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晉江文學城首發
顧栖池想吃了他的心思都有了。
他真的很讨厭有人在他睡覺的時候騷擾他。
更何況——
大美人睡眼惺忪, 極力從櫃臺之上的電子時鐘搜尋出了時間。
現在才早上八點多……
他每天最早都是十一點半醒來的……
但薄彧神色極為認真,眉低斂着,狹長的鳳眸折射出深邃幽遠的光, 薄唇緊抿,一副不容置喙的模樣。
顧栖池在他這樣的目光注視之下, 異常無奈,頭疼地從床上爬起來。
頭發還有些上翹,亂糟糟的一團,跟團鳥窩一樣。好在他的發質好,頭發順澤,在曦光之下折射出耀眼的光澤, 用手指略微扒拉幾下,便又能恢複如初。
他眯着眼,面上是難以遮掩的困意, 濃密纖長的睫毛順着垂下來, 輕輕顫動, 在光下勾勒出一層淡淡的光暈。
皮膚是雪一樣的白,極為細膩,連一絲毛孔都難以尋到。鎖骨彎折, 勾勒出單薄又精致的線條,蝴蝶骨在單薄的衣料之下輕輕顫動,頂出清清淺淺的弧度。
整個人瞧着,有一種纖薄的脆弱感。
雖然只一起住了兩夜,但薄彧已經完美的摸清了顧栖池在這些方面的脾性。
知道他懶得動彈, 薄彧很自覺的拿出自己早已選好的拍結婚證的白色西裝, 親力親為地給顧栖池穿衣服。
這套西裝是LV家剛發布不過幾天的高定西裝, 被薄彧看到了成衣樣式, 搶先要了過來。
趁着前天回來時,薄彧拉着顧栖池去做造型,順手讓設計師根據他的身材又略微做了修改,在細節方面精進了不少,更加合身了些。
白色真的很稱顧栖池,那種清冷疏離的氣質輕易被勾了出來,徐徐暈染開,像皎潔的月色輕柔的籠罩大地,為它蒙上了一層缥缈的薄紗。
可臉與氣質卻極不相符。
眉眼稠麗,濃豔的像一盤打翻了的水墨,在雪白的畫紙之上鋪陳下豔麗的顏色,格外惹人注目。
眉眼線條極深,鼻梁高挺,有些淩厲的美,桃花眼卻是上挑的形狀,濃密的眼睫下垂,卧蠶豐滿,就那麽虛虛掃你一眼。
無端給人一種多情又散漫的錯覺。
好像他深愛着眼前的人一般。
薄彧從床頭櫃端起水杯,轉身遞給了他。
杯中的水是溫熱的,滑入喉管,潤澤了幹澀了一夜的嗓子。
唇瓣上染了一層晶亮的水膜,顧栖池伸出舌頭舔了下,微眯起眼,勉強喚回了自己的神智。
他懶懶掀起眼皮,目光掠過一旁仔細捯饬自己的薄彧。
薄總極為重視他們的紅本本,穿了一件與顧栖池身上這間款式相同的深黑色西裝。
美名其曰——情侶裝。
西裝的面料挺括,完美的包裹住薄彧寬闊的肩背,襯衫下擺沒入褲腰,勾勒出強健有力的腰線,八塊腹肌在下邊若隐若現。
薄彧常年健身,一身肌肉線條流暢,卻并不誇張,屬于網上流行的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的類型。
肩寬恰到好處,能夠完美地将顧栖池攏入懷中,給予強有力的安全感。
并不是h國漫畫裏的那種誇張的雙開門電冰箱。
襯衫被他一絲不茍地系到了最上邊的一顆扣子,矜貴冷淡,卡在喉結下方,喉結上那顆紅痣若隐若現,被雪白的襯衣襯得越發鮮豔。
顧栖池滿意地收回目光,唇角不自覺上挑了幾分。
當初選擇薄彧的确是個正确的決定,畢竟誰都想早上醒來時看到一張好看的臉。
更何況這張臉完美地踩到了他的xp上。
