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轟轟烈烈

晚上簡單的吃了晚飯, 周源本來還鬧着要炒螺蛳,但聽奶奶說一個太爺爺去世了,他是個分得清輕重的好孩子,也就沒再提, 吃過飯就跟周溫玩會, 洗澡睡覺去了。

周洪山忙了一天回來才知道這件事情。

兩口子晚上在屋裏說話。

“首都的情況很複雜, 以程家跟謝家兩家的幾輩子的積累,恐怕有天潑的財富, 程老爺子在的時候可能還有人惦記着他的好, 能在一些事情上說上話還護着,但這人一旦沒了,情意就會變。”田耽太清楚這種境況, 誰看到富貴能不迷眼。

周洪山只是覺得後悔,想起來閨女, “要不讓周繁跟程其右離婚吧,孩子咱們家養着。”他又不是個偉大的人,只要周繁不受牽連就好。

田耽拿着蒲扇盤着腿端正身體看着他,“周洪山, 要是我家遇到這種事情, 你是不是也要跟我離婚?”她眯着眼睛直接質問。

周洪山無奈的笑笑, “這怎麽能一樣, 你是我的媳婦, 是孩子們的娘,我就是不要這條命, 也要護着你的。”

田耽冷哼, 蒲扇慢悠悠的扇着, “那你去問問你閨女, 她願意嗎?真要出了什麽事情,周繁怕是要跟程其右共進退。”說完又嘆了一聲氣,“只是苦了親家母,一個人在首都支撐着,不過我想她是個聰明人,一定做好了後路。”

潑天的富貴總是讓人無限心動,誰不想拼上一把,這些所謂的錢財就是定時炸彈。

周洪山看着她這麽感慨,“咱們也幫不上什麽忙。”

田耽捏着扇子想了一下,下定主意,“睡覺,明天我去公社打電話。”

第二天一早,田耽洗漱好,飯都沒吃直奔公社。

周繁是被陳麗華叫到辦公室裏接的。

“娘,怎麽這會來電話,家裏忙不?”

田耽寒暄了兩句,手裏捏着電話線,又看了看旁邊沒啥人,“你在那邊照顧好自己,另外讓程其右暫時盡量不要回首都。”

周繁只是低聲嗯了下,“娘您放心,我們會沒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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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耽又想到一件事情,“你給你婆婆打個電話,告訴她,能舍的就都舍了,退一步海闊天空,她會明白的。”

周繁全盤應下,挂了電話又撥到首都別墅裏。

謝雅慧在家裏無聊正在修剪花枝,王媽告訴她周繁來的電話,她把剪刀放下,進屋坐在沙發上接了電話。

“周繁,你身體怎麽樣啊?”

“媽,我沒事。”

謝雅慧知道她是因為爺爺的事情來的電話,“不用擔心我,我都很好。”

周繁捏着電話,“媽,我娘讓我跟您說,退一步海闊天空,能舍棄的就可以舍棄。”

謝雅慧知道是什麽意思,不過也挺開心的,這樣的親家母确實能教育出周繁這樣的孩子,以後程家真的遭難,親家也會照顧着的,她的兒媳婦沒選錯,“好,我知道。”

也沒再多說話,電話挂斷。

謝雅慧坐在沙發上發呆,又環顧一下這所別墅內的裝飾,一些回憶明明就像是發生在昨天一樣,要把這些東西全部主動上交,這樣就沒人再為難她,這是目前最好的辦法,可她不想,也不會,她謝雅慧就算是死,也是要轟轟烈烈的,而不是可憐的搖尾乞憐的活着。

河山溝,田耽把自己想做的做了,結果如何,就聽天由命了。

餘秀敏跟向陽早上一起做的飯,周洪山吃過飯騎着車就送周喜去學校。

田耽剛剛進院子裏,周源眼尖的小跑着過來,伸手抓着田耽的袖子。

“奶奶,今天可以炒螺蛳了嗎?”他的螺蛳放在桶裏都好幾天了,沙肯定都吐的幹淨。

田耽都忘記還有這個事情了,之前在忙着地裏西瓜的事情,後面就是程家老爺子。

“好,今天中午就給你做。”

