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時間是早上的7:29分。

讓他開門,有且只有一種可能。

薄彧在A市,而且已經到了他們劇組下榻的酒店。

也就是說,薄彧昨夜跟他打完電話,就直接飛到A市了嗎?

顧栖池的眼眸因震驚而睜得微圓,實在是沒想到對方動作能這麽迅速,更沒想到薄彧會因為他一個電話就飛過來看他。

門口傳來翕動,顧栖池尋聲望去,薄彧手裏拎着大包小包的東西走了進來。見到顧栖池醒了過來,還挑了下眉。

等到薄彧走到床邊,顧栖池依舊有些迷糊。他這幾天都沒睡好,精神有寫恍惚,連帶着人也瘦了不少。

“薄彧,你怎麽來了?”不願意掀開被子,顧栖池還在被窩裏裹成一團,迷迷糊糊地問他。

薄彧将手裏的早餐放到床頭櫃,坐在床沿上,微微傾下身,伸手摸了下顧栖池的額頭。

是正常溫度,沒有發燒也沒有感冒。

薄彧放下了心。

顧栖池身上的那股淺淡的香氣又傳入鼻尖,清冷又疏離,因為他的闖入而微微沖散。薄彧咽了下口水,喉結上下滾動,啞着嗓子道:“不是說做噩夢了嗎,我來看看你。”

青年可能不知道,他昨天的樣子有多可憐。

烏黑柔軟的發被冷汗打濕,黏膩的貼在臉上,在昏黃的床頭燈下,整個人白得耀眼,那雙熠熠生輝的桃花眼氤氲出一層水霧,灰蒙蒙一片,連帶着洇濕了纖長濃密的睫毛,黏連成一片。這幾天好像都沒睡好一樣,眼下是淡淡的烏青,唇色也異常蒼白。

他無助地将自己抱緊,聲音在這寂靜的夜晚裏格外破碎,他說:“薄彧,我害怕。”

薄彧說不出來自己當時是什麽感受,只覺得腦子裏一直緊繃的那根線啪的斷了,理智也搖搖欲墜,幾欲坍塌。

顧栖池被所有人辜負着長大,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來保護自己不再受到傷害。就好像一尊瓷娃娃,外表堅硬,可只要輕輕一碰,從高處跌落,就會摔成無數碎片,再也難以拼湊出原本的樣子。

……

貼在額頭的掌心滾燙,甚至比平常的溫度更高些。偏生薄彧袖口還帶着山裏晨間的寒氣,兩相交疊,形成一種奇妙的感覺。

顧栖池手指蜷縮了下,徹底清醒過來,半直起身,将自己從蠶蛹裏釋放出來,頭發還有些亂糟糟地向上翹起。

“先吃點東西,”薄彧一邊說,一邊将他買的早點拿出來,掀開粥的蓋子,吹涼了些,才将勺子遞到顧栖池的唇邊,又道:“你是不是最近都沒有好好吃飯,瘦了很多。”

沒被別人這樣照顧過,顧栖池臉上泛起一層羞赧的紅暈,忍不住說:“要不我自己來吧?”

見薄彧一動不動,勺子還在他嘴邊抵着,沒有分毫讓他自己來的意思,大美人無奈,只好就着薄彧的手喝了這碗粥。

顧栖池吃相很好,小口小口的喝着粥,薄彧看着他的樣子,奔波了一夜的疲憊感消散,心中生出莫大的餍足,見他吃得差不多了,薄總這才伸手,将食盒放到一邊,又找了張餐巾紙給大美人擦幹淨了嘴。

頗有種鏟屎官照顧自家貓的既視感。

一切收拾妥帖,薄彧的目光悠哉悠哉落到了顧栖池的手腕上,看着微凸腕骨上纏繞着的手鏈,唇角勾了勾。實在沒忍住,薄彧将顧栖池的手腕又圈在手裏,大拇指在細膩的肌膚上反複摩挲,裝作漫不經心地開了口: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顧栖池聽到這話,掀了掀眼皮,只好老實回答;“是有點,最近沒胃口。”

