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夜色濃稠,如同鋪徹了一層厚重幔布。

客廳內亮如白晝,滾滾熱氣卷着四溢的茶香。

卓翼被熱茶熨着,臉龐上多了一絲慵懶不羁。

他端詳手機少許,心裏如同明鏡,大晚上,沈念君不可能平白無故打錯電話。

顯然是個借口。

為什麽突然給他打電話?

眼尾不經意垂落在茶盞上,心中一番揣測。

沈念勳視線掃過來,眉眼之中多出來一絲困惑。

問卓翼:“我妹妹給你打電話,你們私下裏還有聯系?”

卓翼彼時才擡眸,要笑不笑地掃他。

表情坦然:“前兩天不是你給我的聯系方式?”

沈念勳這才了然,卓翼打探有關聯姻的口風,沈念勳又不是傻子,故意刁難他,就把沈念君的聯系方式丢給他,讓卓翼親自去問。

他就知道按照卓翼的尿性,不會出這個風頭。

畢竟前不久,卓翼和沈念君還是叔叔和侄媳的關系,他刻意疏遠的樣子,就差拿刀刻在臉上。

沈念勳想到這裏忍禁不住,故意說:“我妹妹又不是毒蛇猛獸,我怎麽覺得,你挺害怕她?”

卓翼聽到“害怕”二字,轉過來臉龐,表情變得散漫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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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告訴你,我害怕她?”

沈念勳說:“每次你都躲着。”

卓翼遲疑一秒,糾正:“這稱之為避嫌。”

沈念勳扯了扯,微敞的領口,湊近卓翼幾分,把兩個人距離拉的越發近。

就連話也說的意有所指,頗為明顯:“那現在呢,我妹妹涉世未深,單純溫柔……”

誰知卓翼回望他,嘴角挂着似笑非笑。

瞧他片刻,白皙指尖輕輕摩挲着杯沿,眼尾含上一絲笑意,“你确定了解她?”

沈念君這邊意外地打了個噴嚏。

直到周姨進來,弄出來一些聲響,沈念君才倉惶擡眸,從衣帽間出來。

只見她抿唇垂眸,臉色酡紅,像胭脂染過的,盛開在亂枝縱橫的燦爛海棠花。

就連周姨都撲捉到一絲異樣。

不過很快又拾起來外套,披到她肩頭,碎碎念起來:“你瞧,打噴嚏了吧,小心重感冒……”

沈念君這才丢下手機,被周姨扶着上了床。

沈念君的母親去世早,從記事就是周姨在身邊伺候,舊社會才有奶媽,沈念君自然不可能是周姨奶大的。

不過呢,出生沒多久周姨就被雇到家裏做育兒嫂,負責沈念君飲食起居,在沈念君七八歲時,周姨換掉過一段時間,彼時母親剛離世,周姨又離開,沈念君茶不思飯不想,大病過一場。

再後來周姨便被奶奶請了回來,在沈家這麽一呆,就是十幾年。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如今周姨孩子都大了,個個有能力,周姨也并不是靠着這份工作糊口,只不過多年朝夕相處生出來感情,把沈念君當成親閨女對待。

如今早就不是沈念君離不開周姨,是周姨離不開沈念君了……

沈念君和卓明軒的婚事,塵埃落定,早就失了轉圜餘地。

一周後,就算是茶餘飯後的笑料,也該笑膩了,風頭過去,逐漸平風浪靜起來。

陳穗忙了幾個月,終于從北京回來,陳千金難得有空,便訂了個酒店天臺,舉行露天派對,衆人給她接風洗塵。

下個周,恰好又是Moni生日,陳穗就打電話給沈念君。

坐在沙發上,挑着眉梢提醒她:“你幹閨女生日,你就算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今晚也得準備禮物,過來喝兩杯吧?”

沈念君聽了哭笑不得,這麽一個牽強的理由,也得虧是從陳穗口裏能說得出。

哦,忘了一提,Moni是兩年前,沈念君和陳穗在寵物領養院,領養的一條狗。

兩歲半,通體白毛,一只雜交的貴婦母犬,流浪時被虐待過,所以一開始很兇,但凡有人靠近,就會發出慘叫。

起初沈念君是打算自己領養的,手續都已經辦好,可惜突然發現自己竟然是高敏體質,對動物毛發過敏,稍微接觸,就咳嗽打噴嚏,臉上還起紅點。

以前總聽說毛發過敏,沈念君還是第一次感同身受,那段時間別提狗毛貓毛,就連動物玩具一概都不能接觸。

至于為什麽突然成了高敏體質,醫生也沒說出來所以然,只讓沈念君配合脫敏治療,期間不可再接觸過敏原,否則只會加劇過敏程度……

扶養Moni的重任,自然就落到了陳穗身上。

陳穗拿Moni做借口,沈念君怎能拒絕。

晚上六點多,沈念君捏着包只身前往,去之前打電話到蛋糕店,訂了一個草莓味的生日蛋糕,蛋糕自然不是給Moni吃的,草莓一向是陳穗的愛好。

至于給Moni的禮物,沈念君只準備了一大袋狗糧。

這種聚會向來是争奇鬥豔,個個衣着光鮮,看誰打扮耀眼。

到之前陳穗就發消息:【別打扮那麽漂亮,就讓她們争去鬥去,你本來就紮眼,低調點給我留活路。】

沈念君才不信陳穗信口雌黃,還是穿了一件黑色抹胸的禮服長裙,化了淡妝。

年初,沈念君就讓陳穗坑了一次,說自己不化妝,讓沈念君也別化妝,就幾個朋友聚一聚,吃吃飯。

沈念君信以為真,那日蓬頭垢面,穿了一身運動裝,結果到地方才知道,是陳穗的相親宴。

相親宴也就罷了,主要有幾個認識的男發小在場,差點以為沈念君是服務員。

當晚沈念君基本沒擡頭,默默低着小臉吃飯。

事後陳穗笑得前俯後仰,問她:“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也幸好是陳穗的相親宴,這種場合本來就是綠葉襯紅花,需要她扮綠葉的。

