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不同的老實人
盧張氏當然不想得罪周将, 臉上的笑很是僵硬,“嬸子當然知道這個理。”
秀玉眼睛裏眼淚在轉圈,她也不知道咋辦,人家家裏做媳婦的好像都這樣。
周将跟餘秀敏在盧家吃完中午飯還待了好大一會才走。
餘秀敏拉着妹妹的手站在門口, 語重心長道, “現在不是舊社會, 而且你難道要丫丫也跟你一起受苦嗎?”
餘秀玉聽到丫丫的時候咬緊牙嗯了聲,“姐, 我知道了。”
盧張氏把人送走之後才歇了一口氣, 看着兒媳婦想說什麽但也沒說,又把兒子拉到裏屋一通說。
餘秀敏路上還有些擔心,“你說, 盧樹能聽話不?”
周将還有後招,“肯定能, 你放心。”
晚上剛剛落黑,周将吃過晚飯拿着一個破袋子又回到了盧家,等到盧樹出來,套上麻袋揍他一頓。
“盧樹, 你要是再敢動手, 我以後有空就過來打你一頓, 左右你也沒證據。”周将打完壓着聲音還留下一句話, 撂下他就走了。
盧樹好半天才從地上站起來, 周将下手真狠,他瘸着腿回家裏。
盧張氏看他鼻青臉腫的樣子, 直呼老天爺, 瞪着兒媳婦, “你是蠢豬嗎?還不快點拿碘伏過來。”說完扶着兒子坐到床邊, 心疼的眉頭都擰成麻花。
“這是誰幹的?告訴娘,娘去找大隊評理。”
盧樹疼的龇牙咧嘴,拿着鏡子左看右看,“娘,是周将,他又回來打我一頓。”
盧張氏咬着牙,這個周将還真是能下的來手。
餘秀玉看着他這個樣子,不知道為什麽心裏有一絲痛快,她姐說的對,要自己懂得反抗,現在又不是舊社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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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張氏可不敢去找周将的麻煩,相反這個連襟她還想好好維持着,惡狠狠的看着站在一旁的餘秀玉,擡手使勁戳了一下她的腦袋,“你招來的好事。”
餘秀玉咬着牙,“娘要是對我還動手,那我就去找王主任,找支書,就等着讓盧樹吃牢飯吧。”
盧張氏聽見這話氣的一時都不知道說什麽好。
餘秀玉把手上拿着的碘伏狠狠的放在桌子上,轉身就走。
周家吃完晚飯,一家人也沒啥事,還是各回各屋。
餘秀敏一天沒見到閨女,一回家就抱着。
周将自己去自己回來,倒是挺快,餘秀敏看他出去好大一會,“你去幹什麽了?”
周将進屋就把圍脖解下來,又把外套脫了,伸手把周溫接到懷裏,臉上神色未變,“沒幹啥,出去溜達了一會。”
餘秀敏也沒多問,她坐在床邊随手拿起來一本書,“我把書拿出來了,等到你不在家,家裏沒事的時候,我就開始看,不會的就問問娘。”
周将抱着閨女坐在旁邊,“好。”
過年這幾天最是熱鬧。
周洪山跟田耽到城裏供銷社去買了一挂炮,和一些點心。
周源最喜歡過年,家裏天天都有好吃的,每天還能出去玩,還有人給他壓歲錢。
大年初一,幾個妯娌按照規矩都到周大山家裏。
周梅枝早早的就準備好甜茶水,畢竟是拜年串門。
周家一大家子也能坐滿一堂屋,田耽直截了當就帶過去一塊肉,還帶了一些菜,這要是做上一大桌子菜,肯定不夠吃。
秦琴也大方的帶的糖一包,餘霞是提了一條魚,說是周雄山從河裏砸冰窟窿弄上來的。
