大長老喊道,喊了一會陡然發現,他胸口正中有一個細小的黑洞,雙眼圓睜望天,像是……死不瞑目?
他打了個寒戰,看着把人背着準備要逃的女人,氣得揮着拐杖大喊:“攔住她!祭祀已經開始!不能讓祭品跑了!不然我拿你們當祭品!”
兩個村子的勇士全部上前,将她包圍成一圈,尹風、燕槐、候衛全部站在其間,瞧這十多個大男人圍堵的架勢,沒有人認為她能逃得掉,雖然不認為,但到底還是忌憚她剛剛使出來的秘法,那道耀眼如白光的到底是什麽?
一時也不敢靠近,只用圍堵的方式将她圈緊。
佘介身上巫力全開,拐杖上的綠寶石光芒大作,同時山頂上地面的圖騰紋路亮起,一時将所有人都籠罩在其中。
“把人留下,我留你一命!”他咬牙切齒地道。
“呵,”曳羅拿出身上的繩索,把背上的衍烈同自己綁在一起,緊緊地,在胸口打了個結,再擡頭看佘介,眼神凜然犀利,“這話應該我來說:現在收手,我留你一條狗命!”
佘介:“你!”
他氣笑了:“狂妄至此!不知悔改!我要将你拿來做祭品!!!”
尹風眼神複雜地看着場中,随即咬牙越過人群落到曳羅身前。
“退開曳羅!這不是玩笑話!你或許有奇異身法,但這裏人這麽多,你不可能打過的,你甚至沒有獸力,把他放下!”
潮湧的異能在體內急速運轉,孱弱的身體根本撐不住這種極致的異能運用,她一面把治愈異能輸給貼在她背後的衍烈,一面努力壓抑胸口澎湃的血氣。
有鮮血溢出嘴角——她伸出大拇指,把血絲擦去,眼神沉下,異常紅潤的嘴唇彎起,朝虎視眈眈的衆人露出一抹噬血笑容。
“我是一名戰士。”
“戰士從不後退。”
【之二:不會讓你一個人】
她宣誓般地說道,随後踩中地上的長刀一踢,長刀在空中翻了幾個轉,穩穩落在她手上。
她右腿向後一退,擺好姿勢,挽了個漂亮的刀花,便揮着長刀向前沖去。
并沒有什麽人喊開始,那一長刀的晃動便像一個信號,站在前排的幾名勇士同時動身,反倒是尹風,在曳羅一往無前的沖勢下,節節後退。
“吼!”山頂上不斷有獸吼聲響起,那是獸人們獸化時給自己壯勢的聲音,轉瞬間,已經有一虎一獵犬呲着尖牙向她撲去,她站得穩穩地,利落的刀法砍過虎身,還未回身,刀順勢向後一刺,準确刺中後撲而來的獵犬身體。
她并沒有因為砍中目标便停手,而是腳步加速地向前,同數名獸化的村民博鬥,他們其中,有完全覺醒的獸化者,也有部分覺醒的獸化者,但不管是哪種,他們的身體強度以及敏捷性絕對是曳羅比不上的。
但是曳羅開了異能,治愈異能不能強化她的身體,卻能讓她在受傷的一瞬間立刻痊愈,異能覆蓋在她和身後的衍烈身上,将兩人牢牢保護着。
一會後,衆人也發現古怪了,這人不管是被爪子抓中,還是被尖牙咬傷,眨眼間身體又變得完好如初,這這這……這太詭異了!
這不是尋常獸人的力量,更不像他們知道的巫力,這更像是……他們把目光投向山壁上的圖騰,更像是神袛的力量!
于是這些普通獸人開始後退了,他們不想跟一個擁有傳說中神明力量的人對打。
剎那間,山頂中央,只餘下尹風等數人擁有巫力的強者。
堵着自己的還剩下一二三四五,五個人,曳羅咽下湧上來的血氣,轉頭對着候衛微微一笑,“你想讓你的手臂重新長出來嗎?”
候衛瞳孔一縮,下意識向前一步,“你能讓我的手臂重新長出來?”
