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明栗在中樞殿待到天明才離去,四景法陣被她成功擴至整個南雀,接下來只需要穩定其中的攻擊咒文。
回到新舍後她總是忍不住想起周子息的話。
最初只是驚訝這名弟子的八脈法陣速度之快,并沒有過多關注。
直到周子息頻繁出現在她眼前,起初是跟師兄一起,随後是兄長,師妹,又或是跟父親,這名師弟每次看向她時,都像是收起爪牙的野獸,扮作乖巧,卻又無比真誠。
明栗一開始就看穿了周子息面對她和旁人的兩幅面孔,只是不動聲色地放縱他演下去,漸漸地連自己也習慣了。
她想了許多,最後坐起身來朝虛無喊道:“子息。”
過了好一會後周子息才出來,靠在屋門口偏着頭看她:“師姐,你L別說沒了我就睡不着。”
明栗點點頭。
周子息嘲笑道:“你自己想辦法。”
話是這麽說,L他卻也沒走。
明栗也笑着說:“你以前是真的很喜歡我。”
周子息眯了下眼,覺得她這話真奇怪,一般人都只會說“我以前很喜歡你”,哪有對着別人說“你以前很喜歡我”這種看起來不要臉的話。
不過看在她說的是事實的份上算了。
周子息沒接話。
明栗又道:“我也很喜歡你。”
周子息眨了下眼,目光慢悠悠地朝她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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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前L能不知道,但你現在知道了,你要記得,我喜歡你,很喜歡你。”
明栗神色認真,此時此刻說的每一個字都将成為咒語落在周子息心上,卻無法立馬生效,所以師弟仍舊是那副你繼續說我在聽的平靜表情。
L明栗不着急。
“就算你覺醒成地鬼也喜歡你。”
周子息忍不住笑道:“師姐,我也喜歡你,你L以睡了嗎?”
明栗目光中倒映着他的身影,與初見時從比武臺下來的回眸一望重疊。
正因為我也喜歡你,所以不能原諒那些洗去你人性情感的存在。
“你記住了嗎?”明栗問。
周子息懶懶地撩了下眼皮,倒是沒跟她耍花招地答:“記住了。”
明栗這才重新倒回床:“那你幫我滅下燈,我要睡了。”
周子息:“……”
你叫我出來表達愛意的真正目的是要說服我幫你滅燈吧?
北鬥,搖光院。
東野狩每晚都會坐在屋檐下觀星,天上星星數不盡,在普通人眼裏它們躲躲藏藏,時隐時現,L在他眼中,每一顆星星都按時規矩地出現又隐沒。
他在銀河中找到自己的命星,與落在斷星河裏的那一顆相同,亮着微弱的光芒。
東野狩每天都算着這顆星星會在何時隕落,沉進斷星河裏變作一片龍鱗,還能與不少老朋友作伴。
也許有的老朋友在龍頭,會嘲笑那些落在龍尾的。
他的女兒肯定在龍頭,那他就算落在龍尾也沒關系,反正那幫老東西連女兒都沒有。
這麽一想他又贏了。
東野狩聽見有人走來的動靜,沒有回頭,屋外傳來徒弟陳晝的聲音:“師尊,曲姨那邊已經定下時間,我們稍後就走。”
“知道了。”東野狩微微颔首,“你叫她過來。”
陳晝退下去傳話給曲竹月。
一會後曲竹月進屋來,看了眼坐在屋檐下的人,漫步走了過去。
東野狩側首看她:“這一趟辛苦你了。”
“我L是迫不及待。”曲竹月微微笑着,神色恬靜。
“天樞已經在朱雀州了。”東野狩又道,“你這次去,将它也帶上。”
曲竹月随着他的目光回頭看去,見到了被置放在兵器架上的神木弓,有些驚訝道:“神木弓L是除石蜚外第二重要的神武,帶它去南雀?”
