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和老攻談心了
“那就睡呗?這有啥的!”尺玉語罷向下挪了挪屁股,跟着扯式粼衣袖命令道:“你躺下,我摟你。”
“小午是要摟哥哥睡?”式粼垂視着異常懂事的人形貓貓,內心備受感動,只不過這回他受了傷,應該有些任性的權利吧?式粼如是想,試探道:“假使哥哥也想貼着小午胸口睡呢?”
式粼深知當下乃千載難逢的考驗貓心的時刻,尺玉生病時一個勁兒地往他裏衣內鑽,這會兒也該換他占貓貓便宜了。
尺玉半撐着上身,滿臉天真的與式粼對視,“啥意思?是要鑽進來嗎?”
“不可以?”式粼語氣略帶撒嬌意味,并着重解釋了一下,“哥哥把臉貼在貓貓胸口上,或許能睡得更好些。”
“哦……”尺玉遲疑地拉着長音,尖尖的耳朵摸不着頭腦似的向後撇,“倒也不是不可以,但你這也不像能窩到我懷裏的塊頭啊?”
面對尺玉的反問,式粼不回話,也不辯駁,單單用沒什麽氣色的臉靜靜地對着尺玉。
因為尺玉并未表現出要拒絕他的意思,他知道只要再堅持一會兒,就能拿到他想要的東西。
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如此篤定能夠從另一個人那裏得到情感的回應,為此等待的每分每秒對他而言不存在絲毫的煎熬,像是某種極致快樂的前戲,讓人充滿了期待。
小動物永遠比人真摯,他喜歡的貓貓絕對是那種“口賤肚蜜”的毛茸茸……
式粼長達數秒地一聲不吭,給腦子不夠用的笨貓貓整迷糊了,尺玉總覺得式粼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裏,藏着與平日不同的東西,好似式粼從來不說的噩夢,和一碰就醒,怎麽都睡不踏實的淺眠。
他緩緩支棱起身,嘴巴嘟囔說:“要不我拆下玉帶,把長衫和裏衣褪去好了。”說着話的功夫便卸下了腰間的“防備”,繼而一層一層地解開打着結的衿帶。
其間,式粼眼睛看着,身與手一動沒動,他其實很樂意幫這個忙,卻不得不顧慮到貓貓頭回在他面前寬衣,盡量不要讓貓貓受驚才好。
須臾間,實誠貓貓就把自己上身褪了個幹淨,他臉上挂着難為情,總覺得自己像被開水燙禿嚕毛的老母雞,馬上要給人炖了補身體……
但他轉念一想,哪怕是真炖了補身體,補的也不是外人,他跟式粼是相戀的關系,并且相戀了有些日子了。
尺玉白嫩的小臉漲得紅彤彤,靠着吞咽口水的動作緩解着打鼓的心跳,他故作大方地張開雙臂,對式粼講:“過來吧,我摟你。”
式粼幾乎瞬間被湧上來潮濕情緒吞沒,眼睛蒙了一層濃濃的水霧,視野內的一切如夢裏花般不真實。他微張着唇瓣呆呆地注視尺玉,半晌都沒緩過神來。
他時下已至而立之年,卻全然未被愛意萦繞過,所有與他有着血脈關系的人,無一不将他娘親當年犯下的錯歸到他頭上,而他除了外屋那張貴妃榻,甚至沒有任何關于娘親的記憶……
他本不想費盡心機奪走些什麽,不想報複,不想把自己變成某種程度上的怪物,是式家非要讓他孤苦無依,逼他怨念四起。
這筆賬是要好好清算的,但在此之前他更急于嘗嘗被愛是何種滋味。
別過頭悄然用指尖引走淚液,式粼扯散身着的單薄裏衣抱了上去,胸膛交換的體溫令他怦然不已,無論尺玉此刻是以何種情感對他,他都願用死而無憾來概括此刻的滿足感。
“式粼哥哥是在哭嗎?”
