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冥府之主
此時,窗外飛進一只黑羽紅喙的鳥,振動的翅膀好似承受不了自己圓滾滾的身子,便撞上了窗框,垂直掉到了地上。孔雀精看着這只笨笨的鳥,譏諷道:“主子太過精明,往往總是教出豬一般的屬下。”
兩眼冒金星的鳥撲了撲黑色的翅膀,又振着翅膀飛起,向着書案而去。紅喙一張一合,發出小孩般的嗓音,“主子!主子!”
在空中搖搖晃晃的鳥剛飛到書案上方,便被柳夙羲擡起的書面拍開,黑色的身子又掉落在地。作為一只鳥來說,肥胖絕不是一件好事,愛貪吃的鳥似乎早已習慣被主子拍,在地上折騰了一下,又站了起來。
柳夙羲睥睨着地上的笨鳥,平靜道:“何事?”
圓滾滾的鳥撲着翅膀飛在空中,恹恹道:“冥府之主求見。”
在一旁的孔雀精收了那把孔雀扇,饒有興趣道:“冥府之主,倒也是稀客。”
柳夙羲不屑勾唇,“有時候,稀客比熟客更容易應付。”
冥府之主帶着一身的死氣,是陰間地府的氣息,邢鬼以魂魄為食,對這種味道倒是不排斥。
明明是陰間地府的主人,卻穿着一身白衣,在黑夜裏,難免會引人注目。
冥府之主踏入書房的門檻時,雪白的衣衫上還沾了露水,由此可見,他方才去了叢林。穿了一身綠衣的孔雀精化作了丫鬟,給初來乍到的客人準備了茶水。也不過是方才才幻化出來的。
客人并不喜歡喝幻化出來的茶,雖看着有茶色,卻寡淡無味,禮節性地用唇碰了碰杯沿,便算作是喝了。
站在柳夙羲身後的孔雀精用手上的托盤遮住唇,看着前面副座上的冥府之主道:“莫非是地府丢了許多魂魄,冥王大人此次前來是為了收魂?”
柳夙羲臉上帶着笑意,眼裏卻尋不到一絲笑,“即便是丢了些魂魄,也用不着冥王親自來一趟,你的這句話倒是白說了。”
一身白衣的冥王放下了茶盞,道:“本王今日前來确實是為了尋一樣東西,不過,并非魂魄。”
柳夙羲道:“冥王丢了東西,卻來寒舍找,可是有些不妥?”
三百年前才上任的冥王比前任的冥王要懂禮性得多,拱了拱手道:“本王一路尋來,也不過恰巧在此停留,冒昧之處還望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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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府之主大駕光臨,寒舍蓬荜生輝,深感榮幸還來不及,又怎會覺得冒昧。”柳夙羲悠悠道,話中卻無客套之意,反有幾分譏諷。
冥王臉上堪堪擠出一個笑,柳夙羲道:“不知,冥王丢的是一件什麽寶物,競得親自來尋?”
“不瞞閣下,冥府丢的正是聚魂枝。”聚魂枝乃冥界神器,長在奈河橋的岸邊,聚魂樹上的枝條便稱作聚魂枝,冥府僅有聚魂樹一棵,聚魂枝自然也是少有的,即便是仙者也不能擅自使用。
滿臉不屑的孔雀精搶着話頭道:“那你就找錯地方了,我家公子的聚魂珠比冥府的聚魂枝不知要強上多少倍,又怎會私藏地府那東西。”
邢鬼手中的聚魂珠除了能吸收魂魄,還能使分散的魂魄聚集起來,法力自然要比冥界神器聚魂枝強得多。
冥王道:“本王自然曉得閣下用不上聚魂枝,不過是怕偷這聚魂枝的小賊在閣下府上落下了點什麽。若是閣下見着,還望告知一聲,本王必定答謝。”
“冥王客氣了,若是日後見着,自當親自奉上。”柳夙羲道。這也不過是說說罷了,若是邢鬼下了地府,冥府的上上下下大抵是要急出汗來的。
冥王拱了拱手,“那本王先告辭了。”
柳夙羲連擡手作揖也免了,只道:“不送。”
待那冥王走後,房中又恢複了平靜。
