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二天早晨,一行五人在學校門口集合了。

潘陽家世不弱,開了輛黑色Jeep的牧馬人,他爸給他買的。以一個學生黨而言,五、六十萬的車在同齡人裏面,已經是很小資的配置。

求偶期的男人就跟個花孔雀一樣,想要在異性面前各種顯擺,潘陽是真的想追韓雪,自然也是将自己的“戰馬”給牽出來亮一亮。

莫曉楓不想那麽高調,特地從顧琛的車庫裏摸了一輛改裝過的白色雷克薩斯LX,比潘陽的車看着大一些,不過外觀卻不太受女生的青睐,像是個有些年生的老款車。

跟來的兩個女生一個是張牧之的女朋友,秦夢嬌,一個是她的閨蜜,韓雪。

作為女生不懂車很正常,只瞧着這輛白車挺大的,估計不到它的價值。

張牧之和潘陽是見過莫曉楓開豪車來學校的,莫曉楓那人就跟不懂瑪莎、保時捷、GTR三者之間的區別一樣随意,對他而言其實真只是伸手從盒子裏拿了一把鑰匙罷了。

等他們私下問過之後才知,這家夥居然是個隐藏富二代。北方來的一條過江龍,還特麽屬于東海三太子貴胄裏的顏值擔當的那種。

江渝地界大佬多,袍哥人兩下一請,雖然看着客氣,卻是容不下外來“和尚”。

可人家莫曉楓卻根本不用盤着,家裏還有個“地頭蛇”的土豪師叔在上頭罩着,俨然太子爺游離微服私訪的架勢,真是叫兩人啧舌不已。

經濟持平的情況下,自然不至于相互顯擺,而莫曉楓這家夥也從來不跟他們炫耀這些,平日裏冷冰冰的與誰都不親近,而張牧之與潘陽跟他同桌不少時候,已然有些掌握他的性子。

這家夥什麽“生人勿進”,其實就是懶惰屬性罷了。

懶得與人交際,懶得應付關系,整天一副要死不活的修仙模樣,本質就是個樹懶。

你若不将他拖起來一起嗨,他能就坐那盯着你發呆一整天,閉眼就能直接睡死的主。

也不知道為毛,三人的關系就這麽不鹹不淡的相處的不錯。

在整個學校裏,莫曉楓還能跟他們說上兩句話,也并不反感他們的親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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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陽瞧着曉楓顧及着他的顏面,開一輛外形低調一些的車已經很是感動了,自然也不會湊上去打臉的問一下,這車改裝下來值個幾位數,他還真怕自己下巴掉下來。

知道曉楓性子冷,張牧之兩口子也不跟他鬧,四人擠了潘陽的車,而他一人就跟跟屁蟲一般,掉在他們後面慢悠悠的開着。

冬季的江渝不似北方那種,冷風吹來猶如刀刮在皮膚上的霸道極寒。

南方的寒冷更像是魔法攻擊一般,它能穿透人的衣衫,透過皮膚,能刺得人骨頭發痛!

最悲催的是,南方的冬天比北方冷,還特麽沒有暖氣!