中午幾個妯娌也能做出來兩大桌飯,全部周家人都在,一起吃飯。
周溫第一次見到所有的周家人,她都能記住名字。
餘秀敏抱着閨女坐在她婆婆身邊。
周家跟親家斷親的事情大隊裏都傳遍了,是餘家從草苗大隊那邊傳來的,反正話不好聽。
秦琴還問了起來,“二嫂,我覺得你早就不該忍着他們了。”她說完又看看餘秀敏,“侄媳婦你也別的話難聽,你爹娘确實不像樣子。”
她大大咧咧的本來還想再說兩句,就看到她男人在隔壁桌已經在瞪她,索性也就閉了嘴。
田耽笑呵呵的,“沒事,都過去了,不過我田耽在這裏說着,秀敏就是我親閨女,誰說她啥我都不願意。”
周梅枝忙着打哈哈,“那肯定的,秀敏就是咱們周家的閨女,周将要是哪天欺負她,我們這些大娘嬸子都不願意。”
餘秀敏其實不在乎外人怎麽說,她啥也不怕,因為家裏人對她是真的好。
一頓飯吃的也是波瀾不驚的,周溫在中間時候就控制不住地睡着了。
回去的路上田耽抱着周溫,跟周洪山并排走。
周洪山知道中午發生的事情,背着手嘆氣,“秦琴就是那個性格,嘴巴快,人耿直,但沒啥壞心眼。”
田耽當然知道,她都沒放在心上過,“明個槐花回來,我跟大嫂說讓咱們家待客,大嫂家今天也出了不少東西,老三跟老四家日子也不好過,還是咱們待。”
周洪山四平八穩的點點頭,“一會老趙來,你回家剝點玉米等着,我先過去找一下劉叔。”
田耽哎了一聲,抱着周溫往家裏走,周洪山拐彎往東。
一到家,田耽就把秋天特意存下來得玉米棒子拿了出來放到簸箕上,開始剝。
周場跟周喜也圍過來幹活。
周洪山跟劉支書已經到大隊,打開了喇叭,把炸玉米花的事情通報一聲。
炸玉米花的姓趙,叫趙大川,人在縣裏住,跟周洪山認識很多年,要不人家也不能答應大年初一能來。
炸玉米花,把玉米粒剝下來,然後再要收拾幹淨,一個形似葫蘆的鍋裏來回的搖加上糖,裏面的熱氣攢夠,到時間再由老板一腳踩着崩開到一個很長的袋子裏,端着去排隊就行。
家裏收拾幹淨,周場端着一簸箕就先到曬場。
周洪山正在跟人說話,趙大川是家裏專業炸玉米花的,靠這個手藝也能賺點錢,一鍋玉米花兩分錢。
趙大川跟周洪山差不多大,不過個子比較低,手下邊收拾東西邊說話,“這大過年的,非要讓我過來給你們村炸玉米花,你可真行。”
周洪山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這不是大家夥日子苦,也沒啥東西吃,這東西炸出來都能過一個好年,小孩也有零嘴,再說過年之前你忙的我也排不上隊。”
趙大川升上炭火,“得了,別跟我說這些。”
田耽跟周喜是在周場後面跟着,她還特意用油紙包上一包點心提着,到曬場已經好些人。
趙大川看到田耽先叫了嫂子,“這是小喜。”說着就從兜裏拿出來一毛錢,“壓歲錢。”
周喜推開,“大川叔,我不要,我已經大了。”
趙大川看看周洪山,“別怕你爹,我說讓你收着就收着。”
周喜也沒再推辭,高高興興的收下來,“謝謝大川叔。”
田耽把手裏提着的點心遞過去,“大川,麻煩你大過年的也來一趟,點心帶回去家裏吃。”
趙大川不客氣,伸手接過來,“謝謝嫂子。”
餘秀敏跟周将在家裏陪着孩子。
但周源十分不高興,一張小臉上還帶着淚花,站在牆邊,看起來十分倔強。
周溫是被她哥的哭聲吵醒的,這會睡眼惺忪的被抱在懷裏,又面對着這個小孩。
餘秀敏把一分錢放到他的小手裏,“這些壓歲錢娘給你放着,不是又給你一個了嗎?”
