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暗算
◎我怎麽感覺謝沉霜在搞我?◎
回到春和苑之後, 葉蓁便坐在榻上,翻看葉老爹留下來的醫書。
等到暮色四合時,蘭栎進來道:“公主, 時辰差不多了,我們便該過去了。”
“好。”葉蓁收了書, 換了身衣裙, 便帶着蘭栎往皇後那邊去。
太後不喜舟車勞頓, 歷年都不參加春獵,今年也不例外。而狩獵是男子的事, 女眷們不參與, 是以往年徐映月都會安排女眷們賞春。
葉蓁過去時,女官正在同徐映月禀報,明日賞春的安排。
“蓁蓁來了。”看見葉蓁,徐映月沖那女官道,“就按你剛才說的辦,下去安排吧。”
那女官行過禮便退下了, 徐映月拉住葉蓁的手, 兩人敘了會兒閑話後,徐映月才吞吞吐吐道:“蓁蓁, 我也請了曦歌過來用膳。”
說這話時,徐映月觑着葉蓁的神色。
兩個都是小姑子, 徐映月也不好厚此薄彼,但她又怕葉蓁介意。葉蓁不覺得有什麽,她莞爾一笑:“好啊,多個人吃飯也熱鬧。要不讓毓兒也過來?”
“他在陛下那邊。”她們正說着話, 有宮人來禀, 說姜曦歌到了。
姜曦歌今日穿了件綠羅裙, 裙裾上照舊繡着白梅。看見葉蓁也在,她依舊神色冷淡的,面上并無反應。
見姜曦歌這般,徐映月才悄悄松了口氣。姜曦歌性子雖冷,但脾氣卻很烈。因不喜歡她娘家的兄長,前年中秋宴上見她兄長也在,姜曦歌不顧太後宣帝也在,便直接冷臉離席走了。如今見她神色與平日別無二致,徐映月這才安心。
徐映月招呼道:“好了,人到齊了,傳膳吧。”
宮人捧着漆紅雕花的盒子魚貫而入,将一盤盤珍馐美馔放在桌上。
她們三人移步落座,徐映月指着一盤春筍魚,笑着道:“你們嘗嘗,這筍是宮人今兒剛從山上采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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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蓁嘗了一口,魚嫩味美,筍脆爽口,确實很好吃。葉蓁正要筷夾第二次時,庭院外突然響起匆促的腳步聲,不一會兒,宮人便領着宣帝的近侍進來了。
那近侍行過禮後,道:“陛下急召小公主過去。”
葉蓁咽下嘴裏的菜,還沒來得及說話,徐映月已替她問了:“陛下眼下不應該在用膳麽?怎麽突然急召蓁蓁過去了?”
“似乎是因為馬球場一事,祁家兄妹與賀小侯爺也在。”
徐映月看向葉蓁,葉蓁一頭霧水,說了午後在馬球場上一事。
“既是陛下傳召,那你快些過去吧。”其中還牽扯到賀貴妃的弟弟,徐映月不适合與葉蓁同去。
葉蓁正要走時,姜曦歌蹙了蹙眉,起身道:“我跟你一起去。”
嗯?!葉蓁轉頭,姜曦歌已經往外走了。
她們過去時,除了祁家兄妹與賀潇之外,祁昌弘也在,祁昌弘身側站着一個面容冷峻的老頭,而讓葉蓁意外的是,謝沉霜竟然也在。
賀潇吊着胳膊,看見葉蓁進來,立刻笑開。
賀潇本就長得白白胖胖的,他穿一身明紅的錦袍,此時吊着胳膊,咧嘴沖葉蓁笑,再配上腦門上紅腫的大包,十分有喜感。
葉蓁嘴角抽了抽,默默移開視線。
宣帝擡眸,見姜曦歌也一同過來時,還愣了愣,旋即沖葉蓁道:“蓁蓁,你将今日在馬球上的事,同朕再說一遍。”
葉蓁便又複述了一遍。心裏卻在納悶,這事怎麽鬧到宣帝面前來了?
