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顧栖池,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你是聾子嗎?”
頭頂的光亮刺眼,被水晶挂飾切割的光影打在青年的身上,斑駁的光影與青年相融,無端平添出幾分脆弱的美感。
他白得驚人,宛若冬日裏月光下的第一捧新雪,清冷又純潔。
偏眼尾暈開了一抹薄紅,緋色一路蔓延,桃花眼微微上挑,眼尾掠出一道弧光,清淩淩的,像是暗夜裏悄無聲息綻放的罂粟,在這份純潔之上又摻雜了些糜爛的美麗。
高腳杯裏搖晃的香槟碰撞出白色的雪沫,馥郁的酒香緩緩從鼻尖納入,身體裏的燥熱像是浪潮一般席卷而來。
周遭你來我往的寒暄聲此起彼伏,更有想看熱鬧的人頻頻投來目光。
顧栖池回神,掀起眼簾,琥珀色的眸光冷淡,扯出一抹嘲諷的弧度,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暴怒的中年男人。
毫無疑問的是,他穿書了,穿成了很久之前無意看過的一本耽美文裏的豪門真少爺,少爺和他同名同姓,只可惜并不是本文的主角,而是個人人嫌惡的炮灰。
炮灰顧栖池一出生就被顧家的仆人用自己的兒子偷偷掉了包,如果不是十六歲這一年,假少爺顧予寧出了車禍急需輸血,這場隐藏了十六年的騙局也不會被揭發,顧栖池這個真少爺也不會被顧家找回來。
只可惜,原主顧栖池滿懷期待的回到顧家,一顆心卻被戳的千瘡百孔,在這裏,沒有人喜歡他,所有人都喜歡顧予寧。
他的親生父母嫌棄他不學無術、氣質粗陋,他崇拜的哥哥認為他自私虛榮,貪圖顧予寧的東西,從來不給他好臉色看。
他的存在就像是這個其樂融融的家裏的一根刺,只能被排斥,被嫌惡,永遠也得不到夢寐以求的愛。
嫉妒如野草一般,頃刻燎原,勢不可擋。
原主理所應當的黑化了,他作天作地,處處與顧予寧作對,想着強壓他一頭,只可惜他所做的一切在所有人眼裏只是個笑話。
父母将股份都給了顧予寧,哥哥将他趕出家門,就連他苦苦支撐的事業也被顧予寧的粉絲毀于一旦。
他變成了一個沒有人要的垃圾。
在一個冬日,漫天的飛雪落下,顧栖池死在了一片火海,大火将他燒得幹幹淨淨,什麽都沒有留下。
至于為什麽說是很久之前看過的文,顧栖池偏過頭,将目光對準了寒暄中心的顧予寧。
他眼底的嘲諷之色絲毫不加掩飾,将手中的香槟丢棄在一旁。
香槟杯與桌子發出清脆的碰撞聲,鬧出的動靜不大不小,卻也足夠引人注目。
顧栖池扯了下緊扣的襯衫,新鮮的空氣納入五髒六腑,他撇開眼,漫不經心地回答着顧父的話:“的确沒有。”
“如果沒什麽事情的話,父親大人,我要先行離開了。”
話音剛落,他頭也不回地離開,只留下顧父在原地火冒三丈。
身體的燥熱向上攀登,顧栖池眼底一片水光潋滟,額上也沁出了一層薄汗。
他穿來很久了,卻一直被困在原身的殼子裏,一遍又一遍看着原身走上書中既定的道路,一次又一次地黑化、作妖,然後走向死亡結局。
他無能為力,只能冷眼旁觀這荒誕的一切。
可實在是太久了,他被關在顧栖池的身體裏,已經數不清有多久。
一年?
兩年?
又或者是五年、十年?
他就這樣被鎖在原身的軀殼裏,艱難維持着自己搖搖欲墜的理智,漫長黑暗的孤獨時光幾乎要将他逼瘋。
他看着自己的靈魂在這具腐朽的身體裏掙紮不休,卻無能為力,甚至絕望地想象過自殺,妄圖結束這荒誕的一切。
可沒有用,他無法掌控這具身體,火海身亡之後,他依舊會重複回到十六歲進入顧家的那一天,清醒地看着這具身體的主人走上從前的道路,繼續開啓重複無休止的折磨。
想到這裏,顧栖池深吸了一口氣,嘴唇勾起,斂下潋滟的眸光,虛虛依靠在正在上攀的電梯扶手上。
被困了這麽久,他本來已經不抱有什麽希望了,原本以為要在這具軀殼裏困上一輩子,沒想到僵持的世界突然被打破,他回到了顧予寧給他下藥的這一天,第一次有了掌握這具身體的能力。
指尖随着他的意識蜷縮,有些僵直,卻能完整的做出動作。
顧栖池唇角微微勾出一抹笑。
雖然時機不太對,但是他很喜歡。
電梯的數字一下接一下的跳躍,終于到達頂樓之時,叮的一響。
顧栖池努力摸索着自己提前訂好的房間,眼前突然落下一片高大的陰翳。
他被納入了一個滾燙又堅硬的懷抱之中,對方好像和他遭遇了一樣的困窘,炙熱的氣息沿着他的後頸一下一下的擦過。
“唔——”
顧栖池無力地仰起頭,被灼得通紅的眼尾掠起一道弧光,修長的脖頸拉直,扯出一道鋒利的弧度。
漂亮的驚人。
喉結滾動的聲音清晰地傳來,對方的氣息更加不穩,一下又一下地砸在心間。
身後門鎖翕動的聲音傳來,顧栖池被攬着腰,怼在了門板上。
四目相對。