周源不高興,“可是這個小,娘拿走的大。”他又不是小傻子,可別想騙他。
餘秀敏無奈的看看坐在一旁的周将,又轉頭看向兒子,“那你要那麽多錢幹啥?你一個小孩子家家的能花嗎?”
周源擡起來胳膊猛地擦擦眼淚,“我存着,不花。”
周溫看他這樣竟然覺得十分好玩,倒是比剛剛有精神很多。
周将低頭看她瞪着倆眼看兒子,嘴角也帶了笑意。
“你過來我問你,我回來的時候教給你的幾個字你都還記得嗎?”
周源瞪着倆眼睛啊了一聲,不是說壓歲錢的事情嗎?為啥突然說這個,“我記得。”
周将拿出來桌子上的本子跟筆,“過來寫。”
周源覺得很委屈,“小叔說過年不能學習。”
周将眉頭倒是皺的很緊,這是什麽話,周場一天到晚沒什麽好聽話。
“你小叔還說過年不能吃飯,你不是吃飯了嗎?”
周源腦袋就搖了起來,“小叔沒說過。”
餘秀敏看男人要教育兒子,就過去伸手把閨女要接到懷裏。
周将沒松手,“沒事,我抱着吧。”
周将看着他,從兜裏拿出來一毛錢,“這是我給你的壓歲錢,換你給你娘的那些,你看行嗎?”
周源雖然不知道說啥,但也知道現在不能說不,因為他爹真的很兇,小叔都害怕,小手接了過來。
“我看行吧。”說着還啜泣了兩下,鼻頭紅紅的。
餘秀敏去外面拿上一個洗臉盆倒上水端進來,“過來,洗洗你的小髒臉。”
周源這會已經高興起來,偷偷看看他爹,沒讓他再去寫字,應該是忘記了。
周将抱着周溫看着她,“你剛剛樂什麽呢?還看哥哥的熱鬧呢。”
周溫沒什麽反應,也不吭聲。
大隊裏因為炸玉米花也熱鬧了一下午,等到天黑後面還有在排隊的。
周洪山讓田耽回家做飯,“大川,晚上在家吃飯。”
趙大川很想不客氣,但今個是大年初一,“不用,我答應媳婦得回家。”
周洪山也沒強留,畢竟是大日子,“行,改天來家吃飯,今辛苦你了。”
趙大川擺擺手,“跟我還客氣。”當年他媳婦做手術差錢,是周洪山拿來的,救命的事,他趙大川一輩子都記心裏,這點事不算啥。
一直到晚上六點多,趙大川才完事,收拾了東西回家,周洪山把人送到村口。
到家裏周場拿出來簸箕把炸的玉米花挖出來一大海碗。
田耽在彎腰弄堂屋的爐子,看他着急忙慌的,“你幹啥去?”