薄彧又開始皺眉,無聲斥責了羅千千一句。

見顧栖池一直維持着這種半支起身的姿勢,還有一小截光滑的小腿裸露在外,薄彧下意識地将他的腿塞回被子裏,怕他着涼。

薄總力氣大,雖然收了力道,卻還是在無意間牽扯到顧栖池的傷口,疼得大美人嘶了下。

雪白的被子被猛地掀開,底下的光景一覽無餘。

薄彧的臉更臭了。

顧栖池的腳和他人一樣,是玉一樣的冷白,跖骨在腳背上勾勒出清晰的線條,腳踝纖細,可以窺見單薄肌膚下交纏的青紫色血管。

就像一件精致的藝術品。

可此刻,藝術品受到了摧毀。瘦削的腳踝高高腫起,觸目驚心的紅色暈染開一片,小腿上還有不少的淤青,分布在各處。

薄彧:“怎麽會弄成這樣?”

顧栖池抿了下唇,左腳小腿被男人牢牢鉗制住,想要抽回卻不得其法,只好沉默。

“這幾天打戲多,吊威亞的時候沒控制好降落的姿勢,就不小心把腳扭傷了。”他頓了下,又補充道:“其實只是看着吓人,沒有那麽疼。”

話說完,薄彧的臉色沒有絲毫好轉,周身氣壓依舊很低。

“房間裏有治療扭傷的藥嗎?”薄彧一邊說,一邊小心翼翼地将顧栖池的小腿挪到自己自己的大腿上。

他微垂下眼,連呼吸都輕了些,生怕将對面的人弄疼。

顧栖池撇開頭,喉結上下滾動,指了下床頭櫃道:“羅千千昨晚有幫我買紅花油,在櫃子的第二個抽屜裏。”

當薄彧的掌心覆上顧栖池的腳踝時,辛辣微涼的紅花油混着男人掌心灼熱的溫度,燙得顧栖池忍不住瑟縮了下。

他想躲開,卻沒有成功,被薄彧一把拽了回來,腳趾不安地蜷曲,腳背繃直,跖骨線條明晰,顯得整只腳越發清瘦。

腳踝扭傷的其實不厲害,只需要把淤血揉開,再修養幾天便能好。

薄彧的掌心上有一層繭,不厚,存在感卻極強。他将紅花油在掌心來回揉搓,直至發熱,再按壓在顧栖池的腳踝處,把紅花油從腫脹處逐漸向外周揉擦,滲入肌理,充分吸收。

足部本來就是顧栖池極為敏感的部位,腳心被薄彧的指尖緊捏,腳踝又被薄繭反複摩挲,又痛又麻地觸感從脊椎骨一路上竄到頭皮。

顧栖池的貝齒緊咬着唇,別過頭強忍着痛楚,不讓自己發出聲來。

他的脊背繃得極緊,頸骨微凸,加上這些日子餓瘦了不少,線條清隽,顯得格外脆弱。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房間裏靜可聞針,只能聽得到兩人此起彼伏的呼吸聲。

薄彧低斂着眉,眼睫在臉上落下一層淡淡的陰翳,遮住了眼裏的濃得像墨一樣的晦暗。顧栖池壓根看不清他眼中流露出來的情緒,只無奈地期盼着這場活血化瘀的治療能快些結束。

薄彧卻壓根不想放開他,掌心下皮膚的觸感極好,像塊融融的暖玉。顧栖池腳踝纖細,手頂上去,微凸的堅硬骨節與掌心相抵,薄彧甚至能勾勒出他腳骨的形狀。

太要命了。

薄彧的舌尖無聲頂了下頰側,喉間不自覺發癢。

時間過得太久,顧栖池忍不住發問:“薄彧,好了嗎?”

男人這才放手,找了張紙巾将殘餘的紅花油盡數擦出。

逃脫桎梏,重獲自由,顧栖池微微松了一口氣。

他的腿都麻了。

趁着薄彧正在收拾紅花油,他略微活動了下腿腳,來緩解如螞蟻噬咬一般的癢意。

不料背對着他的男人突然轉身,恰巧相撞。

大美人看了下眼前這不尴不尬的位置,難得啞口無言。

顧栖池:……

顧栖池:“我說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嗎?”

作者有話要說:

顧栖池:你信嗎

薄彧:我不信

薄彧:老婆你就是在釣我

顧栖池:不,我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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