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貓尿害人

回到布莊,式粼并未大張旗鼓地叫大夫前來診治,他小時候常常挨揍,這點磕碰不算什麽,卧房內也有跌打損傷的藥油,随便搓兩下就可以了。

阿安摔得比他重,晚上的熱水是阿泰打來的,式粼用臉帕給尺玉擦過爪爪,便讓尺玉先上床了。

尺玉在柔軟的被子上舒适地打了個滾,困意說來就來,可眼睛徹底合嚴之前,他看到了式粼左肩到大臂生出一片淤青,很痛的樣子。

作為一只品行端正的善良好妖,尺玉是有心的,即使還未步入仙階,他也心懷衆生。

但同時他又有他的顧慮,倘若他好心出手幫忙,結果被式粼趁機這樣那樣,豈不是在割肉喂鷹?

他猶豫了,他的境界暫時沒有達到那個高度。

就在尺玉內心的兩種聲音吵得不可開交時,式粼已經将藥油倒在手心對着瘀血處推揉了,他面無表情地呆視着地面的某一個點,仿佛無知無覺的木頭人那般。

庶出二字是打在式粼命格上的,他生來就低人一等,幸好這些年一直有在為将來做打算,以後他要和他的小貓一起生活,與冷漠的式氏一族老死不相往來。

那些人太僞善,太偏心,公平永遠都是做給外人看的,就好像祠堂內一硬一軟兩個蒲團,外觀相差無幾,他跪的永遠是後者。

所以即使将式峰動馬車的證據拍在桌面上,依舊無濟于事,長輩們打定主意裝聾作啞,他便以牙還牙……

式粼挽起亵/褲,将掌心剩下的藥油塗在了膝蓋上。

尺玉以為式粼塗了藥油就要鑽被窩了,特意往床裏面挪了挪,然而式粼卻起身從櫃中取出另一床被子,兀自出了內室,這讓他很是困惑。

他眨巴着瓦藍瓦藍的大眼睛抻長脖子往外屋看,見式粼走回,又做賊心虛似的縮成了小烏龜。

式粼俯身吹滅了油燈,在一片漆黑中吻了吻尺玉的貓頭,“藥油味重,今晚哥哥就不抱小午了。”

尺玉的脖子縮得更狠了,他說不上來此刻是一種什麽心情,但不像是開心的,他也不知道為什麽。

這一夜,被窩裏少了個人族火爐,尺玉睡得反而沒有昨夜踏實,來來回回醒了好幾次,豎着耳朵聽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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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知道式粼在做什麽,是睡着呢,還是發呆呢,式粼看起來有些孤獨,和面攤吃肉時不一樣……

輾轉反側半盞茶後,尺玉受好奇的天性驅使,偷偷跑去外面看式粼了。

式粼裹着被子蜷縮在貴妃榻上,眉宇間似是被噩夢纏住了,眼球不時在眼睑內打轉,嘴巴卻緊閉着始終不吐半個音出來。

尺玉跳上貴妃榻,伸爪到式粼面前,他很想肉墊按平式粼眉心微微拱起的川字,可糾結了半晌,到底沒有這麽做。

妖族七情六欲薄弱,無法完全與人族感同身受,既然安慰不好,就不要安慰了。

他怔怔地看着式粼眼角要落未落的濕潤,在式粼身邊盤成一團。

眼皮一落一擡,天已大亮。

尺玉察覺到自己竟然又睡回了式粼的床,貓臉相當震驚,而式粼正躺在他身邊靜靜地看他,仿佛昨晚發生的一切是一場虛幻的夢。

“我,我怎麽……”尺玉發問。

式粼被傻呆呆的尺玉萌得不行,他捧起左顧右盼的貓頭,在大腦門上重重印下一個吻,而後撓着尺玉的下巴笑說,“睡蒙了?昨晚的事要不要我幫你回憶回憶?”

尺玉剛睡醒,本能地發出呼嚕嚕的舒服聲,但很快他就為了面子克制住了,結結巴巴地反問,“昨,昨晚能有什麽事?貓貓偶爾夢游也是有的,你別誤會,和你想的不一樣。”

旋即理不直氣不壯地翻了個身,用相對淡定的後腦勺對着式粼,犬齒中間的一排小牙緊緊咬着被角。

他可不承認昨晚偷偷摸摸去瞧了式粼……

“夢游啊,倒是也像。”

式粼沒去戳穿尺玉蹩腳的借口,長臂繞過尺玉的小肩膀,手掌很自然地放在了軟乎乎的肚肚上,“我的小午夢游真是招人稀罕,天知道睡着覺臉上掉貓貓是種什麽感受。”

“什麽掉貓貓了?”

尺玉不解,他的記憶停留在依偎式粼枕邊,之後睡死過去就不記得了,跟酩酊大醉的斷片沒什麽兩樣。

“就是有只貼心的小棉襖,睡着睡着就蹭過來了,然後先貼貼,繼而膽大妄為地趴到我臉上,還打呼磨牙說夢話……”式粼眼底笑意更濃,用嘴拱了拱尺玉天靈蓋。

“誰打呼了,我睡覺從來不打呼!”尺玉咬牙切齒地抖了抖吃癢是耳朵,“而且,我也不磨牙,夢游,那,反正就是睡冷了,本能地找暖和地方。”

“所以我這不就把夢游的貓貓抱回來了嗎?”式粼感覺尺玉是害羞了,但又苦于沒有證據,他撐起身子,将毛茸茸的雪團子圈在手臂之間,沒安好心道,“該吸貓貓了,小午自己說,是先吸半頓,還是直接吸一頓的?”