周場還沒吭聲,周喜在旁邊拿着一本書悠哉哉的開口,“他給王奶奶送去的。”
周喜喜歡看書,她手裏的這本就是外國的小說,是翻譯過來的,她其實很想看原版的,總覺得翻譯過來的缺了一些味道。
田耽把爐子裏面的煤球弄好,又把茶壺放上去,煤火爐子下面的通風蓋打開,這得燒上一大壺的熱水,晚上洗臉洗腳也好用。
“別給你王奶奶拿這個,她牙不好,而且吃多容易上火,你把櫃子裏的酥皮的點心裝上一些給送去。”
周場反應過來哦了一聲,又過去包點心。
周洪山回來看到也沒問,他今個晚上要去劉叔家裏陪着喝兩杯。
大年初二一般都是外嫁的閨女回娘家,但目前周家只需要招待,田耽也不用準備過年的節禮,她和上一盆面先醒着。
餘秀敏在剁肉餡,今天晚上要包明天早上吃的扁食。
周場去送完點心回來,她們已經在堂屋裏包上了。
周喜依舊在旁邊拿着一本書邊看邊照看周溫,來了興致還給周溫讀上幾句。
周溫之前就聽過,周喜最喜歡照顧她,因為自己不鬧不哭,這樣就不耽誤看書。
餘秀敏雖然聽不懂,但聽着就覺得舒服,手下包着扁食放到鍋排上,“希望我們家小溫也能跟周喜一樣,喜歡讀書。”
周喜聽見這話就高興,嫂子有眼光,要不她就喜歡這個嫂子呢。
田耽看她一眼,手下的動作沒停,“我們周溫肯定比她姑姑強。”
周喜又撇撇嘴,逗着周溫,“你奶奶現在是個偏心眼子,沒你之前,她是家裏最公正的,有了你,那心眼子都在你身上。”
周場洗了手坐在旁邊也伸手包,嘆了一聲氣,有些找打的聲音,“那怎麽辦,誰讓你不讨喜。”
周喜瞪着眼睛,“周場你要挨揍是吧。”
田耽不理他們兄妹倆鬥嘴,從懂事起倆人就吵吵鬧鬧,反正也習慣了,她站起來還要把明天槐花回來要做的肉拿出來。
周洪山大概是晚上九點多才到家,這個點孩子們都各回各屋了。
田耽靠在床頭湊着煤油燈在看書,聽到外面堂屋門打開的動靜披上衣服起來出去看他,聞見他身上的酒味,皺着眉頭嫌棄的伸手拉過他的胳膊,接過他身上的外套。
“周洪山,你喝醉了沒?”
周洪山擺擺手,滿嘴胡話,“我都沒喝酒怎麽會醉。”
田耽壓根不相信,拽着裏屋躺下,又倒上一盆子熱水給洗濕毛巾給他擦擦臉擦擦手。
“洪山,起來洗腳,洗完再睡。”說着把他扯着坐起來。
周洪山坐起來眼睛直直的看着田耽,伸手突然抱着她的腰,頭埋進她的懷裏,“田耽,我想我妹妹跟二哥了。”
那個最小的妹妹和比周洪山大不到兩歲的二哥。
田耽微微嘆了一聲氣,手摸在他的頭上,越是過年他心裏越能想到兄弟姐妹,總歸應該是團圓的時候。
“都過去了。”
周洪山哽咽出聲,“都怨我,我娘臨死前交待的要照顧好他們的。”
田耽沒再開口,只是默默的陪着他,也不松手。
煤油燈滋啦啦的燒着,兩個人相擁的影子照應在牆上,看起來很是強大,強大到能扛起整個大周家。
過了好大一會,周洪山才慢慢松開手,重重的嘆上一口氣,伸手抹過臉。
田耽煤油燈下看的也不真切,只能覺得他眼睛紅紅的,他就是這樣,哭也不能讓人看出來。
她轉身出去把洗腳水端進來,“泡泡腳。”
周洪山只是輕輕嗯了一下,就沒再說話。
田耽躺回到床上,她也有兄弟姐妹,但這麽一想已經分開二十多年,不知道他們在大洋彼岸過的好不好,反正她當初沒離開這裏也從來沒後悔過,人各有命。
第二天一早,周洪山在院子裏先劈了柴火。、
田耽起來先洗漱好,昨晚上包的扁食都放在外面,蓋上了一層布,現在凍的都硬邦邦的。
周喜一大早就開始背單詞,她是家裏最愛最愛讀書學習的,一家子也就見怪不怪,而且大家都默契的不去打擾她。
周場自從大哥回來從不敢睡懶覺,自己自覺起來。
餘秀敏給周源穿好衣服也進到廚房裏幫忙,路過院子裏幹活的周洪山叫了一聲爹,周洪山只是嗯了下,她到廚房裏看看婆婆。
“娘,我爹咋了?”