謝沉霜的目光,淡淡刮了祁明照一眼。
宣帝問:“所以你并沒有看見,是誰擊球差點傷了你?那人也未向你請罪道歉?”
“沒看見。”但眼下殿中就這些人,祁明照又穿着下午那身藍衣,葉蓁用腳指頭猜也猜到了,她解釋,“當時賀小侯爺墜馬受傷,馬球場上一片混亂,我很快就離開了。”
她話音剛落,那個面容冷峻的老頭,便立刻向宣帝進言:“陛下,祁明照傷人在先,又未向公主請罪道歉,如此惡劣的行徑,應當嚴懲才是。”
“陛下,臣願領罰。”祁明照直接跪下,幹脆利落領罪。
祁昌弘見狀,也跪下請罪:“陛下,臣教子無方,請陛下一并責罰。”
“爹爹,大哥。”祁明樂見狀,也跪下了。
葉蓁驚詫看了祁昌弘一眼,她沒想到祁明照兄妹倆,竟然是祁昌弘的子女。
殿中燈火煌煌,照的每個人神色不一。
賀潇一臉頭大的表情,正在猶豫,他要不要也跟着跪一跪時,一只芊芊素手擡了起來,葉蓁小聲問:“那個,皇兄,我能不能說句話?”
宣帝捏了捏眉心,颔首。
葉蓁表達了自己的立場:“這就是件小事,沒什麽好計較呀,再說了我也沒傷着,不用罰了吧。”
祁明樂立刻扭頭,感激看了葉蓁一眼。
“公主不計較是公主大度,但祁明照卻不得不罰。”那個面容冷峻的老頭一臉義正嚴辭。
葉蓁杏眸瞪的圓溜溜的,十分不解:“我都不計較了,為什麽還要罰他?”
“祁明照傷人在先,事後也未向公主道歉請罪。”那個面容冷峻的老頭咬死這事不放。
葉蓁認真想了想,然後一字一句反駁:“确實是他傷人在先,但他傷的是賀小侯爺,與我沒有幹系的。為什麽要以我的名義去懲罰他呢?再說了,道沒道歉是他們之間的事,與我有何關系?”
說完,葉蓁看向賀潇。
“祁兄給我道歉了啊!”賀潇十分上道,說完之後,還不忘調侃,“章禦史,看來你這消息不靈通,竟然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
章禦史:“……”
葉蓁不願追究,再加上賀潇和稀泥,最終這事只能不了了之。
出來之後祁家父女倆,當即便要向葉蓁下跪道謝請罪,卻被葉蓁止住了,葉蓁語氣熟稔帶笑:“祁統領,你知道的,我最怕別人跪我了,快起來吧。”
祁昌弘護送葉蓁回京,與葉蓁相處了大半個月,知道葉蓁是真不喜歡這些,便站起來改為行了個抱拳禮:“臣教子無方,驚擾了公主,回去之後,臣定當嚴加管教犬子。”
然後,祁昌弘又轉頭,冷喝道:“你杵在那裏做什麽?還不滾過來向公主賠罪!”
祁明照收回視線,頂着祁昌弘冷冽的目光走過來,向葉蓁行禮賠罪:“今日臣驚擾了公主,請公主責罰。”
馬球場上那個桀骜不馴的少年,此刻終于彎腰低頭道歉賠罪了。
葉蓁搖搖頭,想了想,看向祁昌弘父女倆:“祁統領,我能單獨跟他說幾句話麽?”
祁昌弘父女倆退下了。
葉蓁看向祁明照。眼前的少年面容桀骜,即便還保持着彎腰行禮的姿勢,但看她的眼神卻泛着冷意。
看來今天午後在馬球場上,自己的直覺沒錯,祁明照真的對她有敵意。
葉蓁冷不丁問:“你喜歡皇姐?”