曳羅:“能不能的,你不是看到了嗎?就看你要不要跟我合作了,這世間,可能只有一個我能冶好你。”
眼看大好的形勢急轉,衆人忌憚那不明的力量都停了手,佘介眼中閃過陣陣狠戾,拿起胸口的骨哨放進嘴裏一吹,他厲喝道:“別聽她的!她定然是拿了月栖石,兩人都拿了,這是月栖石的力量,拿下她,力量便歸我們所有!”
這話也有理!
這時心中泛起退意的衆人,又生出貪婪之意,人人幾乎都在心中想,若是能得到他們手中的月栖石,這力量,可歸自己所有了!
見鬼的!
明明已經穩定下來的局面,一時間又倒戈,此時空中飛來一只巨大的禿鷹,它尖唳一聲,在曳羅頭頂盤旋,尖銳的利爪張狂地威脅,曳羅顧着前方不斷進攻的獸人,冷不防被禿鷹抓了一爪子。
少女白嫩的面龐立刻劃出了一道深深的抓痕,鮮血沿着臉頰淌下。
而這次,傷口并沒有立刻痊愈,長長的抓痕在臉上異常顯眼,佘介驚喜地舉起拐杖叫道:“你們看!她果然不能一直運用那力量!快!趁現在拿下她!”
這個蠢貨!這是她自帶的治愈異能,可不是什麽月栖石帶來的力量!
又有一個人沖到她身前,她吐出一口鮮血,直接噴在他臉上,糊住了他的視線,趁此,她回身給了他一刀,把這人抓在身前擋住攻勢,她節節後退,終于退到山壁前,再無退路可退!
自禿鷹那一道抓痕之後,她身上又添了無數傷,而這次,她身上的傷口通通沒有痊愈,而是翻着鮮紅的血肉,猙獰地攤着傷勢,臉上身上手上腳上,無數的血痕,看起來觸目驚心!
她把那不知是否已經死了的獸人丢在身前,眼前劃過一道白光,她揮着長刀伫在地上,以支撐自己快要站不住的身體。
不是不能治,而是她透支得太厲害,若是像剛剛那般用異能治愈着兩人,不出三分鐘她必會力竭倒下,所以她選擇了将異能覆在身後的衍烈身上,對她來說,身上帶着點傷不算什麽,反而這些傷口帶來的痛楚可以讓她更加清醒。
然而現在看來,這麽節省異能,似乎作用也不太大,畢竟她已經開始出現暈乎的現象,或許,她也撐不了五分鐘。
她的手向後,握了握垂手在兩側的衍烈,聲音低低地道:“再撐一撐吧,若是我撐不住……我們可能要一起死了。”
說完她便松手,眼神越過衆人,準确地落到位于後方,兩眼淚汪汪的胡九身上,他的肩上,正背着她的背包。
曳羅粲然一笑,這笑讓場中的衆人一時閃神,這一瞬間的事,她已經閃身而出,有人想擋住她,一道剛剛穿透大長老的白光又從她掌心亮起,飛在天空的大禿鷹首先掉落在地,随後,一個又一個村民相繼倒下。
天啊!
這是什麽力量!
衆人驚恐地四散而逃。
曳羅沒有停頓,她直接沖出外圍,來到胡九身邊,将他遞過來的背包掠走。
“……謝謝。”
風送來這兩個輕飄飄的字,胡九淚眼婆娑地看着她往山下跑去。
曳羅不知身後有沒有人追來,她拼命向前跑,直到踢翻一顆石子,整個人向前滾去。
崎岖不平的地面擦過她的身體肌膚,又添了新的擦傷,她掙紮着想起身,最終還是力竭,就在她緊咬住嘴唇,企圖用痛感來刺激身體的潛能時,身上的繩索節節斷裂,壓在她背後的重量消失了,一雙有力的手臂穿過她腋下,将她扶起,然後,緊緊擁在懷裏。
那懷抱有些炙熱,有些顫抖,曳羅卻感到一陣心安,她動了動手臂,把挂在其上的背包推給他,用盡最後一絲力量說話:“帶着背包走,不用管我……”
是的,不用管她。
這個該死的獸人世界她受夠了!莫名其妙來到這裏,她本不屬于這裏,若是死去,或許就能回去了吧。
末世或許什麽都沒有,但她在那裏不是一個廢物,她厭惡極了這種失去力量的滋味,無法掌控自己的人生,讓人絕望。
衍烈看着懷裏的少女失去氣息般地閉上眼睛,心跳一瞬間停頓,他的手指停在她鼻子前端,感覺着那快要感覺不到的呼吸,猛吸一口氣,手穿過她的頭發托住後腦勺,朝她喊道:“你不是會治愈之巫力麽?給自己治一治啊!你倒是治好了再睡啊!”