周源高興地直接就都蹦起來,跑到放着螺蛳的桶裏看了又看。

餘秀敏剛剛洗了一院子的衣服,“娘,回來了,飯在廚房裏留着。”衣服也都晾曬好。

田耽到壓井旁邊的水盆裏洗了下手,“秀敏,你去看看螺蛳,中午給炒了。”

餘秀敏被這麽一提醒才想起來,她也把這回事忘了。

周源高興的咧着小嘴,終于可以吃到嘴裏了。

餘秀敏走過去彎腰一看,都已經發臭了,本來就是夏天,水也沒換過,她疑惑的看着兒子,“你沒聞見臭嗎?還在這裏守着。”她又伸手摸一下周源的額頭,沒發燒啊?都沒聞見臭味。

周源一聽到臭了,已經知道這沒辦法吃,愁眉苦臉的。

“娘,那咋辦?”

餘秀敏扯過他讓他站一邊去,提起來桶就去了鴨圈,“只能喂鴨子吃,等到時候娘再去給你撈。”

周源有些洩勁的站在一邊,他又吃不上了,怎麽想吃點好吃的這麽難,有些難過的慢慢的走到堂屋門口坐在門檻上,小手托着自己的下巴。

周溫覺得外面太熱,坐在堂屋裏拿着鉛筆随便寫寫,這會看到周源小小的身子失落的坐在那裏,家裏這幾天發生太多事情,沒人記得螺蛳也情有可原,她從板凳上下來,走到周源的身邊坐下,也沒說話。

周源轉過頭看她,眼珠子一轉主意就來了,“妹妹,你去跟娘說,讓娘再撈,好不好?”

周溫剛剛對他的同情心一瞬間就散去了,還是可憐可憐自己吧。

“你自己去。”

周源眼巴巴的看着周溫,然後又突然放棄,“那好吧,我不吃了。”臉上滿是失落。

周溫看他這樣,心裏又有一些自責,小孩子總是惦記各種吃的,自己剛剛的語氣肯定不太好,她從門檻上站了起來,跑到鴨圈旁邊。

餘秀敏正好把裏面的鴨蛋撿一下,昨天的還沒收,這天氣好,鴨子吃的也不錯,所以下蛋也勤快,幾乎每只鴨子每天都下,彎着腰看到閨女站在外面。

“咋了?”

周溫伸手抓着圍欄,“吃螺蛳,哥哥。”

餘秀敏一聽就知道周源肯定又去找她幫忙,“好,我知道了,等我下午有空就去給他抓。”說着話拿上撿回來的鴨蛋出來,把鴨圈的門關好。

田耽在廚房裏喝着湯,餘秀敏進來把鴨蛋放進櫃子裏。

“你爹去送周喜了?”

餘秀敏點了下頭,“是,然後說是順道去一下城裏,這不是鄉親們聽說上交的西瓜夠了,剩下的都歸咱們自己,都很高興,爹說去城裏找百貨大樓的同志問問,看他們要不要西瓜,可以給收走,這樣賣西瓜的錢就能跟大家夥分了。”

田耽把手裏的餅最後一口吃完,碗筷随手洗了。

“行,你在家裏忙吧,我去一趟學校。”之前跟向陽說好的事情現在正好到除了西瓜地裏也沒多少活,鄉親們也有時間去學識字,路上還碰見了許年年,田耽也好久沒見到她了,聽說萬嫂子把人送到公社去學習了。

許年年看到田耽笑着打招呼,“嬸子,這是去學校啊?”

田耽對于分到這裏的三個知青都挺滿意的,人也不會出什麽幺蛾子,大隊的事情上手也快,“是啊,許知青,也忙着呢。”

許年年抿嘴笑着點頭,“我去看看向陽,以後我就留在公社上班了,也不常回來。”

田耽不覺得意外,這小丫頭有幹勁也有腦子,河山溝留不住她的。

“行,萬嫂子知道肯定特開心。”她前幾天聽說萬嫂子把她介紹給她城裏的親戚,聽說那家人挺不錯的,想來也是,萬嫂子做事一向是有準的。

周實睡着了。

向陽在家裏畫圖紙,果園那邊她爹的意思,也希望她能快上手幫襯着,村裏識字的人不多,很多事情都沒辦法幫忙,她先把犁地的獨輪車改的更省事也可以調節犁地的深度,這些都要切實的去做,再去做一個完整的,再放到地裏實用才是最好的。

許年年其實幾乎沒來過周家,她忙着去公社學習,還要跟萬嫂子一起去別的大隊開會,還要解決東家長西家短,日子枯燥但又充實。

餘秀敏拿上網兜就準備出門,畢竟都答應孩子了。

“周源你們倆在家,你向燃小叔在屋裏寫作業,別打擾到他,知道嗎?”

