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幾分鐘後, 紀滄殊走出辦公室,站在轉角處的垃圾桶旁,旁若無人的抽着煙。

而身處在辦公室內的總教練, 也因他剛剛所說的那一番話,靜默了下來, 呆呆的坐在椅子上, 看着桌面上擺放着的那杯因為他剛剛拍的那一下, 直到現在還止不住波浪的茶水。

忍不住的靠在身後的椅背上, 深吸了一口氣, 有些即使是現在回想起來, 依舊心內不忍的閉上了眼睛。

十幾年前醫院裏, 紀滄殊坐在病床上, 紅着眼發瘋一樣嘶吼咆哮的畫面, 就在這一瞬間,同時重新回到了紀滄殊和總教練的眼前。

那個時候,紀滄殊因為隊內某位教練,急于展現自己的作用,邀功請賞為自己今後的仕途鋪路, 不顧紀滄殊的意願, 強行改變節目編排,并且讓他練了不适合他的動作。

在比賽前加強訓練難度,即便是明知他已經在訓練中有所受傷, 卻還是依舊以之後的東奧名額為由, 要求他繼續上場。

結果卻導致紀滄殊在比賽中跟腱斷裂,直接造成了不可逆的損傷, 讓這樣一顆國內正冉冉升起的新星, 就這麽折在了一場可有可無的國內賽上。

而如果沒有那一遭, 紀滄殊可以說是很有可能就會是國內花滑男單第一個世界冠軍了。

只可惜……賽場上從來就不會有如果。

桌上放着的編排審批報告上,到了最後,還是簽上了總教練的名字。

紀滄殊計劃得逞靠着牆角抽完了最後一口煙,将剩下的煙屁股狠狠的撚在了手邊的垃圾桶裏,随後便毅然決然的走出了門去。

——

自那天起,林琅便開始在訓練中,着重攻破4Lz,在這個一線男單都基本上,只停留在4S和4T的時代,一個位于分值頂峰的4Lz,無疑是整個場上,最令人為之瘋狂的得分大殺器。

而随着訓練的逐步進行,林琅打算在這一賽季的比賽中,嘗試4Lz的消息,也逐漸的傳到了越來越多人的耳朵裏。

網絡上的關于林琅狂妄,自大的抨擊,越來越強烈,就連一直支持他的粉絲,在義憤填膺的維護着他的同時,都忍不住的要在心底對林琅這一次的決策産生些許的懷疑。

心情如同過山車一樣,從最開始聽到時期待到恨不得跳起來歡呼雀躍,再到之後,立刻又因為對林琅的擔心而瞬間跌落谷底。

既期待林琅能夠在賽場,如同上一次的4F一樣,再一次的創造奇跡,又不免要在這個時候隐隐的問上自己一句。

“真的能行嗎?”

畢竟那可是4Lz,原本選手在冰上想要做到四周跳,就已經是十分困難的一件事。

雖然很多專家都曾經預測,以人類的身體大概可以做到四周半,但對于很大一部分選手來說,能夠完成四周跳就已經算得上是極限了。

畢竟即便是最簡單的跳躍,想要轉到1440度,在空中的速度,都幾乎高達每分鐘400轉,而即便是汽車在開到每小時100公裏的速度時,車輪的轉速也不過只有800轉左右,更何況運動員在冰上起跳時,還要在這個基礎上,保持住自身的體态,并且在落冰的一瞬間,承受住約為自身體重七倍左右的沖擊力。【1】

想要做到這些,首先第一步,就是得要豁得出去,憑借着強大的心理,抑制住身體下意識中自我保護的這種本能。

而勾手跳,又因為在前期滑行階段施力方向與最終跳躍的旋轉方向完全相反這一特點,使得他的四周再一次的拔高了一層難度。

而要在這種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令人窒息般的壓力下,想要做到勾手四周跳,簡直可以說是難比登天。

他們雖然期待林琅能夠在下一賽季中表現亮眼到能夠讓之前質疑他的那些人狠狠打臉,可這樣的難度,萬一沒能挑戰成功亦或者是賽場上因為壓力等諸多原因沒能很好的發揮,那麽就必定會使得林琅深陷進網絡輿論的漩渦之中。

更別說,在挑戰這種難度的跳躍時,無可避免會涉及到的傷病問題。

即便是上一世林琅登上頂峰時,已經到達平昌冬奧那一個男單幾乎全民四周跳的時期,能夠跳出4Lz的人,僅憑單手也是能夠數得出來的。

而那個時候就因為林琅格外擅長4Lz的這個特性,也常常會有媒體與一部分粉絲,将他與「瘋狂」二字一起提起。

可那個時候林琅所發的「瘋」卻還遠不及如今的二分之一。

“4Lz?那個中國隊的林琅?我看他恐怕八成是被吓瘋了。要麽就是被區區一個青年組的滿貫沖昏了頭腦,已經自大到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誰了。”

俄羅斯那邊,在上一個賽季剛剛接受了安德烈的新教練,在聽到這個消息之後,甚至都沒有來得及細想,光是聽見了中國隊這三個字,就已經先一步的露出了不屑的眼神。

“即便是他在上一個賽季,領先成年組的姚箐先一步的做出了4F,可F跳和Lz跳之間的差距有多遠,只要是看過幾場比賽的人,又有誰會不知道。這麽多年來中國隊內,幾個青年組的冠軍又不是沒出過,可一到了成年組依舊還是連領獎臺都沒站上去過。”

“不論是教練還是選手,他們國家的人在花滑上天生就缺乏這種天賦。”

