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一聲嬌嬌帶着極重欲念的低沉,叫晏明月心中微微一顫。

賀凜深邃的眼直直望向她,居高臨下,卻又飽含深意。

晏明月的雙臂被禁锢在他懷中,整理衣領的指尖來不及收回,只能順勢攀在他的胸前,澄澈的瞳眸帶着幾分無助和迷茫,眼尾泛起忽然貼近而慌亂的淡紅,睫毛微微顫動着,像是一片撩撥心神的羽毛。

“妾不知王爺此話何意,妾未曾戲弄王爺。”晏明月聲音很輕,因着兩人靠得極近,甚至能聽見他胸腔陣陣跳動的聲響。

她要留晏京,他允了,她要去宜武拍賣,他也允了,究竟她還想要些什麽,犯得着她這般刻意溫順讨好。

賀凜微微俯身,一手擡起她精巧的下巴,粗粝的指腹觸及她嬌柔的肌膚,軟得令他舍不得用力,雙眸緊盯着她的面容,沉沉開口道:“那你到底想幹什麽?”

她勾勾手指,他便無力抵抗般巴不得什麽都允了她,可她眼底究竟幾分真情。

晏明月深吸一口氣,兩人離得太近,幾乎氣息都混雜在了一起,如此貼緊他的身體,倒又緩去了晏明月心中的幾分惶恐不安,饒是賀凜面色再冰冷,可身子卻是暖的。

眼尾微揚,晏明月多了幾分從容,不急不緩道:“那日妾身話說太過了,氣頭之上說話便沒過了腦,事後也覺如此實在不該,妾身有意悔改,只是想與王爺言和罷了。”

她竟服了軟。

賀凜面色有一瞬松動,她溫軟的嗓音竄入耳中,一字一句說着他從未聽過的軟話,軟香在懷,周身一股難耐的躁意自四面八方侵襲而來,全然不受控制了一般,燙得他呼吸都沉重了幾分:“本王未曾怪你。”

抵擋不住她給的甜頭,甚至未曾想過她會在他面前低頭,輕而易舉便叫他失了分寸,賀凜扣着掌下的纖腰,微仰着頭閉了閉眸子。

再睜開時,便見懷中的嬌人兒眉眼彎彎,身子一動便從他懷中溜了出來,上下打量了一番他的新衣,帶着期待問:“那這新衣可還合王爺心意?”

賀凜眼眸裏的暗色逐漸褪去,原本積郁許久的陰霾,在此刻卻像是日照下的冰雪,悄無聲息地化作了一灘春水,蕩漾在心頭,哪還說得出半個不字,只得悶着嗓子,故作淡然地嗯了一聲。

于此,晏明月的笑意便更深了,眼巴巴地看着他,追問道:“王爺領了妾身的心意,那便是不再與妾身計較了,那妾身與王爺就算是言和了,對嗎?”

她倒是會順着杆子往上爬,賀凜嘴角一抹輕笑,似帶着幾分無可奈何,垂眼看了眼身上這從未着過的亮色,頓了一瞬才道:“本王未曾與你計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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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見他眼底已淡去了不少冷漠疏離,晏明心下一暖,她當不知賀凜是這般好哄的,趁着此時氣氛和睦,便又道:“那東嶺,王爺可還願帶妾身一同前去嗎?”

賀凜側頭看她:“東嶺貧瘠,氣候幹燥,你曾說絕不會踏入那窮鄉僻壤半步。”

晏明月嘴角笑容一僵,方才才緩和的氣氛在這一刻似乎又凝固了起來,當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她的确說過這番話,雖無意诋毀東嶺,但當時為着能遠離賀凜,便什麽話都一股腦往外說了。

“妾身……何時說過這話?”晏明月硬着頭皮明知故問,抵死不認似乎是她慣來的招數了。

這話一出,賀凜若有似無地冷哼一聲,別過眼去,一半側顏籠罩在了陰影之中:“若不想去,不必勉強自己,本王已允你留在晏京,此事就不必多言了。”

晏明月氣急,從前的事她沒法辯解,因為她的确說過這些戳人心窩子的狠話,可如今她已不再這樣想,也極力挽回兩人之間的關系,他怎總想着将她往外推。

眉頭一皺,開口之時話就又一次未過腦子,不管不顧說了出來:“王爺将妾獨留晏京數月,就不擔心妾再與旁人來往嗎!”

