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林琅手握着門把手,背對着郁桐,眼前的事情雖然聽起來有些複雜,但實際上只要稍微的聯想一下,姚箐從前人前人後兩副面孔,做過的那些事情。

就不難猜得出來,如今擺在他面前的,這到底是怎麽樣的一回事。

上一世林琅和他打了不少的交道,早就已經将他那些套路摸得清清楚楚。

更何況打從他們還小的時候,他就一直都是一個打了別人,還要到大人們面前去哭哭啼啼裝可憐,反咬一口的白蓮花。

“我欺負他,姚箐他這麽多年來,一直都是這麽跟你說的?”

林琅背對着郁桐,低着頭撫摸着手裏的門把手,即便是已經盡力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卻還是憋不住的笑出了「噗嗤」一聲。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我倒是覺得你對于自己的定位的确是挺明确,黑白分不分暫且不論,但是這裏肯定是不怎麽夠用的。”

林琅一邊說着,一邊轉過身從門口緩步走回來,于郁桐蜷縮着的那個櫃子前蹲下,扯着嘴角,歪着頭,伸出手指一下又一下的點着自己的腦袋。

“珍惜現在的這段時光吧,等你老了,估計就是電視上購買保健品,家裏堆滿玉石床墊,朋友圈裏天天刷屏「震驚」的那群人了。”

說到此處,林琅還極為認真的抿着嘴,吸了兩下鼻子,原本就已經很不正經,非常欠揍的臉上,甚至還真情實感的帶上了幾分憐憫。

眼神柔軟的看着櫃子裏的郁桐,就像是真真正正的在關愛一個智障兒童一般。

将本就情緒激動的郁桐氣的更加火冒三丈,剛才把埋在膝蓋裏的臉擡起來,就立刻瞪大了雙眼。

一邊控制不住的吧嗒吧嗒掉着眼淚,一邊動作急躁的想要從櫃子裏沖出來,恨不得在這兒就朝着林琅的臉上,使勁來上一拳。

可結果,他這邊才剛鑽出櫃子,還沒等站起身,就在眼前瞧見了一道足足有近十五厘米的疤。

剛剛還極沒正形,拐着彎的罵他智障的林琅,如今就已經坐在凳子上,整個人都恢複成了剛剛推門進來時,那一副一臉嚴肅的樣子。

不知道為什麽,這樣的他即便只是一言不發的在那做着,都能讓郁桐忍不住的覺得有點怵他。

更別說如今他正挽起了一條褲腿,坐在他面前,十分坦蕩的讓郁桐瞧着他小腿上,那麽長的一道傷疤。

同樣都是花滑運動員,光是瞧着那個傷疤的位置,就足以讓郁桐呆呆的愣在原地,倒吸一口涼氣。

“我從十歲開始正式學習花滑,卻一直被各種因素,壓在俱樂部裏,得不到能夠報名比賽的名額,直到了十四歲才因為一個被人偷拍的訓練視頻,被國家隊的教練們看見,給了我一個可以參加國際比賽的名額。”

“可結果,到了最後這個名額卻還是給了姚箐,因為我出現了些許的「意外」,沒能去成。甚至自此以後,直接退出了俱樂部,整整歇了一年都沒能再上冰。”

林琅說着,擡起眼來,對上此時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看上來明顯有些懵懂的郁桐。

“這一道疤,就是當初姚箐在制造那個所謂的意外時,用他的冰刀劃的,但凡再深上一寸,我這一輩子就都再也沒有辦法跳上三周,你也就壓根不用在這裏看見我了。”

“如果這麽多年來,真的一直都是我在霸淩他的話,那為什麽他一直什麽事都沒有,反倒是我這個霸淩者什麽榮譽都沒得到,徒增一道傷疤,錯過那麽重要的一年時光,差點就此告別花滑呢?”

林琅一邊說着,一邊十分認真的看着眼前的郁桐,那樣的眼神,好像能夠透過一切直接看進他的心裏一樣。

讓郁桐下意識的手心微微出汗,有種被老師點名提問後,自己卻壓根就答不出個所以然的慌張。

“我,我……”

郁桐有些逃避的将眼神移到別的地方,雙手捏着衣角,低着頭不知道應該跟人說什麽才好。

他之前一直以為,姚箐不論是改名,還是遠走美國,都是為了擺脫被林琅霸淩所留下的陰影和影響。

可如今突然間的看見了林琅腿上,這一道從未被姚箐所提起過的傷疤,郁桐才恍然間的反應過來。

也許他這一系列的反應,其實從始至終都不是為了擺脫什麽陰影,而是單純的覺得林琅的腿,真的被自己給廢了。事情的确鬧得太大,所以這才改名換姓,甚至改換了國籍,要去一個完全沒有人認識他的地方躲避風頭。