不然怎麽會有那個段子:我是一只來自北方的狼,卻在南方被凍成了狗。

今天的天氣真心不錯。

以大江渝冬日裏的标準,能出個太陽簡直是一天之中最大的樂事。

一堆人樂意出門曬曬自己身上的黴斑,畢竟家裏可比外面還要冷。

而曉楓他們的車,馬上要下了高速到近郊了。

潘陽他們的車裏簡直是歡聲笑語,而莫曉楓這邊卻是一個人欣賞着音樂,簡直高雅的不行。

洛英夏希爾是國際上一個很有名的作曲家,他是一個為聲音尋找靈魂的人。

在他的專輯裏,每一首音樂曲風不同,演唱者也不相同,甚至許多都只有音樂,可每一首的是天籁一般,侵入骨髓深處,直擊人的心聲。

莫曉楓一路聽着音樂,旁人覺得他的生活簡直枯燥無味,而他反而覺得這樣的時刻是難得的惬意。

不多時,陽平坡到了。

順着那邊大路再走一些就是一個叫清平的古鎮,說的是客家話,民風也會野蠻一些。

這個時節陽平坡沒什麽積雪,倒是能遠遠看見遠處山峰後的雪山上,上面一片的銀裝素裹。

此時在戶外露營雖然冷了一些,可頂不住一個個過來的土豪都帶着木炭生起了篝火,還帶了防風隔熱帳篷與電熱設備把自己搞得捂成了一個球。

一群人忙的不亦樂乎,還有其他的游客也一起跟他們結伴湊做了一團,一時間的氣氛還很是歡樂。

跟他們有些不同,莫曉楓多帶了個手提箱大小的基站設備過來。往車子後蓋一架,立起天線,瞬間成了一個移動信號站。

覆蓋範圍雖然五百米的,輻射的頻率卻很是穩定。

這東西其實和外面的移動信號站點沒什麽區別,卻要比那些信號塔小上太多,不但能鏈接微信頻率,還能建立在顧琛的系統“谛聽”控制之下,足夠莫曉楓應對通訊網絡的使用。

一時有了WiFi,速度還是驚人的厲害,現在的年輕人可以不吃不喝但是不能沒有WiFi、

張牧之看着滿格的信號開心得都要原地起飛了,下午時候他們一邊吃着燒烤還一邊撸着游戲一直戰到天黑了。

晚上到點了,一群人坐在車頂上等着流星雨,而韓雪更是開心的打開了手機,跟粉絲們挂起了直播。

韓雪與潘陽的互動多了不少,聊天也親密了許多,幾人看着都覺得兩人可能真有戲,都紛紛打起了助攻。

夜幕下,漫天的星辰,景象很是美麗。冬季的星空最為壯麗,是一年四季中亮星最多的季節。

一群人擡頭望着漫天繁星,聊着天,說着彼此的趣事。莫曉楓也被氣氛一時感染了些,時不時冒出兩句,都很能說到點子上。

有些人觀星要借住設備,畢竟不是每個人對天文都能細數,而這時候,學霸上線了。

莫曉楓指着星空:仙後、英仙、金牛、禦夫、雙子、獵戶、大犬、小犬等星座,跟他們一一指出來,甚至還能附贈幾個有趣的典故,外加天文學術上的知識的科普。

不多時,他們等到了第一波流星雨。

夜幕下,月光蒼白而慘淡,流星如墜落的煙火,留下片刻的美麗,止于平淡。

也許它們來自幾萬年甚至十幾萬年光年以前,人們贊美它的壯麗,而事實上它早已逝去,最後留下的不過一秒不到的記憶。

莫曉楓靜靜的看着這轉瞬即逝的美景,眼神柔和了許多。

按照西方的說法,“一顆星墜落,就必須有一份靈魂補上去。人死了,靈魂就升天,升天時也就把你的願望帶給上帝了。”

人死了真的會上天堂?那他這種的恐怕是得下地獄吧。

一回頭,他看見潘陽與韓雪接吻了。

一個淡淡的吻,不過唇瓣貼了貼,清水而滿是羞澀,卻是一場關系的轉變。

莫曉楓淡淡的笑開,或許是他着相了。

人生如同白駒過隙,就該想一點人間的事,有時候連他自己都覺得他太悲天憫人了些,活得實在太累。

莫曉楓不信上帝,可他相信有神靈的存在。

只是神跟他一樣,都是一個孤家寡人罷了。

夜深了,一行人陸續鑽進了帳篷,只有莫曉楓坐在篝火邊聽着音樂,想了很多過去的事,又可以說什麽都沒想。

鐵打不動的作息規律的人,今夜意外的失眠了。

進了帳篷兩個小時的莫曉楓鑽了出來,不知為何他心裏總覺得有些不踏實的慌亂在裏面。

這感覺就有些他前幾年當兵時候的第六感一樣。

草叢裏的毒蛇,瞄準器後的敵人,轉角旁的埋伏,似乎下一秒什麽東西在等着他,可他什麽也看不到,聽不到,而這種不安卻沒有絲毫的消散。

披上厚厚的外套,莫曉楓走出了營地。

天空依舊星河萬裏,踩在軟綿的枯草上,呼吸着冰冷的空氣,連腦仁都被刺激的清醒了許多。

陽平坡旁是一條小河溝,山泉從上面流下,在一旁彙聚成一個小小的水潭。

夏日裏很多人喜歡來這裏避暑,冬天山上凍住了,水流小了許多,自然是看不到雨的,連水都是雪水淌下的,涼的刺骨。

莫曉楓站在水潭邊,手腕一抖,一支煙叼在嘴角,手指一翻,火焰燒過。

石腦油特殊的味道彌漫在鼻息裏,漆黑的四周,一點微弱的星火照亮着他的臉。

莫曉楓其實沒有煙瘾,只是他不抽煙便覺得手裏嘴裏欠了點什麽,總想找點事做罷了。

要是閑下來,他一天能幹掉兩包煙的量,使他上瘾的不是身體,而是精神。

畢竟,他病了。

“呼哈——呼哈——”

河水淌很慢,除了腥濕的水氣,繼續聽不到聲音,一道微弱的細語聲夾雜在河風裏,惡魔一般的低語。

曉風夾煙的動作猛然一滞,落在他的耳中宛如幻覺一樣,可他的确聽見了。

他相信有神,自然神的對立面也是存在的。

作為一個快要二十五歲的成年男子,天不怕地不怕還戰鬥力爆表的他,唯一的顧忌大概就是怕鬼了。

當兵那些年,屍體、蛇蟲什麽沒經歷過了,可鬼神這東西,你看不見摸不着,哪怕告訴自己一切都是假的,确實是個不太容易克服的問題。

“呃啊——嗯啊——”

聲音斷斷續續的,聽得不是很清楚,可莫曉楓卻還是辨別出了聲音的來向。

一道人影倒在了河岸的對面,半個身子都泡在水裏,月光下只能看到個模糊的輪廓,更別說是男是女了。

哦……是人啊?啧,還活着喃。

莫曉楓提起來的心髒,瞬間落了地。

在這世界上,人不一定是好人,鬼不一定是惡鬼。活人不一定代表善良,死人也不一定就不會動彈。

再兇惡的人他能殺死,但對跟他露出笑臉的鬼,他是毫無辦法應對的。

莫曉楓将嘴裏的一支煙抽盡煙蒂扔進了水裏,這才從褲兜裏将那枚屬于他特有的美杜莎硬幣掏了出來。

“叮!”

拇指一彈硬幣翻轉落在他的手背上,又是那面四葉三葉草的圖案。

啧,莫曉楓真想說一句,最近是不是連神覺得自己作惡太多,該吃齋念佛從善一些,要不怎麽老讓他幹些普度衆生的活計?

吐槽歸吐槽,可莫曉楓的心底那道不安的情緒卻越演越烈。

難道……

不會吧……

繞過河灘到了對岸,用手機照着亮,莫曉楓将那人翻了個身。

一張毫無血色比鬼還慘白的臉,一張熟悉萬分的臉。

莫曉楓緩緩摘下眼鏡,修長的手指卡着對方的下颚将頭掰正過來,他居高臨下望着對方,嘴角不由失笑起來。

他說:“喲?好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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