田耽正在燒火,早上就把扁食下鍋裏就行,“沒事,你去外面院子裏,擇上一把芫荽吧,周将吃扁食也愛吃酸湯的。”
餘秀敏知道婆婆不想說,也不多問,哎了一聲轉身去拔芫荽。
周将把周溫放到小推車裏,今個天好,沒風太陽也曬的人暖洋洋的。
周場給周源洗好手跟臉。
周将看他招招手,“過來,周場。”
周場以為他哥喊他有啥活,小跑着過去,“咋了?”還笑着低頭逗逗周溫,不過一如既往的小侄女不給面子,不愛笑,“我問過爹要不要幫忙,爹不讓我幹。”解釋了一句,他覺得不對勁。
周将從來不管爹跟娘之間發生了什麽,因為他們自己都能處理好。
“你跟我說說為什麽要去當兵?”
周場一米八幾的個子站在一旁也不敢坐下,“大哥,我想去保家衛國,我想當兵。”
周将看着他的眼睛好大一會,“不後悔?”
周場雖然平時看着沒什麽正形,說話也沒幾句靠譜的,但決定的事情也很少會被改變,周家人的一個統一毛病就是犟。
“不後悔,男子漢大丈夫應該的。”
周将是個合格的大哥,他自問自己上孝順父母,下照顧弟妹,如今看着從小跟在屁股後面的弟弟也已經長大,心裏突然理解爹為什麽對去世的那素未謀面的二伯跟小姑那麽心疼,他們是手足,是從小一起長大的。
“好,既然你決定就去吧,我問了一下是明年九月來招兵,家裏我會照顧好,如果你有什麽意外,也不用擔心家裏,不過也要保護好自己。”
周場聽見他大哥的話心跳的十分快,“大哥我知道的。”其實沒人知道,在他回來之前,他們班有個同學的哥哥去當兵就去世了,他被老師派去同學家裏慰問,看放在靈堂上的穿着軍裝的照片,他想他書讀的已經足夠多,他也要去參軍,死也并不可怕。
周溫默默聽着他們的對話,看着這個小叔,她很少見過這麽純粹的人,他是整個周家除了周源最純粹的,幹淨不自私,她希望他能夠平安歸來,也能完成自己的心願。
煮扁食最快,這包的也是肉的,昨天調的是芹菜豬肉的,肉餡都攪拌的很上勁。
周場跟周将吃的都是酸湯的,芫荽洗幹淨切的碎碎的,碗裏還要放上醋,調味料,再澆上一勺熱氣騰騰的扁食湯,再來一大碗的扁食,這一通吃下去熱熱乎乎的,還香。
田耽多盛出來一碗,“周場你把這碗給王奶奶送過去。”
周家跟王奶奶家住的近,周洪山總是會力所能及的照顧一些,田耽也是。
周場哦了一聲接過來快步送過去。
王奶奶早上才洗漱好,她年紀是大,也無兒無女,但愛幹淨,把自己打扮的整整齊齊的,頭發都梳的一絲不茍。
“奶奶,吃扁食,我娘包的,芹菜豬肉的。”周場進屋就把扁食放到桌子上。
王奶奶昨個就知道,田耽讓她早上別做飯,她讓孩子送來。
“好,乖孫子,快回去吃飯吧。”
周場笑嘻嘻的嗯了聲,他是真的餓,走到院子裏還想起來一事,“王奶奶,你吃完不用洗碗,我一會過來拿回家洗。”
王奶奶揮揮手,“知道了。”
上午吃完扁食,田耽緊接着就開始準備中午的飯,大年初二小姑子回來,也是要帶上孩子姑父,還有孩子,還要叫老四來陪客喝酒,是要多做點的。
餘秀敏是一起幫忙。
差不多到了中午十點多,周槐花帶着她那口子張全鋼,還有倆孩子,一個男娃一個女娃,大的四歲,叫張晉,女娃叫張嵘才兩歲,都是田耽取的名字。