“今日之事與她無關。”祁明照下意識反駁,整個人像迅猛的豹子,迅速站直身子,下颌骨繃緊,目光裏帶着毫不掩飾的敵意。
葉蓁不說話,就那麽看着他。
滿打滿算,這是祁明照第三次見到葉蓁。他與葉蓁并不熟,他不知葉蓁的秉性,怕葉蓁将今日的事算在姜曦歌頭上,遂又解釋:“我無意傷你,我只是想讓你出醜。”
葉蓁歸來後,朝野坊間私下,都在拿她和姜曦歌對比,恰好今日馬球場上人很多,祁明照才想着故意吓她,讓她在衆人面前出醜。
葉蓁知道,祁明照說的是事實,但她還是不說話,就那麽盯着祁明照。
祁明照頓時急了,他一咬牙,舉手起誓:“我發誓,我剛才所言句句屬實。而且她不讓我動你。”
剛才姜曦歌離開之前,眼神冰冷看了祁明照一眼,眼裏的警告一覽無餘。
葉蓁瞬間憋不住了,眼裏笑意點點,卻不忘點頭:“嗯,這個我信。”
祁明照頓時明白自己被耍了,氣的直接大步走了。
待祁明照走遠之後,葉蓁眼裏的笑,這才慢慢落了下去。她順着紅融融的宮燈,看向遠處黑黢黢的山林,眼神一瞬間變得難過起來。
今夜她會幫祁明照,有很多原因,但其中有一個,是她在祁明照身上,看見了自己的影子。
他們都偷偷喜歡着一個人,但卻不敢同對方說。不過她比祁明照還慘,祁明照是不敢說,而她是不能說。
蘭栎過來勸:“公主,夜裏冷,咱們回去吧。”
“好。”葉蓁吸了吸鼻子,跟着蘭栎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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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帝殿中,賀潇被謝沉霜都要整崩潰了。
原本剛才他是要跟着一道走的,可剛轉過身,就被謝沉霜叫住了:“小侯爺留步。”
賀潇轉身,就聽謝沉霜漫不經心問:“今日在馬球場上,是小侯爺救了公主?”
“是啊!”賀潇睜眼說瞎話。
謝沉霜擡眸掃了他一眼,淡淡道:“可我怎麽聽說,今日在馬球場上,小侯爺怒氣沖沖打馬去追公主,在對公主動手時,被飛過來的馬球砸下馬的?”
賀潇神色有一瞬的慌亂,旋即立刻道:“肯定是你聽錯了!”
“既然小侯爺這般說,那想必是我聽錯了。”
賀潇聽到這話,剛松了一口氣,謝沉霜驀的話鋒一轉:“不過這種流言若傳出去,恐對小侯爺名聲有損。不如陛下還是召今日的目擊證人過來,讓他們還小侯爺一個清白。”
“不必了。”賀潇立刻反對。他那幫狐朋狗友是什麽性子,他比誰都清楚,若讓他們過來,只怕他們倒的比狗都快。
謝沉霜便不說話了,就那麽淡淡看賀潇。
見宣帝擰眉看過來,賀潇哼哼唧唧,開始避重就輕:“陛下,不管怎麽說,我這條胳膊是為救公主所傷啊!”
這話是沒錯,但賀潇平日的所作所為,宣帝亦有所耳聞。
宣帝揉了揉眉心,一臉疲憊:“看在你傷了胳膊的份上,朕不罰你,你明日就收拾東西回上京去。”
“陛下,我……”
宣帝一個眼神過來,賀潇立刻閉嘴了。
走出殿外之後,賀潇頓時如喪考妣,他問侍從:“我得罪過謝沉霜了嗎?”
“沒有啊。而且謝大人是出了名的脾氣好,從不與人計較的。”
賀潇:“是嗎?那我怎麽感覺,謝沉霜在搞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