然而少女一動不動,像是死了一般癱在他懷裏。
說不上為什麽,他的心像是被人劈開似的,眼睛又酸又澀,這可比他任何一次受傷都要痛。
他站了起來,把她抱緊,聲音晦澀沙啞:“你放心,我會替你報仇,傷了你的,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
曳羅攜着衍烈脫困後,山頂上陷入一片死寂,一開始無人說話,随後漸漸傳來哭泣聲,那是死了的獸人親屬發出的悲鳴。
天上的月亮紅得像是要滴血,佘介站在篝火前,神情怔怔地望着天空,嘴裏喃喃道:“完了,月祭已經開始,祭品沒有了,月神肯定會降罪于我……”
他說着,眼裏突然現出兇光,怒瞪着以尹風為首的三人。
尹風、燕槐、候衛、大長老,是白霜村中唯幾擁有巫力的獸人,大長老已經死了,剩下三個,若是他們肯齊心合作,何愁不能拿下一個女人?!
“都是你們的錯!”
“你們,現在去追!我不信她能跑多遠!立刻去把人給我帶回來!立刻!”
然而,尹風面色複雜,燕槐一臉無所謂,候衛則是心神不寧地望着山下,這三人!佘介猛地一擊拐杖,其上的綠寶石閃過一道光,三人立時感覺到腦海一痛。
佘介:“我說立刻!給我去把人抓回來!我要将那對偷了月栖石的狗`男女撕成碎片!!!”
他怒喊着,手裏拐杖的寶石上閃過一陣又一陣的光芒,山頂上原本細啜的聲音消失了,佘介以為自己的震懾有用,一時氣焰大盛,又狂嚣起來。
“你們根本不用怕!我們是被月神選定的一族,只要月栖石重歸,我們便能回到俗世,我們可以站到巅峰,連北王也要怕我們!”
“喔?”
【之三:踏上新旅程】
山頂安靜極了,除了佘介的聲音,唯有這一聲清晰的單音,衆人瞠着眼睛,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來人。
一頭如墨的長發在身後随風搖曳,一臉漠然的衍烈單手抱着曳羅,踩着血色的月光,如一個從無邊黑暗中走來的修羅。
佘介手指遙指着他,有些顫抖有些恐懼,“你你!怎麽可能?那帶了封禁巫力的鐵鏈怎麽可能弄斷?你難道真把月栖石融合了?!”
月栖石,月栖石,從一開始就在說月栖石,真的讓人……很惡心。
周身泛起紅光,風兒将他的長發和衣角拂起,在逐漸加強的陣陣威壓中,他的額心現出一抹火焰圖案,同時一團火球浮現在他掌中。
佘介急叫:“快擋住他!”
呼應他的便是衍烈丢過去的火球,他失聲尖叫着,差點吓尿褲子後,卻發現火球擦過自己,砸中了他身邊的護衛,直接将他燒成火人。
衍烈:“別急,這只是普通的火,砸到也不會立刻消失,只會燒起來罷了。”
眼看村民們都害怕地退後,佘介在其它護衛的保護下也跟着後退:“你,你想幹什麽?”下一刻,他的眼睛便因為震驚而瞠大,無他,衍烈竟然一言不發地開始攻擊周邊的村民。
只見他身影詭異地化為殘影,幾乎看不清他的舉動,然而下一秒,被他近身的村民頭部便像是被捏`爆的西瓜似的,‘砰’地一聲悶響,紅色血`漿四濺,爆`頭了。
“啊!!!”