眼前的男人模樣矜貴,眼眸狹長,被情欲灼燒成了暗紅色,卻也難以掩飾其中銳利的侵略感。
像一張無形的巨網,不動聲色地将顧栖池包裹住,逐漸拉緊,最後拆股入腹。
顧栖池蹙了下眉,強壓下身體的躁動,涼涼開口:“我們談談……”
他沒能把話成功說完。
顧栖池壓根不知道自己現在這副模樣落在別人的眼中有多驚豔,但薄彧知道。
青年稠麗的眉眼染上一層欲色,挺巧的鼻上滲出一層細密的汗,雙眼蒙上一層水霧,現場的睫毛被水霧打得濕潤,唇色靡麗,在燈光之下折射出透明的水光,引人采撷。
而他身上的襯衣也因方才的拉扯被扯出了大半,掌心下的肌膚細膩,白得耀眼,卻并不軟綿,而是覆了一層薄而緊實的肌肉,線條流暢。
薄彧不由自主加重了幾分力道。
而後不由分說的扣住顧栖池的後頸,親了下去。
他的力道強勢,舌尖長驅直入,撬開顧栖池的牙關,攻略城池。
顧栖池小聲嗚咽着,被吻得喘不上起來,他呼吸之間都是對方身上清冷的古龍水味。
搭在他腰上的那雙手也格外有存在感,顧栖池能感覺得到,他的手指修長,骨節分明,掌心與他的皮膚相貼。
一片滾燙。
燙到他想躲。
顧栖池攥緊了薄彧的衣服,力道不足地推搡着對方,想把這個大塊頭從自己身上推過去。
殊不知他這點力氣對于薄彧來說無異于隔靴搔癢。
見推脫不過,顧栖池只好擺爛。
他仔細思考了一下,反正都糟了算計,彼此互幫互助一下也沒什麽大不了。
再者……
顧栖池淚眼朦胧地掀開眼簾,唇上刺痛的感覺分外清晰明了,他的眸光一寸一寸掠過男人冷漠英俊的臉。
不得不說,對方的臉真的……
很好看……
堪稱他的天菜……
睡一下也不虧,說不定還是一種享受呢。
察覺到顧栖池分心,男人不滿地咬了下他。
頭頂的燈光刺眼,顧栖池微阖着眼,睫毛輕顫,跌跌撞撞地從走廊往屋內進入。
青年眼前一陣天旋地轉,腳步發軟,坐到了房間裏那張柔軟的大床上,陷下一個淺坑。
燈光昏黃,清清淺淺地投映在大美人的臉上。
餘光間,顧栖池清晰地看到了男人利落地解開襯衫,露出線條清晰的八塊腹肌……
顧栖池面紅心跳地撇開了眼……
……………………………………………………
窗外不知什麽時候下起了雨,雨聲淅瀝,逐漸變大,雨珠串成連續不斷的線,自天際降落,跳動的水花一朵一朵砸在窗沿之上。
電線杆上被雨浸濕,轟隆的雷鳴沉悶地砸下,鳥雀無法在上邊盤旋,只好躲到屋檐之下。
雨勢急,路上的行人紛紛撐着傘行走在路上,鞋底踩過水坑,飛濺起水花。
天邊偶爾傳來幾聲轎車的喇叭鳴響,與雨聲交織,更顯嘈雜。
(審核,這就是環境描寫,沒有任何色情的暗示,能張大眼睛看清楚嗎???是文章裏不允許出現環境描寫嗎???環境描寫犯法了嗎???)
東城已經許多年未曾見過如此大的雨了,雨聲漸起,驚雷悶響,在雲層之中翻滾不休,最終一道紫色的閃電撕扯開天際,将整個夜照了個透亮。
這個虛假的世界,在重複無止的運轉操作之中,終于被人打破了規則,出現了變故。
裂縫一點一點蔓開,透露出這世界本來的模樣。
…………
顧栖池眼角的淚水不受控制地滑落,洇濕了睫毛,黏連成一片,眸光也逐漸渙散,被水霧蒙得看不清。
……
不知過了多久,雨勢漸小,細密的雨絲斜下,在天際散開一道雨幕,叮咚而下。
顧栖池頭一次生出幾分後悔的情緒來。
媽的,失策了。
大美人很生氣,胸膛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冷酷地丢下兩個字——
“滾開。”
再度睜開眼,顧栖池頭痛欲裂,僵直地回憶了下昨天晚上的情形。
屋子裏一片昏暗,遮光窗簾拉得密不透風,一絲光也難以進入,讓人根本分不清現在的時間。
顧栖池渾身上下沒有一處是對勁的,骨骼好像被人拆卸下來又重新拼湊起來,每動一下,都是一陣說不清道不明的痛覺。
更過分的是,他起身之後,寂靜的空氣之中傳來一聲清晰的響。
顧栖池白得像瓷釉一般的臉上又染上一層粉,他眨了下眼,咬牙切齒地将目光投至大床之上熟睡的男人。
他的眉骨鋒利,鼻梁高挺,哪怕在熟睡,一張臉帥得依舊能讓人覺得賞心悅目。
也讓顧栖池難得做出了一次錯誤判斷。
顧栖池唇角扯出一抹笑,弧度很小,帶着幾分不易察覺的怒氣
想到自己昨晚強烈要求停下卻不被允許的凄慘模樣,顧栖池再也維持不住他良好的教養。
“咚”的一聲響。
身形高大的男人從床上砸落,好在地毯柔軟,他并未受什麽傷。
顧栖池收回目光,被蹂躏到不成樣子的唇瓣清晰地吐出三個字:
“王八蛋。”
作者有話要說:
顧栖池:晚上好,我親愛的baby
栖遲,意為逗留,停留,漂泊失意。
但是雨過天青,曙光初現,小池寶貝不再被困在原本的世界,他會獲得新的救贖,在他的心間掀起一池新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