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明月,你可知近日君衍侯來京了。”

晏明月眉梢輕挑,似是沒想到桂太妃突然提及葉蕭,這便忙接話道:“知道,半月前抵達的。”

桂太妃斂目的一瞬,晏明月分明在她臉上察覺出一絲不太自然的神色,而後便聞她語重心長道:“如今正逢北淵王休沐,他近來應當也多時間在府上,你莫要使小性子在他頭上動土,惹惱了他,于你于皇上都沒有半分好處,你若不願同他相處,待過幾日他去東嶺後,你便也自在了。”

晏明月一愣,賀凜要去東嶺?

她的确不知此事,前世似乎也沒記得他何時去了東嶺,不過賀凜常年不在府上,至于是在京城還是在軍營亦或是其他地方,她自然也沒關心過。

可桂太妃又是怎知賀凜要去東嶺了。

每每桂太妃喚她來齊悅宮,幾乎都是在她和賀凜鬧矛盾之際,如此巧合,眼下她來勸自己莫要惹惱了賀凜,倒顯得有些刻意了,她自然是知曉前幾日她和賀凜因着葉蕭一事吵了架的。

晏明月裝作聽進去了的樣子,微微颔首,又輕問道:“他何時去東嶺啊?”

桂太妃以為晏明月迫不及待賀凜離去,不疑有他,緩緩道來:“大抵就這幾日了,哀家聽聞今年賀家老夫人八十大壽,北淵王應當是要回東嶺為她賀壽,順道在東嶺把年過了才回來,今年春節,你便入宮陪陪哀家可好?”

賀凜的祖母?

晏明月這才反應過來,賀凜祖籍似乎就在東嶺,但前世成親後她連賀凜都不常見,自然也未曾見過他其他的家人。

桂太妃一個深宮中的妃子竟還管這般雞毛蒜皮的小事,連賀凜祖母的壽辰她都知道得這般清楚。

但桂太妃這話,自然不是為了當真勸晏明月趁着賀凜還未出行與他交好,只怕是想讓她靜待賀凜離開,而後她便會明裏暗裏挑唆自己如何應付賀凜,又如何背着賀凜與葉蕭來往。

桂太妃如此的目的究竟為何呢,挑撥離間她與賀凜的關系,若她搞垮了賀凜與賀凜決裂,遭受影響最大的自然是晏律的帝位。

可晏律的位置朝中虎視眈眈之人太多了,饒是她貴為太妃,但十四皇子卻根本沒有争權奪勢的能力,即使她前世當真讓她成了背棄賀凜之人,可奪權的卻是葉蕭,于她又無半分好處。

此事自然還得再細細查探一番才行,晏明月別開了視線,避而不答:“娘娘說的我都記下了,春節尚早,屆時再說罷,許是今日小雪畏寒,明月想回府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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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太妃本還有些話想說,但看晏明月一副嬌弱疲乏的模樣,想來她前幾日病了,自己今日喚她前來本就有些不妥當,這便也不好強留:“稍後我傳禦醫前去王府替你瞧瞧,你且先回去安心休息罷。”

這自然只是桂太妃的客氣話,晏明月擺了擺手:“多謝娘娘好意,府上太醫衆多,就莫要勞煩禦醫了,明月先行告退。”

桂太妃柔和的眼眸在晏明月轉身之際浮上了一抹暗色,瞳眸映照着這抹鵝黃色的身影逐漸遠離,直到她的身影繞過屏風後,耳畔傳來晏明月出了屋子的聲音,她才緩緩收回了視線。

“派人盯着她,近日莫讓她和君衍侯聯系,北淵王太過精明,待他走後再做打算。”

“是,娘娘。”

自齊悅宮出來,銀翠一路垂着頭跟在晏明月身後,她未能跟着進屋,但肯定也知道桂太妃這邊自是沒什麽好話同晏明月說道,晏明月與賀凜本就剛有了不愉快,若是再叫桂太妃這麽一挑唆,只怕晏明月這邊便更不待見賀凜了。

