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紀廷深番外一
紀廷深七歲的那個夏天, 擁有了他人生中第一只寵物——小月芽。
盛夏的天氣,溫度很高,室外的花草樹木在明媚的陽光下都綻放着彼此最明豔的色彩。
外面樹上的一只只蟬一直鳴叫着, 此起彼伏, 歡快地唱着歌。
完成了家庭教師的作業後,小紀廷深迫不及待地拿上了剛買的籃球, 跑到了院子裏的籃球場,刻苦練習着運球,投籃, 縱使一個人也玩得不亦樂乎。
好在籃筐邊有棵大樹,讓這個小身板不至于頂着大太陽玩耍, 但縱使這樣, 紀廷深短短頭發下的小腦袋也已經大汗淋漓了。
“兒子, 快過來跟媽媽一起到姑姑家去, 你姑姑家的‘小面包’要生小寶寶了, 我們去看‘小面包’生寶寶好不好。”唐婉婉拎着個包, 一臉興奮地跑到籃球場拉走了小廷深。
小面包是紀妤希幾年前領養的一只柴犬,也是紀家的心尖寵, 這次生小崽, 也是幾乎全員都到了紀妤希家, 等待着小柴犬的誕生。
小廷深蹲在地上,看着三只小柴犬慢慢誕生,它們那麽小, 小到都還沒有睜開眼睛,身上都還沒有像它們媽媽一樣黃色的毛發, 只是那樣靜靜地睡着, 偶爾動一下, 就足以把他的心勾走了。
之後每一天,小廷深每天下午都會到姑姑家看小柴犬,期待着它們睜開眼睛。
十多天之後,紀廷深和紀廷烨一同去看望小柴犬們,本來安靜睡着的三小只,有一只突然開始輕輕地動了起來,動了好一會兒之後,像睡醒一般,緩緩地張開了眼睛,就那麽一直盯着紀廷深,甚至一眼都沒看一旁的紀廷烨。
就那麽掙紮着,好像特別想走向那個小男孩,但又實在太小只,沒辦法行走。
一人一狗對視了好久,紀廷深才終于膽怯地伸出手,将它抱在了懷裏,輕輕地,溫柔地撫摸着它,小心翼翼地,生怕一個沒注意會傷到了它。
時間一天一天過去,紀廷深還是會每天去姑姑家看三小只,而那只第一眼看到他的小柴犬則格外地黏他。
每天他一出現,那只小柴犬就會跟着他,蹲在他面前,用圓圓的眼睛看他寫作業,看他調皮地玩耍,尾巴不停地搖啊搖。
每碰它一下,那圓圓的眼睛就會開心地眯成一條縫,紀廷深覺得那笑起來的眼睛可真好看啊,像天上彎彎的月芽,所以給它取名小月芽。
本來姑姑不舍得送,媽媽也不願意養寵物,但在小廷深一哭二鬧三不分場合的撒潑打滾之下,姑姑終于把小月芽送給了他,媽媽也答應會好好照顧小月芽。
後來,小月芽就成了媽媽的貼心小棉襖,在家裏的地位超過了自己。
但小月芽還是最喜歡紀廷深,但凡有紀廷深的地方,小月芽就看不見別人,只會黏着他。
一家三口加一條狗的日子是快樂的,同時也是短暫的。
直到紀廷深18歲的那個夏天,小月芽的毛發開始日益暗淡,身體開始越發瘦弱,也不喜歡蹦蹦跳跳了,喜歡天天趴在它的小窩裏,悲傷而茫然地望着前方,有時甚至能從它疲憊的眼睛裏看到有眼淚溢出。
紀廷深這才意識到,原來狗狗的壽命比人的短了那麽多,他上網查,知道了柴犬的壽命只有10到11年左右。
那一刻,他開始無所适從,開始每天惶惶不可終日地擔心失去它,開始每天和它說很多話,帶它去很多地方玩耍,給它拍很多照片。
可是小月芽還是一天比一天更虛弱,直到每次帶它出去都能感覺到它很辛苦,很辛苦......
終于有一天,在他上午陪景玥去完她一直想打卡的一家網紅店後,回家看見了驚慌失措,淚流滿面的唐婉婉.
