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027

九十九朝, 氣得對空氣打拳打了半個晚上。

剩下半個晚上當然是用來睡覺。

直到早上吃早餐的時候,他都是味同嚼蠟,嘴巴裏半點感覺都沒有, 眼睛下青黑像是和人夜半約過會一樣。

九十九朝是真沒想到啊,看起來好吃的紅葉狩和白鹿的味道沒有交換過來, 怎麽偏偏就壞的味道過來了。雖然他之前真的很好奇夏油的結契方式好不好吃, 但不代表是他真要去嘗嘗詛咒的味道。

感覺好像掃除過後皺巴巴黏糊糊的抹布味,嘔。

他仔細剖析了一下夏油傑的術式。

看來味道是按種類和作惡程度分的, 這也太智能了, 看來以後不能讓夏油吃詛咒了, 多吃吃妖,不是……收的式神多是妖怪比較好。

不過九十九朝沒把難吃的味道跑到自己嘴巴裏的事告訴夏油傑,因為他不确定這是一時的交換還是長久的交換, 萬一夏油傑提出想多試試,吃苦的還是他,嘔。

惡妖和詛咒在管理上應該比紅葉狩或者白鹿難, 以後遇到這類的敵人直接消滅就好,從根本抓起, 絕對不能培養出見一個就收一個的習慣才最重要。

自認是邏輯缜密的養式神小天才九十九朝嚴肅地吃完早餐, 給五條悟的發了通郵件,跟上節目組錄制隊伍。

今天是陰天, 沒什麽風,因為屬于郊外山林所以溫度偏低,節目組的工作人員們看到黑頭發的少年一身針織毛衣外套靴子齊活,怕冷極了還圍了一圈圍巾, 遮住半張臉。完全讓人看不出對方到底哪裏像是個陰陽師,明明就和一般幹幹淨淨又白又好看的高中男生沒什麽區別。

工作人員們相互看了眼, 滿眼都是疑惑。

九十九朝并不負責幫他們解惑,導演看到他跟在隊伍末尾,沒說什麽,開工。

錄制的地點是在“據說是那個死去的女人的住所”中,實際上是不是也沒人清楚。

作為節目多年負責人,導演最清楚怎麽裝神弄鬼。只要房子足夠老,符合故事內容靠近河流,分幾個鏡頭再去錄一下村子裏蓄水的水井和女人失足落水的河岸——這不是直播節目,所以很多鏡頭可以同時錄制,在按照劇本分別放送,把握好節奏,就能引出觀衆對山村內部和故事的好奇心。

茅屋和木質的町屋前被打掃了一遍,簡單搭了一個棚子,嘉賓們排排入座,場務豎起一個板子,內容是對嘉賓的提問:屋子中是否有怨靈存在。

“我看到了,是一個女人,穿着灰色的甚平服的女人正在打磨家中的刀具,腰帶上挂着一塊石頭。”一個中年的女性靈媒師先開口。

屆時在節目放送時,這裏就會順勢放出村民們的習俗——因為是以磨刀石出名的村子,村民們都有把賣出去的石頭的邊角料做成挂飾,戴在身上的習慣。

這樣的鏡頭藝術讓女靈媒師的話充滿了說服力。

其他嘉賓也紛紛開口,說自己同樣看到了一個女人,每個人都補充了所看到的細節,節目組按部就班準備好一個個增加說服力的鏡頭。

九十九朝:……

沒眼看。

他雖然也是個在為金錢努力的俗人,但是沒能俗氣到這個地步,可能是因為專業相關所以見不太得這樣的造假,眼睛都慢慢眯了起來,不忍直視。

怪不得常暗會說那種打抱不平的話,換他他也受不了。

還是去旁邊溜達溜達吧。

村子之外沒修路的地方就沒有平坦的,到處都是樹啊石頭的,天太冷,九十九朝不想溜達太遠,擡頭看了看盤虬的老樹梢,看起來比較幹淨,就輕輕跳了起來。

如果工作人員看見這一幕,估計就不會覺得九十九朝是個什麽普通的男高中生,而是一只輕巧的貓。

“……”

“……”

九十九朝剛閉上眼沒多久,就聽到了一陣争執聲,透過樹梢一望,是一群被村長攔住的村民,不少是上了年紀的老人,好像要沖進節目錄制的地方。

怒氣滿滿的鄉音被他自動切換成聽得懂的意思。

“這些外來的人為什麽還沒有走!”

“還要碰我們的水源!”

“把他們趕出去!趕出去!”