進了大隊裏就正巧碰見劉支書站在外面跟鄉親們唠嗑。
“劉叔說話呢?”周槐花給人打招呼。
劉支書也是看着周槐花長大的,小時候也經常照顧他們家,“哎,回來了,快回去,你哥跟你嫂子擎等着你呢。”
周槐花笑呵呵的點頭,就先過去。
看人過去,旁邊的鄉親們倒是議論兩句。
“這是槐花啊?看着變樣了,當時她結婚的時候其中還有另外一家看着條件好一些來說媒,周洪山不同意,愣是選了張全鋼,現在這麽瞧着過的不錯呢。”一個大娘揣着手,邊說邊搖頭,這人都是命。
劉支書也記得,當時周洪山說,哪家有錢沒錢不重要,要看這個人行不行,人品要好,有上進心,知道踏實幹活,才最好。
周槐花今個高興,張全鋼會做木工活,上個月城裏有幾家要娶媳婦,讓他趕工做幾套家具,稍微賺了一點錢,他還去店裏給她扯了布,回來非要給她做上一身衣服,剩下的錢她也都存起來了。
張全鋼就是不太會說話,其他的地方真的很好。
周洪山吃過飯去叫周良山,叫他過來陪酒。
只是周槐花剛剛過去,周荷花帶着王甲一推着自行車也來了,不過他們是去周雄山家的。
周荷花帶着王甲一從村裏進來,倒也沒打招呼,這些人跟她的關系也不大,她男人說的對,窮親戚還是不要的好。
周良山是個老實且沒有主見的男人,從小就愛哭,被幾個哥哥護着長大,但有一把子力氣,幹活從來不偷懶。
周洪山當初給周良山做主娶秦琴的時候也是有這方面的打算的,畢竟弟弟是這樣,那媳婦就要潑辣一些,能當家一些,只是忽略了秦琴頭腦簡單,但也不算差,他們兩口子這幾年過的也算不錯,除了溺愛周曉這一點他不滿意以外。
田耽跟餘秀敏在廚房裏摘菜,切的蘿蔔,準備炖個豬肉粉條蘿蔔,冬天能吃的菜也就那幾樣。
周良山跟周洪山在堂屋裏包扁食,昨天晚上包的吃完了,今天中午上桌也要弄上兩盤,畢竟是過年。
周洪山會和面會擀皮,周家也就周喜不會這一項工作。
周場帶着周源出去玩,他就是玩性大。
周喜除了平時喜歡看熱鬧的時候湊上來,其餘時間也就坐在自己屋子裏看書,不出來。
周将不打擾妹妹,他也喜歡照顧着周溫。
三個男人帶一個娃娃坐在堂屋裏邊說話邊幹活。
周良山知道侄子要去當兵,心裏還是擔心,“二哥,你要不讓周場考個師範也行,以後當老師多好,不愁吃不愁穿的,幹啥非要去當兵,我可聽說,危險的狠。”他這輩子都不想有啥出息,只求個平平安安。
周洪山手下擀着皮,“随他去,你不知道周場是個倔脾氣,你嫂子也同意。”
周良山聽到說起嫂子,臉上笑笑,“我二嫂不是簡單人,她能同意是思想覺悟高。”他二哥能娶到二嫂他們周家所有人都高興。
周洪山看着這個弟弟,“你家周圓就好好上學,到時候哪怕是初中畢業,也比咱們強。”他一直都跟周家的人說,要支持孩子學習,讀書識字是好事。
周良山跟秦琴雖然溺愛兒子,但對女兒一點都不差,總之這兩口子對孩子就是好。
“我知道,我跟秦琴都聽二哥的。”
周洪山心裏高興,他也願意能幫一把是一把。
周将想起來周圓,那個小丫頭跟周喜比着可不可多讓,小小年紀打架也是厲害,“讓周圓好好讀書,以後要是想考進我們廠,我還能幫着一把。”
周良山聽到最有出息的大侄能這麽開口許諾,又驚又喜的,他自己是個沒啥出息的,所以對他們周家最有出息的人,其實不太敢多說話的,雖然他是個長輩。