她眼妝花成了熊貓,流着黑色眼淚,哽咽着對紀廷深說:“寶寶,小月芽不見了,嗚嗚,我去買完菜回來就沒見到它了,找了好久都沒找到,對不起,寶寶,對不起......”
那一刻,是紀廷深第二次感覺到了那種內心深處的驚慌和無助,而第一次,是在奶奶病床前的時候。
他沒有說一句話,立馬丢下了手中的蛋糕,發瘋般地四處尋找,從自家院子,到整個小區,縱使大汗淋漓,汗流浃背,還是一直奔跑着四處尋找着,他感覺不到熱,也感覺不到累,只希望那個黃棕色的身影趕快出現在他的眼前,不要就這樣消失,不要.......
沒有,還是沒有。
找遍了各處,心一次次被提起又被放下,那個身影就是不出現,無計可施,毫無辦法。
紀廷深突然想到,如果小月芽真的不想讓家人傷心,想自己形單影只獨自離去,它會不會去了那個林子,那個人煙稀少,和隔壁小區分界的那個林子......
想到這,他不自覺加快了自己的腳步,縱使已經累得氣喘籲籲,汗水也打濕了白T恤......
正下午的香樟林,有星星點點的陽光照進來,一片片香樟葉因為陽光的照射散發着陣陣芳香。
紀廷深面色通紅,大顆大顆的汗珠在臉上流着,他四處地尋找着,尋找着那個讓他魂牽夢萦的小不點。
一個低聲的抽泣聲傳來,不是來自于小月芽,而是一個女生。
或許是心靈感應,紀廷深開始有了一陣不祥的預感,內心也漸漸平靜了下來,循着那個哭聲慢慢走去。
直到終于隐隐約約看到一個學生頭女生,以及學生頭女生前面的那團黃棕色......
他開始不敢走近了,因為他好像知道了那個女孩的哭是出于什麽原因......
不知不覺,眼淚已經填滿了他的眼眶......他強忍着,不讓自己哭出來,默默站在原地不敢靠近。
豔陽的林蔭中,女孩放聲地哭着,他站在原地默默哭泣,想要靠近,又不知如何面對。
良久,蹲着的女孩站起了身,抱起了地上已經一臉安詳的小月芽,走出了林子......掉落一封粉紅色的信紙在原地。
紀廷深撿起了那封粉紅色的信,放在了兜裏,跟在了女孩後面,看着前方那個學生頭,白t恤,短牛仔的女孩背影,看着那個書包上晃動的小狗公仔,滿腦子都是與小月芽曾經的過往。
那個女孩抱着小月芽到了隔壁小區,從包裏拿出鑰匙,開了其中一戶入戶的大門,忘了關門,紀廷深偷偷溜了進去。
他找了個地方藏着,看着女孩把小月芽放在了一顆小樹邊,然後進了家門,叫上了她爸爸,兩人拿出了兩個鐵鍬,在花園慢慢挖慢慢挖......把小月芽安葬。
“爸,你說這只小狗投胎後會來看我嗎?它最後一眼看到的是我,應該會記得我吧。”安葬好小月芽後,臉上髒兮兮的,卻讓人感覺特別幹淨的女孩出聲問男人。
“肯定記得,我覺得它會回來看你,說不定還會來這兒找你,就在這顆樹下,你相信嗎?”男人耐心地為女孩解答。
“嗯,相信。”女孩的聲音溫柔清脆。
之後的每年,雖然搬了家,紀廷深也總會時不時來這邊看一兩眼,也有幾次看到過那個女孩,看着她頭發開始變長,氣質開始變得明豔,也看到她笑起來彎彎像月芽的眼睛。
只是他不知道,未來的某一天,那個女孩會突然出現在他的生命中,被自己爺爺強制要求和她結婚。
那時他也不知道,那個女孩會承載他将來大部分的深情與思念,歡愉與期妄。
那天,紀廷深回到家已經是黃昏時分,他走到書房打開了那封信,那是一封給她同學的情書,字體工整而幼稚,信的右下角署名:顧雨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