到了酒店頂層,細長的高跟鞋剛踩到地毯上,就看見燈紅酒綠,地燈打着,絢麗旖旎。

沈念君環視一圈,瞧見前簇後擁,陳穗被圍了一個裏三層外三層。

沈念君被陳穗冷落,挑眉低咳一聲。

陳穗轉身,這才意識到沈念君已經到了,這才趕緊放下酒杯,擁着沈念君,拉了座位請她坐下。

“你怎麽才來啊。”

沈念君笑着,“我再晚來一會兒,你怕是要喝醉了吧?”

說到這裏又白她一眼,“酒鬼!”

兩個人這才剛說上兩句話,方才圍着陳穗吹彩虹屁的人,一半的目光就放到了沈念君身上,圍了上來。

沈家在寧北舉足輕重,那是跺跺腳,半個圈子都得震三震的地位。

圈子裏敢奚落沈念君的,也就杜美琳和陳佳,一個仗着自己父親海外生意做得好,一個仗着母親在京圈裏混出來些名頭。

今晚這兩人,都沒在陳穗邀請之列,所以沈念君才破天荒出了門。

一衆人有說有笑,沈念君心情還算不錯,就捏着紅酒淺飲了幾杯,

訂的蛋糕也被送到,陳穗一邊挑剔蛋糕小了,不夠她過瘾,一邊端着盤子毫無形象地大快朵頤。

就在氣氛正好,陳穗托着沈念君的青蔥細手,端詳她剛做的指甲時,溫馨氣氛突然被打斷。

念君和陳穗擡頭看去,就見陳佳和杜美琳一前一後說笑着過來。

身旁還跟着一個陌生面孔。

杜美琳嘆氣,“算了,打賭我輸了,還真是陳穗。”

陳佳說:“說好了,那幾款新包緊着我挑。”

杜美琳走近了,端起來酒杯才對衆人解釋:“今天本來要過來看着夜景吃飯的,酒店老板竟然說被人包場了,還在想誰這麽大手筆,我們就打賭呢……”

沈念君嘴角的笑收了,慢條斯理站起來,看着她們不說話。

誰知杜美琳接下來就把目光轉到沈念君身上,驚訝地捂了捂嘴,“念君,這個風頭浪尖,給你打電話都不接?竟然還有心情在這裏喝酒?你瘋了?”

陳穗後站起來,怕沈念君被欺負,趕緊笑吟吟插話:“呦,美琳,幾天沒見,你好像胖了。”

杜美琳一聽,神情立馬緊張,不自然地擡起來雙手,摸了摸臉頰。

陳穗詢問沈念君,“你快看,是不是胖了?”

沈念君不厚道地笑了笑,“大概最近美琳夥食好,又沒什麽煩心事。”

陳佳不自覺地,也跟着看了一眼杜美琳。

杜美琳臉拉下來,忍不住緊咬貝齒,暗戳戳地說:“是沒什麽煩心事,不像念君,最近吃不好也睡不好吧?”

沈念君知道就算自己不提,也會有人提。

她早就做好心裏建設,所以還算淡然,“是吃不好睡不好,不過因禍得福,最近腰線又細了。”

她深吸口氣又坐下來,端起來一杯酒,笑得雲淡風輕。

“不像你們似的,還要身材管理,勒緊脖子才能把自己餓瘦……”

沈念君毒舌起來,向來沒有對手,她本就是伶牙俐齒,邏輯鬼才。

誰知這時,陳佳身後的年輕女孩子,見氣氛微妙,剛要往後退,就被杜美琳推了出來。

“本尊在這呢,你不需要對我們念君道個歉?”

臉生的姑娘左右為難,臉色慘白,用力捏了捏手指。

咬咬牙,一臉乖順地走到沈念君身邊,“念君姐姐,我經常聽她們提起你,今天見面也是緣分,我能不能敬你一杯?”

沈念君微怔,目光落到她身上,“你是?”

對方笑容有一絲勉強,往前傾斜身子,蹲下來身子,揚起來線條優美的下巴,柔聲說:“對不起姐姐,我真不是故意傷害你,你們訂婚之前……我,我就和卓明軒在一起了的,他是有女朋友的……”

“噗嗤——”

陳穗嗆出來一口酒,愣在當場。

沒想到小姑娘還有兩把刷子,她們竟然是一起玩的……

月光下,沈念君臉色森冷,黑色裹胸的緞面布料上熠熠生輝,脖頸的皮膚泛着冷白,碎光影綽。

她用冷若冰霜,刀子似的眼神看去,杜美琳與陳佳臉上帶着看好戲的神情,面前端着酒,小嫩模一臉無辜……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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