這樣一來,他對于林琅這麽多年來所做的一切,就都可以随着一個逐漸無人知曉的名字,徹底的消散在過去的回憶裏。

待到他功成名就的那一天,這個世界上就根本不會再有人,能夠将他和許多年前北方小城裏,那個連名字都完全不同的霸淩者聯想到一起。

他依然能夠站上冰場,成為衆人口中的精靈與仙子,清清白白的接受粉絲們的鮮花和掌聲。

而原本極有天賦的林琅,卻要因此而再也無緣比賽,只能徹底在花滑圈裏消失,從此以後查無此人。

甚至還要在不知道什麽時候,就在他和別人的交談之中,被姚箐反咬一口,扣上一個霸淩者的帽子。

就像是一年前,他對自己說那些話的時候。

郁桐看着林琅如今就放在他面前的那一道傷疤,之前內心中覺得矛盾,搖擺不定,心存疑點的地方,終于完全理順開來,全都擁有了合理的解釋。

可這樣的事實,卻讓他一時間實在難以接受。

甚至在剛剛得出這個結論的時候,就直接腿軟的直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瞪大了眼睛,擡頭看着林琅。

一行淚水自眼眶中溢出後,從他稚嫩的臉上滑過後,又吧嗒一聲的滴落在地上。

他因為姚箐而愛上花滑,把他當作自己的偶像這麽多年,每次訓練覺得堅持不住的時候,就去看他的比賽,然後告訴自己只有堅持下去,才能逐漸的縮小與他之間的差距,才能有一天和他站在同一個領獎臺上。

他因為姚箐而不斷努力,因為姚箐而将林琅當作是自己需要為之報仇的假想敵。

卻不想自己只是一直以來的真情實感,如今回想起來,竟然沒有一絲一毫是能夠稱得上完全真實的。

他就像是一個小醜一樣的被人耍來耍去,甚至到了如今,他都能夠想象得到,當時他真情實感的替人破口大罵,打抱不平的時候,姚箐表面微笑着,卻在心底忍不住嘲笑的罵他煞筆的情形。

“嘔……”

不知道為什麽,想到這裏,郁桐竟忍不住的覺得有些反胃。

趴在地上一邊流淚,一邊皺着眉頭幹嘔了幾下,可結果卻也是什麽都沒有吐出來。

身旁掉在地上的手機裏,收到了總教練打來的電話,屏幕亮起以後,鎖屏上露出了自己與姚箐的合照,那樣的表情,就如同是在諷刺着他,連着被人戲耍了這麽多年。

讓郁桐坐在地上,死死的捏着身旁的那部手機,憤怒的一瞬間就紅了雙眼,極力的壓制着才能控制住自己,沒有在鎖屏亮起的那一瞬間,就直接砸了這部手機。

“我一定要在下個賽季找個機會,親口去問他。”

姚箐因為轉國籍的原因,有一年的休賽期,今年八月大獎賽,是下一個賽季的開始,他正好休賽期剛過,一定也會去。

只不過他在今年剛剛升入了成年組,大獎賽的分站賽中,青年組和成年組的比賽一直都是錯開的,要等青年組的大獎賽全部進行完之後,才會進行成年組的。

所以理論上他們想在大獎賽的分站賽中就遇見姚箐,幾乎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但在總決賽中,成年組和青年組的比賽,卻是在同一時間進行的。

所以如果林琅想要在這之後見到他,就必須要在八月份的大獎賽中拿到世界前六名的成績,進入到總決賽中,才能擁有當面質問他的可能。

如今距離大獎賽開賽,還有七個月的時間,他一定要進入前六,拿到參加總決賽的資格,到現場去好好的質問一下姚箐。

問一問他林琅今天所說的這些,到底是不是真的。

自己這麽多年,一直視為目标的偶像,到底是不是真的惡心到了,令人只是聽了他的名字,都不自由住覺得想吐的程度。

郁桐被林琅渾渾噩噩帶出房間的時候,一雙眼睛哭的通紅,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出的這家場館。

原本怒不可遏的總教練,被人氣的還準備在找到人之後,好好的處分他一頓。

可結果真的瞧見了他被林琅攙扶着走出來時,那一副凄慘的模樣,也還是無可奈何的啞了火。

只是長嘆一聲,皺起了眉頭,對着其他人不耐煩的揮了揮手,示意人趕快将他攙扶到車上帶走。

心疼的甚至連罵人一句解解氣,到了最後都還是沒能舍得。

當晚,剛一回到隊裏,郁桐就發起了高燒,哭鬧着說了一整晚的胡話,連帶着那一周左右,都一直蔫蔫的發着低燒,實可謂是大病了一場。

其他人都還以為郁桐這是因為和林琅過不去,輸給了他之後,還在心裏不甘,實在太難受,才會一病這麽久。

畢竟那一天林琅将他找回來的時候,郁桐那兩個眼睛都快哭成了兩個核桃,甚至半夜高熱說胡話的時候,都還在不斷的念叨着林琅的名字。

所以為了避免兩個人碰見之後,再吵架,隊裏的這些師兄們就幹脆暗地裏成立了聯盟,每天想盡辦法的将他們兩人錯開,不讓二人有機會見面。

就連林琅得知郁桐生病之後,帶了水果過去想要探望,都被關昊一臉歉意的婉言謝絕在了門外。

“小琅,郁桐這孩子本來就嬌氣,這麽多年來,在隊裏被我們幾個寵的更是沒了個樣。他現在生着病,隊醫輸完液好不容易才睡着,你如今這要是一進去,他肯定就又要有的鬧。”