“那我替圓圓謝謝她大哥。”
周将願意幫周圓不等于願意幫周曉,女子在這個世界上讨生活總是要比男的辛苦,周圓以後能有個體面的工作,結婚在婆家那也是好說話的,周曉是個大男人,就得自己立起來,成家立業才算是有本事。
周喜從自己屋出去上茅房,出來就遠遠的像是瞧見他槐花姑,小跑着過去,“大姑,大姑父。”
周槐花哎了一聲,“周喜。”
張全鋼沒多話,只是木讷的點點頭。
周喜看到這位大姑父,她想說真正老實巴交的人是這位大姑父以及她四叔,但他們的老實又各有不同,跟餘慶剛那種裝老實的人可太不一樣。
張晉跟張嵘都乖乖的喊周喜姐姐。
周喜高興的伸手都摸摸他們的腦袋瓜。
“等會讓你們周場哥帶着你們仨一起玩。”周場就喜歡跟孩子一起玩。
張晉跟張嵘喜歡來二舅家。
周喜跟他們一起到家推開大門就開始喊,“爹娘,我大姑跟大姑父來了。”
田耽還跟餘秀敏在廚房裏說話,聽到這話連忙出來,身上還系着圍裙,手上還沾着水,張羅着開口。
“槐花跟全鋼來了,快進屋去坐,你二哥跟你四哥都在堂屋包扁食呢。”
周洪山跟周良山也站起來掀開堂屋的門簾出來。
一家人熱熱鬧鬧的迎進了堂屋。
張全鋼坐在堂屋的板凳上,還是很緊張。
田耽拿出來一盤糖還有一盤點心,買的都是今個要待客用的,“張晉張嵘,來吃點,等會妗子給你們做好吃的。”
張晉跟張嵘都先看向周槐花。
周槐花哭笑不得的點點頭,“吃吧,吃吧。”
周喜伸手給他們倆一人抓上一小把,“來這裏還客氣啥,這是你娘家,也是你們倆的第二個家。”
倆小孩不知道聽沒聽懂,但大人們都笑了起來。
餘秀敏跟田耽還得去廚房裏接着忙活。
周槐花也不閑着,編起來袖子就也跟着去了廚房。
三個人在廚房裏說話倒也輕松。
田耽和了一盆面,一會烙餅,還要燒上熱油,做上油酥,摸上一層在餅上,這樣烙出來的餅又酥又脆,金黃的,周場就喜歡吃這樣的餅,大盤子一樣大的餅,一口氣能吃仨。
餘秀敏在切菜,把一會要炒的都先備好。
周槐花拉過來小板凳幫忙摘菜。
田耽知道周洪山最怕的就是他這個妹妹在張家受委屈,當初結婚的時候就打聽了再打聽這家人品。
“槐花,看你身上這是新衣服吧。”
周槐花臉上很是不好意思,她都是倆孩子的娘,其實穿不穿新衣服的都沒事。
“是,全鋼這不是年底做手工活賺了點錢。”
田耽笑笑,“很不錯,全鋼知道疼你就好,你哥才能放心。”
周槐花知道她二哥對她們是真的好,“跟我哥說不用操心我,我都這麽大的人,會自己過好自己的日子。”
田耽也想這麽說,但他就是愛操心。
“對了,今個別提荷花。”
周槐花哎了一聲。
田耽想着昨天周洪山那麽傷心,指不定是在劉叔家喝酒的時候提到荷花,荷花變成這樣,他心裏才是最難過的,但也沒辦法。
周洪山把包好的扁食端到廚房裏,“我們把這項活幹完了。”
田耽讓他放到一邊,“你陪着去說話吧,我們這邊一炒菜也快。”廚房裏有兩個地鍋可以一起燒。
周場到點也背着周源從外面瘋玩回來,在院子裏又多帶倆。
堂屋裏。
周洪山看着張全鋼,“今年你們的地麥苗長的還行吧。”
張全鋼只是點點頭,“還行還行。”
“那你爹娘的身體還好?”