好在兩人頸間的牙印與吻痕都消了下去,不然顧栖池還真沒那個臉面陪着薄彧去照結婚證上的照片。
簡單的吃了早點,填飽了肚子,顧栖池被薄彧帶下了樓。
地下停車場裏的溫度依舊寒涼,有種與夏日脫節的感覺。
那倆大G依舊停在那裏,薄彧還沒來得及找人送去清洗。
顧栖池眸光從上邊虛虛掠過,舌尖頂了下上颚,腦海中又浮現出昨晚的情景。
薄彧滾燙的氣息沉沉砸在耳邊,他渾身都出了熱汗,頸窩裏一片潮濕,鬓邊的汗順着冷淡鋒利的輪廓砸下來。
圓潤的一滴,恰好砸在顧栖池微凸的腕骨上,濺起一朵不慎明晰的水花。
紅與白的對比格外鮮明,暈染開一片緋色。
車輛啓動的聲響拉回了顧栖池的思緒,顧栖池矜持地收回目光,雪白的面上蒙上了一層很淺的粉色。
他偏過頭去看薄彧開車。
薄總今天沒叫白衡來,決心一切親力親為。
大美人的目光又落到薄彧的手上。
他的手比自己大了半個指節,骨節分明,白皙修長,掌心還有稀薄的繭子。
不知為什麽,分明只是一雙手,顧栖池硬生生從上邊看出了冷淡克制的意味。
冷淡薄彧或許還沾了邊,克制卻絲毫談不上。
顧栖池漫無目的地亂想着。
恰好到了紅燈,車輛來往,川流不息,像一條奔騰的河流。
薄彧的手懶懶散散搭在方向盤上,黑與白的界限十分明顯,更襯得他的手有種惑人的好看。
似乎是顧栖池的目光太過炙熱,就這麽緊緊黏着薄彧不放,薄總掀起眼睑,眸光懶散,看到紅燈顯示的需要停留的時間之後,這才放下心轉過頭來看看顧栖池到底在看些什麽。
他就這麽撞入他熱烈的視線之中,那些情緒絲毫不加遮掩。
顧栖池彎了眉,線條簡單幹淨:“薄彧,你真好看。”
對于好看的人或事物,他會毫無顧忌地表達出自己的贊美。
薄彧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
随即唇角勾起和煦的笑意,“你也是。”
他笑起來,鋒利冷淡的眉眼輪廓被弱化,瞧着竟有些清隽的意味。
趁着紅燈,顧栖池心情又好,薄彧抿了下唇,思索再三,最終下定決心開口:
“顧栖池,你之前在周遠那裏,過的并不好,是嗎?”
沒料到他會突然問這個,顧栖池唇角的笑意斂起來,眸中是不加任何掩飾的困惑。
顧栖池開口問他:“周遠是誰?”
周圍的車子重新發動,薄彧瞥了眼即将變綠的紅燈,抿了下唇,有些擔心自己踩到了顧栖池的雷點。
但顧栖池只是困惑,并沒有流露出任何痛苦或者厭惡的神色。
薄彧重新發動車,确定自己沒看錯顧栖池的神色,試探性開口:
“周遠,是顧予寧的親生父親……”
“那一晚,你喝醉了,和我說周遠會打你……”
顧栖池面上的笑意徹底斂去,琥珀色的瞳仁急劇收縮,失去了澄澈透明的濕潤光澤。
周遠……
顧予寧……
那間四十多平方米的小屋,腥臭難聞的酒味……
無休止地毆打、惡毒的謾罵……
被人故意踢入水中,無邊的水澤漫過鼻腔、耳腔,最終是頭頂……
顧栖池眼前出現了一瞬間的失明,白茫茫一片的光暈遮住了他所有的視線,在腦海之中形成尖銳的刺痛感。
自殺……
醉酒那夜的記憶被人猛地翻了出來,顧栖池被那股尖銳的刺痛感疼得指尖蜷縮了一下,身子忍不住發抖。
他嗓音有些顫,瞳仁空蕩蕩一片,分外茫然:“薄彧,那天晚上,我是怎麽說的。”
“我是……怎麽提起周遠這個人的?”