“你今天要不就還是先回去吧,他這邊就交給我和幾個師兄處理,我們保證好好教育他,等到他過了心裏這道坎,我肯定讓他去跟你賠罪,親口跟你說對不起。”

“但是現在能不能,請你先讓一讓他,別和他太計較,也放我們這些師兄們一條活路,別和他太計較。其實這孩子本性還是好的,就是有時候脾氣有些太倔了,只要認準了什麽事,他就一根筋。”

關昊為難的站在門口,對着提着水果的林琅,一臉為難的念叨個不停。

可結果卻聽的林琅一頭霧水,完全不知道他在講些什麽,甚至到了最後,都忍不住的被關昊給說樂了。

“不是,你先等等,你這怎麽好像說的,只要我今天進去了之後,我倆就得在這兒拼個你死我活一樣。”

林琅站在門口,一邊說着一邊帶着笑意的對着守在門口的關昊攤了攤手。

“我承認,我今天來的時候的确目的不純,除了探病以外,還想要好好嘲笑他一下,找找樂子的。”

“但我和他之間的誤會,真的早就已經在全錦賽那天解決了,他變成今天這樣,也真的不是因為我的緣故。”

林琅說到此處,歪着頭長嘆一聲後,将帶來的水果,遞到了關昊的手裏,有些無奈的扁了扁嘴。

“算了,反正不管我怎麽說,你們都理解不了郁桐對于我,又愛又恨,纏綿悱恻的那種感情。也肯定不信我說的我們已經和好了。”

“那就先把水果替我帶進去,剩下的等他醒過來,再和你們解釋吧。”

林琅如此說着,一臉得意的環着自己的肩膀,做出了一個少女懷春般,肉麻的表情。

讓關昊看了都忍不住覺得喉中一哽,忍不住的就想要打他一下。

完全都想象不到,這麽一個嘴損記仇,又臭屁到不得了的小孩兒。

到底是怎麽在冰上忍受着那樣撕心裂肺般的疼痛,拉出一個近乎是燭臺的完美貝爾曼的。

那個在冰上毫不遮掩,散發出自己所有魅力,掌控着觀衆所有的情緒,拼盡全力完成每一個跳躍,撩生撩死的林琅,與如今下了冰以後的他,簡直就好像不是同一個人一樣。

關昊如此想着,看着林琅大搖大擺走出大門外的背影,拿着手中的水果,忍不住的就覺得有些好笑。

自從全錦賽一戰證明了自己的實力,如今的林琅在國家隊內,不光受到了隊友的接納,甚至在整個隊內,還成了食物鏈的最頂端,被所有人都當成了團寵一般。

青年組大獎賽的名額,最終還是定了林琅和郁桐每個人兩站。

如今距離大獎只剩七個月的時間,比賽在即,隊裏的所有人都在加班加點的進行着訓練。

紀滄殊也依據林琅如今的情況,給他制定了專屬的特訓計劃。

與此同時,林琅還想要在這一次的比賽中,重新編排一個新的節目,一個上輩子就沒表演過的全新的節目。

只不過暫時還找不到什麽靈感。

不過他也并不着急,畢竟七個月的時間雖然不算太長,但也不算是太短,對于他來說,完全來得及。

——

“什麽!他真的這麽說!”

“我……我,我不過就只是說了句佩服他的實力,還有比賽輸給他,我輸的心服口服。但這怎麽,怎麽就又愛又恨,還,還纏綿悱恻了呢!”

“他怎麽能這麽說!搞得我好像是個奇奇怪怪黏黏糊糊的變态!”

郁桐病好之後,關昊才将林琅那天來看他時所說的話,完全的轉述給他。

郁桐聽了之後,也是意料之中的炸了毛,直接就從病床上跳起來,嚷嚷着非要去學校找他讨個說法算帳。

關昊勸了一路都攔不住他,到了最後也就只能由着他去,并且在将他送到校門以後,提前給林琅發了一條信息。

“小怪獸炸毛了,正在找你算帳的路上,我實在是攔不住他……”

關昊說話還是一如既往,像是老媽子一樣的啰嗦。

林琅這邊趁着課間拿起手機,還沒等看完他發過來的長篇大論。

短信裏的小怪獸就已經摸進了他的班級裏,大手一揮拍了一瓶死貴的無糖酸奶在他眼前。

別扭的紅着耳朵,氣鼓鼓的嘟囔了一句。

“我上次期末英語沒考好,零花錢被減了一半,就算是再省吃儉用,也就只能給你買的起這個了。”

“之前是我誤會了你,我已經知道錯了,對不起,請你原諒我。”

“順便能不能教教我怎麽學英語,眼看着馬上要月考,如果這次英語再不及格,我的零花錢就要徹底歸零,一分沒有了。”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1-09-01 16:21:45-2021-09-01 23:53:0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8676762 2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兔小白 8瓶;38676762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