村民們驚恐地四下逃散,還有人尖聲喊道:“不要殺我,我剛剛并沒有圍殺你們!”
有沒有的,不是由你們說了算,而是由……衍烈聳了下鼻子,又飛躍至一名手上沾了曳羅血的味道的村民面前,毫不猶豫結束他的性命。
只要近身攻擊過曳羅,雙手便會沾着不可磨滅的證據,這些人,愚昧無知,可惡又可恨,全都消失吧。
他在人群中穿梭着,收割着一個個村民的性命,尹風等人試圖阻止他,卻反被打成重傷。
不一會,山頂上便倒了一片屍體,鮮血淌了一地。
他最後停在被吓得跑不動的佘介面前,手剛擡起,便聽見對方撲嗵一聲跪下求饒:“不要殺我!我知道月栖石的秘密,我知道怎麽樣能發揮出它最大的功效,只要你不殺我,我都告訴——”
話音到此嘎然而止,不可一世的白霜村祭師佘介被結束了性命,享年未知。
“呵,我不需要。”
衍烈将落在佘介身邊,一直泛着綠光的拐杖拾起,轉身向着祭壇中心走去。
死了那麽多的人,鮮血原本應該流了一地,然而此時,流出來的鮮血卻詭異地消失了,被地面一直微微發亮的紋路給吞噬了。
天上的月亮紅得驚人,簡直像是潑了血上去,他把靠在身上的曳羅向上托了托,穩住她的身子,這才走到地面紋路的中心,恰恰就是一開始放置他,大長老準備獻祭的地方。
“真是罪惡,竟然用這種血祭養蠱。”
他說着,手中凝出一團火球,向着中心擲去,轟地一聲直接将地面砸出一個深坑,随即露出了底層白花花的無數小點。
這些小點,每一個都玲珑小巧,比指甲蓋大不了多少,它們有些花苞的外形,白色純潔,隐隐向外透着白光。
如果曳羅此時清醒着,肯定能一眼認出來,這些就是溝壑底追着她又追着石子的光點。
“天啊!夢鈴花!這難道是已經枯跡的夢鈴花?!”左青山遙遙望見,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眼睛地喊着。
他的話一出,得到不少老人的肯定,但顧忌着衍烈,一時也不敢大聲讨論。
衍烈沒什麽反應,冷漠的目光落在坑底,就見這時,夢鈴花被燒着的外殼剝落了,露出了裏面圓圓的甲殼般的白色甲蟲,它們有着尖銳的利牙,失去夢鈴花的保護以及被火燃燒的痛楚讓他們發出一陣超頻率的尖叫。
嗡地一聲響刺痛了村民們的腦海。
但是任他們掙紮,也逃不出烈焰的煅燒,很快的,坑底的蠱蟲便被燒成一堆灰,灰又被燒燼,唯留下黑焦的坑底。
這一切到底是怎麽回事?
左青山又驚又怕地望向衍烈,卻見他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
“看看這,新鮮的百蘇果,這位爺,您來一份嗎?”
小販熱情地招呼着正要擡腳走進客棧的男子,見他擡眼過來,一時更加熱情地推銷,“您身上的是嫂夫人吧?可是身體不舒服?我這百蘇果是洪城的特色水果,別處吃不着,別的不說,對病人的身體滋養,那是一等一的好……”
話沒說完,一枚金子落到他懷裏,男子留下一句話:“送到天字一號間。”便走進客棧,小販喜得眼睛眯成一道縫,嗳地應聲便擡起扁擔,擔着果子跟着進了客棧。
小販離去,房門被重新關上。
衍烈走進裏間,将懷裏的少女輕放在床上,他在床邊坐下,看着對方紅潤的臉色,忍不住伸手戳戳她的臉頰,“泡了那麽多次溫泉水,應該醒了才是,怎麽還不醒?”