“更何況你的4Lo,可是足足練了有兩個多賽季,才敢拿到賽場上的,如今這個林琅只這麽幾個月的休賽期就想要練成4Lz,還要将其搬到賽場上,不論怎麽說,那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事。”

安德烈的這個教練,是如今世界男單中,最富盛名的教練,之前在他手裏突破自我,後來成為傳奇一般的選手,可以說都不是只有那麽一個兩個了。

所以說,對于他所說的話,不論是拿到哪去都絕對稱得上權威二字。

林琅這事,既然在他的嘴裏,都能這麽斬釘截鐵的收獲到「不可能」這三個字,那麽基本上,就真的是百分之九十九點九的幾率都是做不成的了。

而此時此刻就連安德烈的教練聽見林琅這個決定,都是如此不屑外加嘲諷的态度與評價,那麽位于美國隊的姚箐那邊,究竟會是什麽樣的一番光景,也就自然而然的可想而知了。

自從他在賽場上,被林琅搶先用4F打臉了之後,這麽長的時間之內,姚箐經歷了萎靡頹廢,也經歷了情緒一疊到底之後的觸底反彈。

而如今的他,正愁着沒有這個機會,将林琅當日奪去他4F首跳這一榮譽,葬送自己升組後萬分重要的第一賽季這個臉很好的打回去。

前些日子姚箐苦思冥想都想不到什麽太解氣的法子,如今卻都不用勞他費心,林琅就将他那張臉自己給湊過來了。

他還有很多曾經的小弟留在國內,他們也都與他一樣,讨厭林琅,恨不得即刻就能将他置之死地。

所以國內此時此刻,網絡輿論上到底是個什麽樣的情況,姚箐他簡直是再清楚不過。

就林琅此時此刻這種行為,在他眼裏看來,簡直完全就是一個徹頭徹尾都在作死的傻逼才會想到要做出來的事情。

甚至都讓他忍不住的懷疑,他是不是真的下雨天沒打傘,才導致腦子裏進了這麽多水的。

不過不論再怎麽說,對于林琅的這種行為,姚箐始終還是喜聞樂見的,畢竟這一樣以來,他甚至都不用太費什麽手段和心思去背着裁判,在私底下搞出一些有的沒的。

只要靜觀其變,等着林琅自己摔下馬,然後再故技重施的在輿論正處于頂峰的時候添上一把火。

就足夠将裏林琅徹底的清理出花滑的這一片冰場,燒的他連渣都不剩了。

雖然世界上最為權威的教練和姚箐對此都持有一種不屑的态度,可作為一次冬奧男單金牌主要競争者之一的安德烈,卻從始至終都并不這麽覺得。

也許這只是他個人的觀點與喜好,但就通過那一天大獎賽以及之後晚宴上,他對于林琅的接觸來說。

他還是覺得林琅是真的有着很特別的天賦的。

而且就性格來說,林琅雖然看起倆長相精致嬌小,看起來就好像是一個有點高傲的臭屁小孩兒,但實際上在他的骨子裏卻始終有一股瘋勁兒與狠勁兒埋藏在其中。

這一點雖然平日裏在他的自身氣質和節目風格當中,也稍稍有所體現,但安德烈卻始終覺得,他将這一部分展現出來,能讓人們所看見的,直到如今還遠不如他身體之中所蘊含的十分之一。

這個人的骨子裏,既是坐在王座上,掌握一切的王者,同時也是一個樂于将自己全部籌碼,都壓在自己身上,亡命天涯的賭徒。

所以不論他的教練,亦或者是其他的選手說什麽,但就安德烈本人來說,他始終覺得哪怕一件事成功的幾率再小,但只要放在了林琅的身上,這個人就總能夠用盡各種方法,抓住那一絲成功的可能。

下一個賽季,就他自己來說,安德烈還是很期待林琅能夠第一次與他站上同一片冰場,作為對手和他一塊兒比賽。

——

4Lz的難度還是很高,即便是如今林琅的身體早已經在紀滄殊的調整下,達到了一個較為理想的狀态,可身體上,年齡,體重等等一切與上一世不同的變化,還是使得林琅在訓練時感受到了些許的不習慣。

短短幾個月的時間,哪怕是有着上一世的許多經驗,可光是适應這些瑣碎的變化,對于一個運動員來說,也已經足夠的緊張和艱難。

只不過這樣的速度,不論是放在誰的眼中,都已經可以算得上是十分不可思議的了。

短短一個月的時間,林琅就已經可以脫離釣竿,獨自在冰上做一個基本上已經算是标準的雛形。

而即便是這樣,他也依舊還是不算特別滿意,即便是坐在冰場旁聽着紀滄殊為他梳理講解的時候,小腿上還挂着滿滿的冰袋,待到講解結束之後,他也依舊可以迅速的脫掉外套回到冰場上來,大喊一聲。

“繼續再練。”

而這樣的結果,也就導致了他這一段時間對于腳踝所造成的負擔太重,哪怕是整體對于4Lz的訓練進度已經達到了百分之八十左右,可最終卻還是在距離下賽季大獎賽開賽前的一個月,就差這臨門一腳的時候,被紀滄殊突然将有關于這一跳的所有訓練全部叫停。

而叫停的原因,就是因為林琅的腳踝已經到了可以負擔的極限了,如果再一味的縱容他練下去,恐怕就真的會因此而在比賽前落下實打實的傷病了。

作者有話說:

注:【1】本段,以及文中所有涉及到的專業知識,全都來源于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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