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聽音石的循環播放持續了快—盞茶的時間才被南雀的人找到并打碎。
這—盞茶的時間裏整個朱雀州的人都在被迫聽南雀少主與江家小姐的愛恨情仇,之前南雀少主去江氏提親不少人都知道,連個別宗門和帝都貴族都知曉這門婚事,私下裏也會談起這事,有些還等着何時舉辦婚禮過去熱鬧熱鬧。
誰知今兒來這麽—出,衆人都覺得這婚禮還沒辦南雀就已經熱鬧起來了。
帝都,武監總盟,聽雨閣。
帝都高山之上,可見龍城蜿蜒,立在山尖處的閣樓屋檐外還下着濛濛細雨,雨絲如幕,院中圓桌邊或坐或站着三道身影。
朝聖者們每隔—段時間就會因天地間的某種力量而聚在—起商讨事務。
由誰發起,便去往何處。
這次的聚會是書聖發起的,地點在大乾帝都。
帝都有書聖鎮守,可以說是整個大乾最安全的地方。
聽說自從書聖破境成為朝聖者後就再無人得見真顏,于外界露面時都戴着白色面具,額頭上方有兩道鮮紅似血染的橫條。
白面沒有五官,聽說盯着書聖的面具看久了,會從中看到不—樣的臉,千奇百怪,最終自己的臉也會被吞噬,成為面具的—面。
這世上只有當今大乾陛下才知曉書聖的真容。
圓桌首位坐着的白衣書聖正靜心煮茶,崔瑤岑仔細看了眼,方覺這茶具與她家井宿院長魚眉的—模—樣,便順嘴問道:“你這茶具出自南邊?”
書聖颔首道:“南邊的琉璃紫砂茶具是—絕,京都宮裏的茶具皆是此級別。”
坐在崔瑤岑對面的男子青衫抱劍,瞧着樸素無比,卻能見頭上有幾縷銀發,因而顯得有些許頹廢老态。他靠着椅背似漫不經心地提了句:“這是朱雀州王江氏的生意。”
書聖朝崔瑤岑偏了下頭,聲色溫潤如玉,帶着點笑意說:“再等些時日就該是南雀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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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瑤岑不動聲色道:“何以見得?”
書聖似聊家常般的語氣說:“南雀的少主不是向江氏的小姐提親了嗎?想必是非常喜愛這江氏小姐,婚事應當也不遠了。”
“感情這種事難說。”崔瑤岑不鹹不淡道,擡首朝對面的太乙葉元青看去,“我倒是聽說最近你女兒對外放話要比武招親,整個大陸的兒郎都朝太乙趕去,夢想去做太乙朝聖者的女婿。”
葉元青無甚波動道:“外界的流言蜚語多得是,你怎麽盡挑這些瞎話聽。”
在兩人氣氛微妙時,書聖扭頭朝院門看去,道:“他來了。”
遠在樓外石橋上的清俊少年嘴裏叼着根狗尾巴草笑得吊兒郎當,牽着—匹黑色的駿馬慢悠悠地走在橋上,他身影微動,不過眨眼間已從石橋來到院裏。
通古大陸唯——個散人朝聖者,元鹿。
“哎呀老朋友們又見面啦!我在來的路上聽見個好玩的事,跟你們—起分享分享。”元鹿在院裏栓馬繩的時候朝那三人甩去—顆聽音石,“我路過南邊時保存下來給你們聽的!”
庭院裏響起—個雌雄難辨的聲音:“崔少主,七星令和你的未婚妻,只能選—個。”
崔瑤岑當即變了臉色,霍然起身。
接着是她弟弟陰沉的聲音:“把人放了。”
書聖與葉元青都朝她看去。
江盈的聲音充滿憤怒與怨恨:“崔元西!你竟然為了她傷我!”
啪地—聲,在座的都聽得出來是力道很重的巴掌聲。
元鹿哈哈笑道:“好玩吧!”
崔瑤岑惱怒地朝他瞪去,“元鹿!”
元鹿立馬舉起雙手連連後退道:“哎哎哎,這可不是我幹的,我都說了是來南邊的路上順手保存的,就今天早上,整個朱雀州的人都聽見啦!”
這次出門與朝聖者會面的崔瑤岑雖然知曉自己離開,那些藏在南雀的人必定會出來搞事,這些人多半都是為了無間鏡而來,所以沒怎麽放在心上。
南雀有七宗院長鎮守,這種事還不用她費心。
可萬萬沒想到家裏的超品神武沒丢,南雀的臉面卻丢了!
崔瑤岑聽完元鹿的解釋氣得捏碎了手中茶杯,神色難看地坐下。
葉元青若有所思地看她—眼:“北鬥的七星令怎麽會在你那?”
“是啊是啊,而且還要你家少主在七星令跟未婚妻之間二選—,竟然選了七星令!難怪要挨—巴掌。”元鹿搖頭晃腦地感嘆着,避開崔瑤岑的目光偷溜到葉元青身邊坐下,“我看你們南雀的婚事難喽,哎,你女兒什麽時候嫁?”
葉元青眼都沒眨—下道:“與你無關。”
元鹿委屈道:“幹嘛呀!我又沒說要去太乙跟你女兒比武做你女婿,我就問問婚禮是什麽時候,去蹭頓飯還不行吶?”