又正碰上君衍侯自關東來,若是可以,她當真想撬開自家主子的腦袋看看,究竟是哪裏想不通,放着賀凜這般的男子不喜,偏偏喜那年長她十多歲的君衍侯。

再擡頭時,銀翠卻見此路并非出宮的路:“王妃,您這是要去何處,外頭天寒地凍的,您身子剛好,莫要再受了風寒。”

晏明月腳下步子未停,輕聲開口道:“本宮且去一趟太醫院。”

“王妃您可是想瞧瞧身子,喚人回府上瞧便是,何須自個兒親自前去。”

晏明月自然不是去瞧身子,心裏揣着事,又正巧得知賀凜祖母即将過壽,這太醫院自然是要去一趟的。

少時晏明月當是這太醫院的常客,她瞧着這些太醫指尖在人脈搏上輕輕一點便能知曉那人身子有何不适,起初還當這是什麽神仙法術,這便對行醫之術起了興趣。

自打晏明月因着醫書繁多而望而生怯後,太醫院便再無這嬌俏的人兒的身影了,如今值守前門的太醫一見來人,先是瞪大了瞳眸,而後才驟然反應過來,揮了袖子行下大禮:“臣參見長公主殿下。”

少時的晏明月倒是嬌蠻可愛,來太醫院時僅帶着三兩個宮女,說話毫無大人那般架子,太醫院的太醫們待她也要随意放松許多,可今非昔比,到底是身份尊貴之人,自是怠慢不得。

晏明月微微擡了手,開口糾正道:“起來吧,如今本宮嫁入北淵王府,應當喚本宮王妃了。”

太醫一愣,這才反應過來,忙道:“是、是,老臣愚鈍,不知王妃今日前來所為何事?”

晏明月探着頭往院裏瞧去,瞧見幾個陌生的身影自遠處走過,想來是這兩年新進宮的太醫,轉而收回視線,問:“蘇太醫今日可在院中?”

“在的,方才見他去了藥房,老臣這便去喚他。”

“不必了,本宮去藥房尋他,在外候着吧。”

說罷,晏明月拉了拉領口的小襖子,輕車熟路朝着藥房去。

蘇太醫名蘇延,醫術高明,曾随先帝行軍,在軍中救治了不少将士,越朝建立之時被封正五品官,一直是先帝身側最為信賴的禦用太醫。

自先帝駕崩後,蘇延便成了太醫院的閑散老人,仗着自個兒位份高,也不常出診,遇人傳喚,便支棱底下的人前去,至此也無人敢說半句不是。

蘇延性子頗有些古怪,晏明月在幼時來太醫院時,也和他鬧得不太愉快,起因是這老頭一見她,便向先帝直言:“長公主殿下不是學醫的料,恕老臣無法教授。”

那時晏明月正值對行醫之術興趣最高漲濃厚之時,她貴為長公主,喜歡什麽便得什麽,想做什麽便做什麽,願學這行醫之術不過興趣使然,又并非當真要成為醫者,先帝準許她來太醫院學習,也是慣着她的性子。

可皇上下旨蘇延也敢抗旨不遵,晏明月吵吵着要讓父皇治他的罪,先帝哪能因着小丫頭一句任性話,當真責罰跟随自己幾十年的老太醫,這便叫晏明月覺着委屈了,每每上太醫院,總免不了昂着頭怒瞪蘇延一眼。

直到後來晏明月确實因着醫書繁多而打了退堂鼓,才明白了蘇延當時高傲的氣焰從何而來,面上卻還是不願低頭半分,不願面對便見着蘇延就掉頭就走。

若是可以,晏明月還當真不想來尋蘇延,即使重生一回,也莫要相見才好。

但前世和賀凜和離前她曾在北淵王府瞧見過蘇延幾次,興許賀凜最終能再站起來,是有了蘇延的相助,那今生若是早些找上蘇延,說不定賀凜的腿疾能好得更全些。

她實在不想再叫賀凜承受那孤寂又痛苦的夜了。

這一次,她想伴他身側,亦想讓他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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