話一出口晏明月便後悔了,心下猛然一驚意識到自己的口不擇言,只覺周圍氣氛瞬間降到了冰點。

這個旁人指的誰,兩人都心知肚明。

賀凜眼眸頓時染上冷厲的冰霜,銳利的視線掃來,裏頭翻湧着令人膽顫的怒意,像是下一刻就會伸手掐斷她的脖子。

可賀凜久未有動作,直到晏明月憋着一口氣都快呼吸不暢了,他卻忽的又收了眼神,轉身冷漠疏離道:“你若當真要走,本王何以留得住。”

晏明月身子微微一顫,眼前沉默孤寂的背影,好似又見那日她與他和離之際,他最後留給她的那個背影。

直到晏明月回過神來,屋裏已空無一人,唯有賀凜那句像是疼到了心尖上的低沉話語,還回蕩在腦海中,久久揮散不去。

晏明月懊惱地重重朝地上跺了一腳,竟又叫她搞砸了。

翌日。

晏明月本以為昨日那般一鬧,賀凜會因着氣惱便不再帶她去宜武拍賣了,但一早便有下人來喚,說是賀凜已在前廳等着了,她這才又放下心來,旁的事暫且不說,但這拍賣會她是不可錯過的。

白敏青此番路過晏京便是因為這宜武拍賣,她倒是沒想進城參加拍賣會,而是打算在城外便先行找着那藥商,将他此行帶來的一株名貴草藥給買了去。

無奈遇上大雪,她也在山頭避了好幾日,只怕待雪停後,藥商也早已進了城。

晏明月并未問白敏青不願入城的緣由,只是在白敏青傳授她解毒的要法後,答應替她前去宜武拍賣會,拍下她所需的那株草藥,于是乎這才向賀凜提出了這番請求。

至此,晏明月便還得有機會能在之後再見白敏青一次,到時候說不定還能請她來為賀凜診治一番,如此何樂而不為。

只是當晏明月拿到銀翠為她準備的衣裳時,一時間就笑不出來了。

“這……會不會太過刻意了,昨日本宮已将新衣送到了王爺手上,今日若穿這身,王爺定是能瞧出來的。”

晏明月臉色微紅,看着眼前如昨日賀凜那身新衣相同色系相同款式的煙羅裙,一時間覺得有些難為情。

此前她本是想着制幾件新衣,一來出行備用,二來也好借此機會同賀凜緩和關系,挑選這塊淡青色布料時,也想着是叫布莊以重色為主為賀凜制衣,自己則順帶也用這塊布做了身衣裳,可今晨一見自己這一身,這豈不和賀凜那身相互呼應了。

倒也不是不情願,如此除了叫人有些羞怯以為,晏明月卻是擔心賀凜對她起疑,送糕點送新衣皆有理可追,但這制同款衣服,唯有民間的小夫妻會這般親昵暧昧的做這些事,她與賀凜,實在不是這樣融洽的關系啊。

晏明月實難想象賀凜看見她這般穿着後,會聯想些什麽,他應當本就不喜那顏色亮麗的衣服,再見她也有一件同樣的,賀凜那般冷硬古板的性子,只怕會将那新衣壓箱底再也不拿出來也說不一定,如此自己的好意不僅就此白費了,說不定還會叫賀凜不悅。

銀翠瞧着卻是歡喜,眯着眼笑道:“這顏色襯王妃的膚色,甚是好看,王妃與王爺本就是夫妻,如此有何不妥。”

屋外一道輕緩的腳步聲并未被裏頭的人察覺,來人立于門口前,便聞屋內晏明月道:“你前去取衣服時見這衣服與王爺衣服的款式相似,怎未提前告知本宮。”

銀翠俏皮地吐了吐舌頭:“奴婢當時是打算說來着,叫旁的事耽擱了而後便忘了,王妃恕罪。”

晏明月無奈地搖了搖頭:“罷了,還是換一件吧。”

說着,晏明月将手中的衣服遞回給銀翠,正欲松手,身後忽然傳來推門聲,手上動作一頓,一回頭,竟見一道淡青色的高挺身影出現在門前。

賀凜入目便見被晏明月拿在手中的衣服,即使被晏明月的身子擋了大半,卻仍能瞧見那裙擺下白絲勾勒的精致雲紋,同他衣袍上的雲紋如出一轍,唯一不同的是煙羅裙主色調為白,淡青色為輔,點點青煙點綴其中,應是條極美的裙子。

一見晏明月的神情再結合方才無意聽見的話語,賀凜頓時明白了過來,面色一沉,指尖下意識攥住了袖口。

晏明月也是一愣,未曾想到賀凜竟然會将她昨日送去的衣服穿上。

驚鴻一瞥,風度翩翩,如若不去看賀凜此刻臉上猶如寒霜冰雪般的冷硬面容,他的身形被這身衣服勾勒得更加挺拔勻稱,掩去了他常年在戰場上遺留的戾氣,徒增一絲如微風般溫和的氣質,當真是極為好看的。

但顯然,賀凜此刻的面色已經說明了他對晏明月有一條差不多款式的衣服的不滿,晏明月面露尴尬,連忙解釋道:“不是的王爺,這衣服……是妾身疏忽了,妾身這便去換一身。”

賀凜聞言臉色更加陰郁,眸底一暗,語氣不悅道:“就這身,趕緊換完出來。”

說罷,臭着一張臉,轉身又闊步出了屋中,徒留晏明月怔在原地,不知賀凜的陰郁由何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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