明白事理,不,明白金錢重要性的村長努力勸着。

“外鄉人不能在這裏待太久!五十年前偷走我們石頭的就是外面來的男人,将軍大人會發怒的!”

“我昨晚已經聽到了将軍大人騎馬的聲音!土地在震!”

“将軍大人會發怒的!”老人毛發豎立,聲音嘶啞,含着深深的恐懼。

“把他們趕出去,趕出去!”

将軍?

九十九朝靠着樹,無所謂那些趕出去的宣言,單手托腮回憶起看過的資料。

砥石村在幾百年前還沒有靠天然砥石發展起來的時候,據說有一個大人物征戰時路過此地,想要打磨手中的長刀,騎着戰馬威風凜凜時恰好遇上了一位刀匠的女兒。刀匠的女兒捧出家中的磨刀石,刀在流水中煥然一新,血水污泥猶如被神明洗淨。

然後就是一段感人肺腑的情感過程,将軍離開後打了勝仗,給村子送來了不少賞錢,那塊石頭也成了刀匠家乃至整個村子的寶物。

九十九朝一開始還挺好奇這塊石頭,被人供奉幾百年或許都有靈了,結果沒想到五十年前被偷了。

怪不得村民們那麽激動。

五十年前……咦?

樹上的狐貍支棱了起來。

節目錄制這邊,工作人員正有請在座通靈人中年齡最小,來自傳說中的阿伊努族的年輕薩滿進行通靈。

臉上沒什麽表情的黑皮酷哥開口就是,“這裏沒有怨靈。”

全場嘩然,內容基本上是“又來了”、“年紀輕輕的怎麽總喜歡說謊”,搞得導演不得不叫停,讓嘉賓們和充當觀衆的工作人員休息一會,把唱反調的慣犯叫到一邊,“常暗君!”

“我的确看不到怨靈,”男生如實解釋,平淡中透着固執,“只有一些痕跡和污穢,像是從地上冒出來的。”

說完他就想自己為什麽要多解釋後半句,導演不一定能聽得懂,大概又要當作自己是在胡說八道。

導演是個中年人,板起臉來無時不刻想要訓斥人,但聽到這後半句卻一愣,臉上的擡頭紋都露了一下,若有所思起來,“怎麽和那個陰陽師少年說得一樣?”

常暗擡起頭,“一樣?”

節目中怨靈是否存在,其實都在導演的劇本上寫好了,阿伊努族的年輕薩滿昨天遲到沒能仔細看劇本,當然就算看了他也依然會說沒有。

可這麽不配合的嘉賓,導演看向他的眼神忽然變得諱莫如深起來,點點頭,“那位禦……九十九君也是這麽說的……”

男生随即四處望了望,沒有見到九十九朝的影子,按理說對方應該在幕後旁觀。

不遠處的工作人員們聽到了導演的叫聲,轉頭一望,就看見本被導演叫到跟前教訓的嘉賓遠去的背影。

這位被為求節目效果的經紀人打扮得近乎上身赤‖裸的男生幾步就跨過了山石,跑到了一棵樹下。薄綠色的眼睛向上望,葉隙下灑落的一點光線打在他塗了彩繪的肌肉上,肢體線條随着起身擡頭的動作舒展,一股野性的美感贲張起來。

他本來就是以神秘民族風情為賣點才被請進節目組的,但從沒有過像這時候一樣宛如最傑出的雕塑作品般出現在鏡頭前,因為他的神情從沒有這麽專注過,雙眼就像是綠色微風吹過的湖泊,讓人不禁好奇他在看什麽。

九十九朝低下頭,“昨天你為什麽會說‘湧出酒的水井’,這句話是我鏡聽的結果。”

近乎透明的綠瞳倒映着樹上的影子,那影子卻是狐貍的輪廓。

“因為林中的精靈在和我對話,它們說這裏有這麽一口井,但是被污染了。”

九十九朝露出恍然的神色,“那我大概知道這裏發生過什麽了。”

樹下的男生有些困惑,“然後不知道為什麽,林中的精靈躁動了起來,把我推下河裏,就逃跑了。”

黑頭發的少年偏頭笑了笑,“大概是因為會讓他們恐懼的我進去了森林。”

常暗皺起眉,“為什麽,為什麽它們會恐懼你。”

男生不解,“你不該被恐懼。”

他向九十九朝伸出手,手指上流淌着光,語氣近乎虔誠。

“你明明值得所有妖怪,所有生靈喜歡。”

作者有話要說:

發出來了嗎(可憐巴巴),不知道為什麽,最近jj晚上老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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