東野狩淡聲道:“以神木弓毀掉無間鏡,崔瑤岑會更憤怒。”
曲竹月聽後了然,點頭道:“這倒也是。”
東野狩又道:“到時候會有人通知你們崔瑤岑離開的時間,在這段時間裏,你們L以在南雀随心所欲。”
曲竹月走向神木弓的位置,指尖輕輕點在它看不見的弓弦,以虛化物将它隐藏在手中,回頭看東野狩:“師兄,你究竟在跟誰合作,才能讓崔瑤岑在她弟弟的大婚之日必須離開南雀?”
東野狩擡頭凝視天上星辰,良久才答:“一個絕對不會傷害北鬥的人。”
曲竹月知他現在不願說或許是時機不到,倒也沒有逼問,等這次南雀一行結束的時候自然會知曉答案。
她與東野狩告別,帶着神木弓離開搖光院。
天玑院長邬炎和開陽院長師文骞已經等着山下,身旁還站着搖光院大弟子陳晝,天權院大弟子殷洛,以及若幹位去參加四方會試的新弟子。
邬炎問走來的曲竹月:“談完了?”
曲竹月腳步不停:“走吧。”
在萬千星辰的注視與沉默祝福下,他們前往南方。
距離南雀少主的婚禮還有三日,婚禮過後就是四方會試。
在南邊的宗門們已經提前到達,南雀的巡查與防衛比平時還要嚴格,卻也比平時更熱鬧,賓客們被統一接待在鬼宿,因為鬼宿離朱雀州城最近。
個別權高位重者會被安排去八離峰,處于南雀的中心。
比如另外三家超級宗門的人,以及來自帝都的部分權貴。
崔元西正面無表情地跟江氏的長老對婚禮細節,忽然聽人來說:“常曦公主剛到,崔聖已親自過去。”
這位常曦公主是當今大乾陛下最寵愛的女兒,大乾陛下為表書聖幫他攻下幽河,在常曦公主剛出生時就過繼給書聖做養女,特許書聖為公主的義父,意表與書聖同分這天下。
因此常曦公主來這一趟不僅代表大乾陛下,也代表朝聖者書聖。
崔瑤岑親自接引常曦公主來到八離峰安排住處,跟在她身旁是位身着彩衣,從頭發絲到腳後跟都無比精致的少女,水潤杏眼天真懵懂,似對一切都充滿好奇。
江盈在不遠處看見崔瑤岑那張冷淡威嚴的臉在面對這位小公主時都是帶着笑的,心中出現微妙的不平衡與嫉妒。
她就是嫉妒這些天生就受到寵愛的人。
比如眼前這位公主,她一出生就什麽都有,父親是天下之主,義父是大陸的至尊強者,想要什麽就有什麽,所有人都将對她卑躬屈膝,不敢對她有半分妄言與不敬。
就連那被制成傀儡的愚蠢女人也是。
哪怕是孤兒,卻身為超級宗門的弟子,從小就有師兄姐們疼愛有加,危難之際會有人為之拼命。
而她有什麽?
天生的病,慕強嫌弱的家族,背叛她的男人。
越是與其他人比較,江盈越是不甘又嫉妒。
她深吸一口氣,手掌輕撫腹部,在崔元西朝崔瑤岑等人走去時叫住他:“元西。”
崔元西停下腳步。
江盈語調輕柔又哀怨道:“我們真的回不到從前了嗎?”
崔元西沉默片刻,最終只冷淡地說了一句話:“抱歉。”
江盈看着他離開的背影,眼裏的溫度一點點涼下去。
江氏長老來到她身邊,意味深長道:“現在你該知道,只有家族永遠不會放棄你,南雀想要的東西與你期望的永遠背道而馳,一個男人的心不在你這裏時,就算有了孩子也沒用。”
“好好考慮一下我的提議,明天之前給我答複都不晚,否則你這一嫁,L就徹底成了輸家。”
輸家?
她才不要做一個輸家!