他又坐了會,見她面容安詳,擔心她冷,還是伸手扯過一旁的被子将她蓋好,覺察到有風,他起身走到窗邊,将窗門關緊。
房間裏剛被風一吹,滿滿一筐百蘇果的味道撲鼻而來,酸香的氣味刺激着人的食欲,他拿起一個在手裏掂了掂,朝床上的人道:“再不醒來,這一筐果子又沒你份了。”
這些日子,曳羅陷入昏迷,擔心她再也醒不來,他夜以繼日地趕路離開萬古森林,直奔有城鎮的地方尋找醫者,哪知,就在這日夜趕路的途中,她身上的外傷,竟然開始自愈。
畢竟是擁有治愈巫力的人,雖然一時透支過度,但休息夠了,身體恢複了,巫力便會開始治愈身體,想通了這點後,他終于半松口氣。
随後他發現,她的身體一旦開始自愈,似乎連進食都不需要了,一開始東西喂不進去他還擔心人會被餓死,後來見她随着傷口的抹去,她的氣色漸好,顯然不需要外食。
雖然她不需要,但衍烈總覺得這麽長時間不吃東西,人肯定不舒服,別的不說,肚子裏長期沒點東西墊肚,久了肯定成疾。
他給了自己找了一個似是而非的理由,随後端起桌上的杯子,把百蘇果握在掌心,一捏,甜香的果汁便流到杯子裏。
然後他端着杯子走到床邊坐下,把曳羅托起,杯子湊在她嘴邊,緩緩傾斜,果汁便流到她微微張開的嘴中。
當然,大部分都溢出來了,吃進去的可能不過十分之一。
酸酸甜甜的果香味道彌散在空氣裏,他把人放開,替她揩去嘴角的汁液,指腹沾着撲鼻香的味道,讓他不禁咽了咽口水。
沾濕的唇色越發紅潤,他久久凝視,忽然伸手擱在其上,力道放至最輕的擦了下。
唔,好軟。
他一時覺得身體有些熱,忙把杯子擱在一旁,起身走到窗邊,将窗子推開一道縫,被晚風一吹,身上的熱氣緩緩減退。
這種日子到底什麽時候能到頭?
……
晚上。
天空下起了雪,氣溫瞬間降低。
感覺到涼意的少年睜開眼睛,向隔壁看去,果然,被他蓋得掩掩實實的少女已經縮成一團,小臉凍得發白,正在瑟瑟發抖。
說來也奇怪,這治愈巫力能治各種傷勢,能解她的饑餓,卻不能讓她保暖?
他一邊想着,一邊将她身上的被子扯開,随後向她靠近。
無論何時身體總是炙熱的衍烈無法體會她的冷意,在他看來,獸人的體質都很好,極少有身體孱弱的,像被子啥的東西根本不需要,也就是她,他認識的人裏唯有一個她,弱得連這種程度的寒冷都抵禦不住。
這才多冷?還不到嚴冬,若是到了嚴冬,以她這種怕冷的體質,要怎麽活?難道整天躲在被窩裏不出去了?
他可沒時間天天給她暖被窩……嗯?耳根子一熱,他微一晃頭,将莫名其妙的念頭晃出腦海。
只是低頭看她的神情,柔和了不少。
明明是這麽弱的身體,那時候卻敢站在他面前,替他擋下所有危機……
他輕嘆了聲,靠近了些,下颌抵在她發頂上,手臂慢慢收緊。
第二天,天剛剛亮時,客棧外便響起許多來去的人聲,這是早市開始了。
衍烈徑自閉着眼睛,下巴在她發上蹭了蹭,不想理會……突然,被他蹭着的人微微一動,他一頓,瞬間睜開眼睛低頭望去——
少女一直緊閉的眼睫毛一顫一顫,像是撲翅的蝴蝶,扇得他心頭發癢,他耐着性子看着,便見一會後,這雙濃密纖長的眼睫毛緩緩扇開。
眼睛睜開了,像黑曜石般美麗的眼睛惺松茫然,半晌,她的眼裏才有了焦點,她的目光落在近在咫尺的他的臉上。
謝謝一直支持着作者君的旁友們,很多時候,我碼不下去字時,都是看着你們的留言鼓起信心,你萌對我真的很重要!希望我們能一起走到最後!
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