“還好還好。”
周喜在旁邊瞧着這對話就覺得挺有意思的,她這個大姑父真是太老實,看着還很緊張。
張全鋼确實緊張,手不停的握緊又松開,前段時間聽說周家跟周将的老丈人家斷親了,這事十裏八鄉除了周家沒發生過,他是有些害怕的。
周良山看看他二哥冷着的臉,覺得這妹夫比自己還不會說話。
周溫坐在她爹的懷裏看着他們這一大堂屋的人,一會就又奇怪的安靜起來。
田耽今個做飯可是拿出來家裏存的肉,跟好菜,還有白面,基本上都差不多給吃的幹淨。
可過年不就是這樣嗎?把好吃的好喝的拿出來跟親戚一家人坐在一起吃吃喝喝的,高興。
周槐花在廚房裏坐着燒火,看着要炒的菜,還有那麽多肉,“嫂子,怎麽弄這麽多,省着點。”
田耽在另外一個小鍋裏烙餅,“不多,這你家的人還有我家的人,十幾口子坐着,不得多弄點,一年不就這一回嗎?”
堂屋裏放了兩張桌子,拼在一起,把炒的菜都端上去,還有烙的十幾張餅子。
兩大盤扁食。
十幾口子也都坐下來一起吃飯,熱熱鬧鬧的。
周大山家,周荷花來的時候也沒打招呼。
周梅枝也就啥也沒準備,他們今天中午準備吃昨天中午的剩菜呢,雖然是剩菜,但也都是各家拿過來的有肉有菜的,很不錯。
王甲一到了就給周大山讓煙。
周大山抽慣了煙杆,不喜歡這個,他也不喜歡王甲一,周洪山說的沒錯,但現在親戚來了也不能往外面趕,不然不就是讓別人看笑話。
“梅枝,帶着兒媳婦們去做飯吧。”
周荷花今天提了一只雞,還帶了一包點心,她也不想下廚房去幫忙。
王甲一坐在堂屋裏,也沒說話,要不是現在還需要哄着周荷花給他生孩子,他也不想來,跑到鄉下,提着一只雞,不過也很奇怪,他們結婚也有一年多,怎麽周荷花一點動靜都沒?她年輕正是好生養的時候,他娘也這麽說的。
周大山坐在堂屋裏陪着他們兩口子,但也沒什麽話說的。
周荷花是有話說,她過的好啊,得讓他們都知道。
“大哥,我聽說今個我姐去二哥家?”
周大山只是坐在板凳上雙手交叉的點點頭。
周荷花抿着嘴,她也想過去看看,但她二哥上次發脾氣的事情她還記得。
“我二哥也真是的,啥事過不去的,說不讓我去他家就不讓去。”
周大山臉上沒啥表情的嘆了一聲氣,看着旁邊還坐着的王甲一,“你二哥也是為你好。”
王甲一拿出來一根煙,“大哥你們先說,我出去溜達一下。”說完他也不管就站了起來出去。
周大山看他走了才語氣不好的開口,“你說你,回來也不先說一聲。”
周荷花臉上有些委屈,“那誰家外嫁的閨女大年初二不回娘家,我不說你不也得知道。”
周大山深吸一口氣,從板凳上站起來,背着手,“你二哥不想讓你回來,你不知道啊?咱們周家現在就是你二哥當家,他說什麽我都是支持的。”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