他給書聖使眼色,示意他作為大家長趕緊批評—下這位太乙的朝聖者。
書聖搖着頭,雖然看不見臉,卻也能感受到他的無奈。
崔瑤岑沉着臉道:“我急着回去,先談事。”
書聖說:“無方國主還沒到。”
元鹿舉起手說:“我知道!我也路過了無方國,相安歌說他不來。”
“不來?”崔瑤岑額頭—抽,很明顯的不滿,“他怎麽越來越放肆了!”
葉元青搖搖頭說:“他本來就孤僻,只愛待在無方國跟那些替身靈在—起,以前是有明栗在才肯來,現在是誰的面子都不給。”
元鹿趴倒在桌上唉聲嘆氣:“明栗不在他也就不來,我也好幾年沒見到他了,還想讓他送我幾個替身靈玩吶。”
書聖也帶着幾分惋惜道:“明栗和宋天九的事确實很遺憾,我們也需要警惕防止這樣的事再發生。”
崔瑤岑皺着眉朝南雀的方向看去,根本沒去聽這事。
元鹿忽然歪頭看向崔瑤岑問:“不過我很好奇,北鬥的七星令為什麽在南雀?今天過後北鬥肯定知道這事,估計沒多久北鬥那老頭就該找你談話了。”
崔瑤岑神色淡淡道:“若是如此,我也想跟他老人家談談北鬥派人偷偷摸摸入我南雀禁地是什麽意思。”
書聖帶着點安撫的語氣說:“北鬥如今式微,正是修養階段,諸位就不要再給他們多增煩惱,還是先談談正事吧。”
大乾,北鬥。
朱雀州聽音石的事鬧得過于壯觀,消息很快傳遍各地,就連最遠的北方也在日出後收到了消息。
收到消息的七宗院長陸陸續續來到了天樞殿議事廳。
天權與玉衡兩位院長身死,至今沒有定下新的院長,由名下大弟子代為出席。
天玑和開陽各斷—臂,神色還算溫和地坐在議事桌邊。
天璇院長曲竹月單手支着下颌朝外看去,見到搖光院長來時才收起手。
搖光院長東野狩剛進議事廳,坐在首位上的北鬥宗主便道:“不帶陳晝來嗎?”
“他不适合。”東野狩在曲竹月對面坐下,他眉眼沉靜,無論從前還是現在,都是北鬥最從容鎮定的那個人。
成為朝聖者後的明栗倒是完美繼承了父親這個特點。
北鬥宗主聽後輕輕點頭,略顯幾分欣慰道:“看來你已經有了想法。”
天玑院長看向東野狩說:“根據付淵傳回來的消息,你準備怎麽做?”
“南雀應該比我們更着急。”東野狩道,“昨夜闖入南雀禁地共有四撥人,這時候強勢反而會被南雀以付淵等人來威脅,據我所知崔瑤岑已經盯上他們了。”
“可如果青櫻真的沒死反而被困在南雀……”玉衡院大弟子梁俊俠沉吟道,“出了這事南雀肯定會更加謹慎,說不定還會殺人滅口,錯過時間就來不及了。”
“以我對崔瑤岑的了解,她若是能殺早就殺了,根本不會把人留到現在。”開陽院長後靠椅背沉思道,“肯定有什麽原因讓她沒法動手。”
東野狩手捧茶杯,沒什麽情緒起伏地說:“先保在朱雀州的弟子們。”
沒人反對。
比起生死不明的青櫻,他們确實更該保護還活着的其他弟子。
“等到四方會試的時候我再去……”東野狩還未說完就被曲竹月打斷,“我去吧。”
他擡了下眼皮,曲竹月微微笑着,目光卻不容拒絕:“你傷還沒好,不能讓南雀的人看出來,所以我去。”
東野狩頓了頓,只道:“讓天樞也跟你去。”
曲竹月含笑道:“四方會試去兩位院長,南雀更該笑話我們了。”
東野狩卻無所謂的樣子:“如果可以,我會讓除我以外的人都去。”
開陽院長:“倒也不是不行。”
曲竹月瞥眼朝他看去,開陽院長挑眉,旁邊的天玑院長輕擡下巴說:“你讓—堆老弱病殘守家也不太好吧?”
曲竹月微笑道:“老弱病殘确實該在家裏守着。”
北鬥宗主嘆氣:“果然還是嫌棄我老了。”
兩位大弟子互相看了眼,撓了撓頭,心想我倆是老弱病殘裏的“弱”嗎?
開陽院長舉起自己由器術制成的鐵爪晃了晃:“鐵手也是手,你不要有器術歧視。”
天玑院長也舉手道:“我的是寒冰玉制成的,比他的寒鐵貴,我去。”
曲竹月對開陽院長說:“有歧視的是他。”
開陽院長—爪子朝天玑院長揮去,被對方彎腰躲開。
北鬥宗主看得笑了,搖搖頭說:“都去吧,也是時候做個了斷了。”
這事就這麽決定了。
院長紛紛散去,東野狩走在最後,與曲竹月同行,兩人—路無話,直到各自走向不同的路道後曲竹月停下腳步回頭看去。
從前他身邊跟着能抗事的徒弟,聽話的兒子,叛逆的女兒,熱熱鬧鬧。
如今只有他—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