他的聲線很輕,不仔細聽,壓根聽不清楚。在塵封的車廂空間,寂靜空濛。
薄彧察覺不對,剛想閉嘴,但在顧栖池目光的注視之下,硬着頭皮把那夜顧栖池的狀況簡單描述了一下。
顧栖池久久沒有出聲回答,只是眼神虛無地盯着一處,靜靜地發呆。
周遠……
那是“顧栖池”從前的記憶嗎?
他垂下眸,盯着自己的的掌心,上面的紋路蔓延開來,生命線很長,一直下沿到手腕,與青色的脈絡相接。
只是中間有一個很細微的缺口。
不仔細看的話,根本發現不了。
他從顧栖池十六歲回到顧家時穿了進來,對後續幾年“顧栖池”的行為與經歷過的事情如數家珍,卻對以往的記憶空白一片,只依稀記得些許模糊的輪廓。
他也曾想過原因,百思不得其解,只好當做是這本書的原作者并沒有交代清楚顧栖池前十六年以來的人生軌跡。
畢竟“顧栖池”只是為了凸顯顧予寧成功人生的一個炮灰對照組罷了。
沒什麽好值得作者費心的。
這還是顧栖池第一次窺見這本書以外的東西——
來自“顧栖池”痛苦不堪的記憶。
雖然只有零碎的片段,卻更加堅定了顧栖池的想法。
這一次,他一定可以逃脫出這個世界的束縛,不再背負着“顧栖池”那些慘淡的過去,只活他自己的人生。
情緒逐漸平複下來,顧栖池深吸了一口氣,攥緊了拳頭,而後松開。
車子一路行駛,終于被薄彧找到了合适的時機,停了下來。
他傾過身,包裹住顧栖池的手。
掌心下的皮膚微涼,原本淡粉的指尖都有些發白。
薄彧解開安全帶,将他攬入懷裏,一下又一下地在他的脊背處輕輕拍打,像哄嬰兒一樣,語氣溫柔又缱绻。
“顧栖池,別怕,一切都過去了了。”
“有我在你身邊,不論是周遠還是顧家,休想再靠近你一步。”
就這麽半晌,有一下片襯衫被洇濕,顧栖池仰起頭,眸光是很純粹的幹淨,看不見任何雜質,只剩下氤氲的水汽。
“薄彧,你之前是不是調查過我?”
他的睫毛被水汽打濕,眼眶也有些微紅,就這麽看着薄彧。
薄彧無奈地點了下頭。
當初那種情況之下,他想要盡快了解顧栖池,一定會對他的一切都進行一個事無巨細的追查。
“我想讓你幫我查一下我十六歲之前的一切,可以嗎?”
顧栖池很輕地開口,眼睫微顫,被薄彧包在掌心裏的五指不自覺用力,攥緊,指甲嵌入掌心,掀起細微的痛。
薄彧摩挲了下他眼周單薄的皮膚,而後用指腹撚了下白皙如珍珠一樣圓潤的耳垂,很輕地嗯了聲。
沒有追問顧栖池這樣做的緣由。
他說過的,無論顧栖池想做什麽,都可以放開手去做,他會在他的身後,一直陪着他,支持他。
絕不會讓他一個人,孤單而茫然地站在那條布滿泥沼、陷入黑暗的小路上。
薄彧:“我幫你查,你想知道的東西,我都會幫你一點一點全都查清楚。”
顧栖池抿了下唇,等到眼周的濕意全然散去,唇邊抿起細碎笑意。
“謝謝你,薄彧。”
“我們去領證吧。”
視線盡頭,民政局在光下散發着柔和的光。
他們的車就停在民政局的旁邊。
一步之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