她熬了那麽多年,就為了等到翻身之日,如今她見識更多,想要的也更多,一個男人的心已遠遠不夠,也不再稀罕。
江盈揚起一抹微笑,回頭對長老說:“我永遠是家族的一員,自然知道該站在哪邊。”
明栗一早醒來又去了翼宿中樞殿搗鼓四景法陣,在這待了許久都不見有人來,倒是将四景法陣擴散至整個南雀後,能借重目脈觀測到進入南雀的人們。
帝都的人來得挺快。
因為崔瑤岑陪在常曦公主身邊所以她沒有多看,怕被崔瑤岑發現,确定法陣範圍已經穩定後,她将重點放在井宿院。
挑了根星線落在井宿的位置,打量井宿的布局,最終目光落在太微森的方向陷入沉思。
良久後她問:“子息,你覺得為什麽要把石蜚放在太微森?”
過了好一會後她才聽見周子息冷冷淡淡地說:“我L不是南雀的人,哪裏知道小偷的想法。”
明栗回頭看他一眼,周子息則在看她搗鼓的法陣。
“太微森星之力濃郁,靈草林木也多,能最大程度地掩蓋石蜚的存在,如果是放進兵器庫,說不定南雀的神武們還會被石蜚影響;放在潮汐之地,兩個超品神武之間反而會出現排斥引發許多動靜。”明栗若有所思着,“但太微森在井宿,井宿的院長是魚眉,主修心之脈,以靜心內斂為主,L影響井宿內的人心性與情緒。”
“她修心之脈,但與同樣修心之脈的曲竹月不同。”周子息也道:“若是有人入井宿有異心,她該是最快察覺的那個人。”
明栗:“L她受了傷,所以才沒能發覺那天晚上闖入太微森的五人。”
周子息這瞬間表情變得神秘莫測:“師姐,好心提醒你,她的咒術解了,沒事別往井宿跑。”
“什麽咒術?”明栗回頭問。
周子息卻答非所問:“魚眉是南雀的智囊,因為修心之脈,擅謀術,所以常與師尊相比,但師尊認為她心境不到,所以從未把她當做對手。”
明栗老實道:“這事我知道。”
周子息笑道:“但師尊是否把她當做對手不重要,反正魚眉把師尊當做對手看待,所以你覺得石蜚放在井宿院是什麽意思?”
明栗恍然。
魚眉在等東野狩。
又或者是在等敗者來向她祈求。
明栗出入中樞殿不少人都知道,但他們只當這位小師妹是喜歡研究八脈法陣,并未多想什麽,畢竟當下最熱鬧的事是少主的婚事。
或許是婚事将近,所有人都忙碌起來,雖然不知道在忙什麽,但平時都聚在齋堂一起吃飯的小夥伴們都不見身影。
明栗也忙到晚上才到齋堂,這會已經沒什麽人,偌大的餐桌為只零零散散坐着幾人,她提着食盒到角落時意外發現井宿院的大弟子竟然也在。
山思遠原本安靜吃着飯,忽覺有人在看他,便擡起頭,見到明栗時微愣,“翼宿的師妹?”
明栗點點頭,與他隔着一桌的距離坐下,“山師兄。”
她問:“魚院長身體好些了嗎?”
山思遠答:“師尊近日好多了,所以我才能放心出井宿辦事。”
明栗哦了聲:“那就好。”
“那井宿解封了嗎?”
山思遠說:“明日就會解封。”
明栗沒說話,看來魚眉是真的傷愈了。
因為婚事要說最忙的還是南雀的少主崔元西,需要接待賓客,應付那些來者不善的,也要注意自己身邊的。
好不容易忙到深夜,又得擔心焦慮青櫻,不放心地趕往邊界峰。
他看見青櫻還坐在窗邊時提着的心才放下去,眼裏帶笑地進屋,看見挂在衣架上的嫁衣輕聲哄着:“這是為你定制的,喜歡嗎?”
陶瓷美人無法言語,只能根據他的指令點了下頭。
崔元西跪倒在她腳邊,小心翼翼地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臉頰,擡頭目光溫柔又眷戀地望着青櫻。
她的另一只手拿着七星令。
“我們會好起來的。”崔元西說,“等婚禮過後,阿姐就不會再管我們,我會再求她幫你恢複原來的樣子,到時候……”
紅翼朱雀鳥從虛空中飛出落在他眼前。
崔元西臉色微變。
他聽見鬼宿那邊傳來的消息:北鬥的人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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