式粼話鋒轉得過快,尺玉的心髒突然躁動了起來,他看着欺身湊近的臉,莫名有些眩暈。

式粼的嘴巴真的很好看,昨夜吹肉時他就發現了。

式粼的鼻子也很挺拔,比妖嶺最高峰還要利落。

式粼的眸子跟他比是普通了些,但看久了後,凝在眸底那一絲淡淡的溫柔,也蠻有魅力的。

就是……吸貓貓還是羞恥得要死。

前爪遮住眼睛,尺玉咬着後槽牙道:“一頓吧,吸完今天不許再吸了。”

“好的,那哥哥開始吸貓貓了。”

掌心溫柔地托起尺玉的貓頭,式粼分別在兩側的小耳朵落下一個淺淺的啾,他注視着乖寶寶似的尺玉,不吝誇贊道,“我的小午真漂亮,耳朵漂亮,眼睛也漂亮,小鼻子漂亮,爆毛的臉蛋也漂亮,咂吧嘴時最漂亮……”

式粼說到哪兒,吻到哪兒,尺玉感覺心髒如同花蕾般慢慢綻開了,這讓他感到呼吸比往常困難好多,很不舒服,甚至有種失重恐懼感。

而四肢卻全無拒絕之力,因為大腦是空的,根本支配不了懸着的前爪,貓腿也是軟的,簡直太可怖了……

他愣愣地看着式粼的嘴唇貼在自己眉骨,心裏又是咯噔一下,眼皮不聽使喚地垂落,觸覺依然存在。

式粼的吻好似随處飄落的蒲公英的種子,随便落在哪裏,都讓他心花怒放。

體內似是有股力量要破出,就像吸足陽氣的狐妖,功力大漲一般。

他別過頭猛吸一口氧氣,正要開口叫停,手腕被式粼忽地抓住了,他倏然睜眼,發現自己竟在不經意間幻化成了半人形——

餘光內的銀發無疑是他的,式粼看他的眼神再次起了變化,在轉瞬即逝的詫異過後,流露出了類似按住獵物的直白。

很強勢,任誰看去都能從中知曉……

他是式粼的獵物。

在認清這點後,尺玉強行忍住了直打哆嗦的腿,他,千年貓妖,被人族當成了獵物,絕對不可以!!

尺玉邊用無力的手推式粼,邊拒絕說,“打住打住,貓貓沒……”

式粼才不管貓貓是不是沒了,沒了就用人抵,他吻上次想嘗未嘗的唇,将比人族柔軟百倍不止的腰圈在臂彎。

不料,貓吓尿了……

被褥幾乎是瞬間被洪水淹透的,式粼與尺玉皆是一愣,尺玉原本就顯紅的白嫩小臉跟熟透地番茄似的,他不知所措地看着式粼,更奇怪的是,他好像變不回貓了。

式粼見尺玉急得快掉眼淚了,連忙将人往床邊沒有尿到的位置挪了挪,安撫地摸了摸尺玉的頭,“小午乖,等哥哥一下。”

式粼轉身的剎那,尺玉的眼淚疙瘩吧嗒砸碎八瓣,不管式粼信不信,他活了好幾百年第一次尿床,而且不能碰,一碰還想尿。

他捂着堪比泉眼的藍眸哇哇大哭,卻被式粼無情地捂住了嘴,太過分了……

“小午乖,不哭,否則別人該發現我們小午是小貓妖了。”式粼說完緩緩松手,用從櫃中拽出的外袍裹住尿床的尺玉,将其攔腰抱在懷裏,快步挪到了貴妃榻的那床幹淨被子上。

尺玉快丢臉到昏厥了,他拉高被子遮住頭,拒絕任何溝通和眼神交流。

式粼擔心被尿溻濕的衣物貼着皮膚會難受,決定幫尺玉擦一擦,畢竟這個小貓妖看起來什麽都不會。

不像他,從小就沒人管,照顧自己是他最先學會的,因為要活。

十分鐘後,式粼從阿泰手中接過盛滿熱水的銅盆,用臉帕擦幹淨小貓妖的屁股蛋兒,動作是在被子裏進行的,既維護了尺玉的自尊心,也暫時給尺玉留了些隐私。

只不過,在看清換下來的舊衣裳裏留有的痕跡,式粼恨不得提前抽自己一嘴巴,因為他想對尺玉做些更過分的事。

可能不會太溫柔……

在未來,尺玉願意的,某一天。

式粼的被子上出現一大攤尿,即使及時焚毀,東家尿床的消息還是在下人堆裏傳開了。

接連幾日,式粼都頂着令人尴尬的異樣目光,甚至聽見有人在背地裏說他“火大”,應該常喝茶。

貓妖害不害人他不知道,貓尿是真害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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