尺玉的下巴被式粼肩膀墊得老高,整個人仰着頭,瓦藍的眸子裏全是不解,又感到胸腔內的某處被擠壓了一般,悶疼悶疼的。
式粼除了睡着時眼角窩窩裏會盛淚,平日裏都是話本裏描寫的那種談笑風生的灑脫感,突然這個樣子,他不僅看不穿,還看不習慣呢。
“如果傷口太疼的話,我給你抹去吧。”尺玉盲猜是式粼頭上的傷太疼了,為了不讓式粼有所顧慮,又補充說,“我妖元恢複得差不多了,沒問題的。”
式粼聞言頓時失去掌控眼淚的能力,他抱得尺玉更緊,跌落的淚悄然藏進尺玉軟香的發絲間,少時才發出哽咽聲,“小午想聽故事嗎?哥哥給小午講個故事吧。”
“哦好,那我們躺下說吧。”尺玉抱着不太對勁的式粼艱難地出溜進被窩,掌心有一下沒一下的輕拍式粼的背,“說吧,我聽着呢,不插嘴。”
式粼嗯了一聲,低着頭往尺玉的小懷抱裏擠了擠,鼻音很重的開腔。
“從前有個飽受家族冷落的小男孩,他心中一直存疑,為什麽明明生來便是主子,就連下人都能對他随意呼喝欺淩。”
“後來他偶然聽說娘親因受奸人蒙騙,險些毀掉了一批上交朝廷的絲綢,陷夫家全族于險境,娘親也因此從寵妾淪為了賤奴。”
“然而苦日子并沒有持續太久,娘親在坐月期間幹活突然暈厥,之後再未醒過來。可憐的小男孩待記事起,命運就如同賤奴二字的延續,在凄風苦雨下母債子償。”
“為了蒙騙一大家子人,小男孩佯裝乖巧的兀自長大了。他永遠謙卑能幹,一日複一日的苦學,終是被他偏心的祖父瞧出了些天分。”
“經過長達數年的考驗,祖父相信了他的能力足以承擔起家族興衰的重要部分,進而一再給他放權,由着他成事。”
“在外人眼裏,他似乎走上了一條鹹魚翻身的路,他贏得了祖父的青睐,在家中地位如日中天,甚至不少下人都在背後揣度他日後許是會掌管整個家族。”
“但他很清楚身邊有無數雙眼睛在盯着,所以他行事從不敢有半分松懈,因為他在醞釀着一次徹頭徹尾的報複。”
“每隔三年,陀國八大布莊都會向朝廷上交一批珍品絲綢用于天子六宮。而這兩年來東來布莊的紡織技藝超越了跻身八大布莊的錦繡布莊。”
“所以今年入秋的這批絲綢,祖父必然會交由東來布莊趕制,并打着錦繡布莊的名義給式峰讨賞,屆時我這一顆小小的卒,也夠将祖父一軍了。”
式粼将故事的主人公轉回到自己身上,繼而跟尺玉講沒說完的計劃。
“錦繡布莊上交的絲綢紋樣不僅會提前流出,還會有在此基礎上更為精美的呈現,誰抄襲誰的聖上一目了然,到那時我暗中經營的無名布莊定會四兩撥千斤,将式家從八大布莊中踢出去。”
“而在式家入罪前,我會托衫青幫忙促成一場天衣無縫的炸死,日後頂着一張全新的臉,以新布莊老板的身份,給敗落的式家一個求我的機會。”
“到時哥哥随妻姓,姓尺好不好?哥哥即使更名改姓變換身份,也能把我的小午養得白白胖胖。”式粼摟着尺玉單手可握的纖腰,臉又往胸口跳動處挪了挪,“我的小午以後也讓哥哥吃撐吧。”
“你手往哪兒摸呢——”
尺玉連忙按住滑向尾巴根的大手,又往上方提了提。
“哥哥想瞧瞧小午這尾巴是怎麽連在貓腚上的,”式粼嘴唇親了親尺玉加速的心跳,大手锲而不舍地繼續挪移,“哥哥保證不動小午其他地方。”
“你這樣禮貌嗎,你都摸到我腚了!”
人形貓貓蟲拱來拱去,皺着眉頭說,“而且你幹嘛要跟我姓,我也沒答應要跟你辦喜事啊。之前你還說沒了式家做靠山,我都吃不上肉了,又撒謊,你個大騙子……”
“小午別說這些,哥哥頭疼。”
式粼作勢剪刀腿/夾住尺玉,修長的手指圈住大白尾巴的根,勾着無名指用指腹在尾巴根內測撓了撓。
貓貓登時打卷了,削尖的下巴咚地撞在式粼頭上,不多時白色的繃帶透出一朵血色的雲團。
式粼不曾哼出一聲,尺玉卻察覺到了疼,他連忙把繃帶扯了下來。
瞧清楚血肉模糊的那一塊傷,尺玉又想打尺夏了,他按住式粼的頭,嚴肅道:“你別動,我給你弄一下。”
柔軟的嘴唇不由分說地印了上去,跟着是不帶刺的舌尖。
式粼心髒猛地漏了半拍——
眼前尺玉的胳膊比剝了皮的香蕉還白,散發着一股甜香甜香的誘人味道,迫使他本能地抓過來在手肘內種了朵稍縱即逝的櫻花。
吻痕很淺,他舍不得尺玉疼。
“哥哥沒有騙小午,現在還不到哥哥反撲的時候,倘若任何一步走錯了,哥哥這些年的心血都會白費。”
“但哥哥向小午保證,事成後定會為小午親手縫制喜服。我們不拜天地,不為長輩奉茶,不請觀禮的賓客,紅燭喜服,合卺長醉,只私定今生,待哥哥壽盡,小午仍是自由身。”
“能不提壽盡嗎?”尺玉打斷式粼的話,“我不喜歡掐着時間過日子,興許你老了,我就厭了呢。”
尺玉說這話多少有點賭氣的味兒,式粼安排這安排那其實一點用都沒有,人族才能活幾年,輪不到式粼為他日後着想,把眼前的朝夕過明白得了。
“那哥哥不活到那麽老可以嗎?”
式粼摸了摸尺玉不高興的臉,紅着眼睛重新說,“哥哥在小午厭倦前……”
尺玉聽着式粼胡說八道,鼻尖剎那塗脂抹粉似的紅,嘴巴一扁,眼淚掉了下來。
“你怎麽這麽煩人啊——”
尺玉仰頭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