一直站在旁邊扮作丫鬟的孔雀精咬了咬唇,有些欣喜道:“你方才是在維護我,所以,你并不是不喜歡我。”
紅衣的男子從主座上站起來,“我不過是圖個耳根清淨。”
話音剛落,紅衣的男子便提步走了出去,留下一個血紅色的背影。
第二日一早,琉淵是在自己寝房中醒來的,昨日他未在魏國府上留宿,連夜趕了回宮。
柔和的晨曦穿過木格子窗落在黑青色的地磚上,窗外枝頭光禿的樹影倒影在地上,窗臺上靜靜停着一只紅色翅膀的鳥。
琉淵穿衣洗漱後,便提步向着窗臺走,看着窗臺上睜着眼睛的鳥兒,這些天他不在宮裏頭,便吩咐了太監每日準時給他喂食。
伸出手掌,富有靈性的鳥兒便乖巧地飛上他的掌,輕撫着它柔亮光滑的紅色羽毛,他記得那赤羽黑身的人的羽翼也是如此舒适。
想起這鳥兒還沒有名字,琉淵一邊撫着它的羽毛一邊思考,溫順的鳥兒伏在他的掌心,将頭埋在頸間的羽毛中。
不過半盞茶功夫,琉淵便道:“日後,便喚你赤莺吧。”一身紅色的羽毛,外形長得幾分像莺,便喚作赤莺。
手掌上匍匐的鳥兒擡起頭,一雙明亮的眸子看着自己的主人,喉間發出一絲悅耳的聲響,如黃莺啼唱。
看着這乖巧的鳥兒,琉淵唇間浮起一絲淺笑。
午後,拿着淨鞭的太監踩着小碎步向着五皇子的雨墨宮而來,說是皇上要召見五殿下。正在靜讀的琉淵應下後,換了一身麒麟服便出了寝宮,向着禦書房而去。
穿着一身明晃晃龍袍的皇帝屏蔽了左右,連服侍多年的太監也揮退,禦書房之中,便只剩下五皇子與他。
皇帝此次召見五皇子,說的不是別的,正是怳朝亡國之君藏寶之事。琉淵初次從皇帝的口中聽到寶藏一詞,難免會有些愕然。此事世間知曉的人屈指可數,史書對此事并無記載,誰知,皇帝早就曉得此事。
說起怳朝寶藏之事,皇帝沉聲道:“兩百年前,怳朝國君趁我朝将士未攻入京城之時,便率禦林軍将國庫財物運至江南鄞州,後了無蹤跡,無人知曉他的去向。傳聞他将財物埋在了一個地方,留下了一張藏寶圖,只可惜,無人見過。”
琉淵只知藏寶圖一事,并不曉得怳國國君是在鄞州銷聲匿跡的。随即問:“父皇何以得知此事?”
皇帝輕嘆一聲,道:“朕當年被立為儲君之時,父皇便将此事告知于朕,只可惜得知此事不久,父皇便駕崩,朕繼位後忙于政事,心中惦念卻也無能為力。所幸,時至今日,并無人尋得寶藏。”
至今為止無人尋得,只是日後便難說了。琉淵袖着手,看着禦案後身着龍袍的人,“那父皇将此事告知兒臣,又是為何?”
“寶藏一事事關社稷,自然是不能全權交由外人。”皇帝看着禦案前伫立的人,道:“你乃朕最為信任的皇子,若是由你來負責此事,朕也可免去擔憂了。”
琉淵拱了拱手,道:“多謝父皇擡愛。”
“朕年事已高,尋寶之事有心無力,江山遲早由你來掌管,這巨額財寶攸關朝廷社稷,落入他人手中必定禍及一方,為免去後顧之憂,便只得由你來尋回。”
“兒臣明白。”琉淵道。
皇帝這麽說便是在暗示儲君之位他早已認定是五皇子琉淵,若是琉淵能将寶藏尋回,也是為他日後坐穩龍椅打下基石,說不準還能引領一朝盛世。
“依你一人之力怕是難以尋得寶藏,朝中中書令柳夙羲足智多謀,若是帶上他必定也能幫得上忙的。”
聞言,琉淵微微訝異,沒想到皇帝對中書令的信任程度竟是這般深,就連巨額寶藏之事都不對他隐瞞。
皇帝繼續道:“其他的,你若是想帶誰,便由你來決定。不過,此事不宜大張旗鼓,随侍者也應過多,想來,你也是捏得準分寸的。”
“父皇寬心,兒臣必會辦妥此事。”
“朕明日便在朝堂之上告示群臣,此次你奉朕的旨意前去江南巡察,以掩人耳目。”皇帝端起案邊的一盞茶,揭開茶蓋抿了一口,才到:“你這些日準備準備,三日之後,便啓程。”
琉淵拱手道:“兒臣領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