周源認真的點頭,在吃的面前說啥都是全部答應下來的。

許年年正好在門口碰見餘秀敏,看到她拿個網兜。

“餘大嫂,這是出去啊?”

餘秀敏點頭,“可不是,家裏孩子鬧着要吃螺蛳。”

許年年對周家的幾個孩子還是知道的,“現在還正是吃螺蛳的季節,我來找向陽。”

餘秀敏指了一下屋子,“你去吧,我就不喊了,孩子在睡覺,別吵醒。”

許年年哎了一聲,大步走進來,看着站在院子裏的周源周溫兄妹倆也笑着點頭,然後就去了向陽的屋子。

向陽的屋子裏也是那個時候重新修過的,裏面打的地平,牆面也是重新粉刷過,幹淨整潔,還有一套新的書桌。

許年倒是覺得這比城裏的筒子樓還要舒服。

向陽畫圖紙畫的入迷都沒注意到人進來,還是許年年伸手敲了一下她的書桌才擡頭看過去。

“哎,你今天怎麽有空過來了?”

許年年也沒坐下,走到小車旁邊,看着裏面躺着的小孩,“我這不是去公社學習,回來就聽說你生了,特意來看看你。”說着掏出來一塊錢放到桌子上,“算是我給孩子的随禮。”

向陽知道她家裏的處境,“我不用,你自己留着花吧。”

許年年硬塞給她,然後坐在床邊,“別跟我讓來讓去的,我有錢呢。”她說完向陽才把東西收下。

“這兩年我們的變化可真快。”她想着剛剛來到河山溝的事情都覺得像是上輩子發生過的。

向陽嗯了下,“可不是嗎?我連孩子都生了。”

許年年知道向陽經歷的家裏的事情,她看着向陽的臉,似乎沒什麽變化,跟結婚之前相比還更溫和從容了許多,“你後悔嗎?周場說走就走了。”

向陽笑的十分坦然,“怎麽會後悔呢,我要是當初沒嫁來才是真的會後悔吧。”

許年年在大隊裏也這麽久,知道周大隊長跟田嬸都是很不錯的人,不管是對家人,還是對鄉親們,都是讓人能豎大拇指的。

“那就好,等周場回來,你們就能團聚了。”說完又看到她桌子上的圖紙,站起來伸手拿過來看了一遍,也看不懂,不過她給大隊裏改善的那些工具她是有聽說。

“看來你的個人價值也同樣得到充分實現。”

向陽點頭,“你不也是,做的也很好。”

“我其實快要結婚了,萬嫂子給我介紹的,人是在城裏上班,我見過,人還不錯,我本來就爹不疼娘不愛的,現在能有個自己的家也很好。”

許年年只是有些害怕,結婚之後的日子會過的好嗎?但看到向陽,她又覺得很有信心,只要兩個人好好的,日子總是會好起來的。

向陽拉過她的手,“別害怕,我就是你的娘家人,有啥事回來找我,我一定給你去撐腰。”

許年年鼻子有些發酸,很久沒人跟她說這些話了。

縣裏,周洪山把周喜送到學校女同學寝室大門口,裏面也不讓家長進,她得自己扛着被子還有鍋碗瓢盆進去,一次性也拿不完,只能分好幾趟。

王卓卓在門口的西邊,她是她娘來送的,看着周喜費勁巴力的在搬東西,哼了一聲,她來得早,那會人還不多,家長還能往裏面送,東西早就弄完了。

周喜剛剛把盆子提上,手裏的一包衣服就掉下來了,周家人祖傳的脾氣倔,體現在方方面面,她非要一次性拿完。

周洪山幹看着也幫不上忙,有心想說兩句。但又怕這丫頭跟自己犟起來。

周喜皺着眉頭,這會心情正不好,擡頭無意間就瞥見了站在一邊清閑自在的王卓卓,她把東西先都放到她爹的懷裏,然後大步走過去。

“這是嬸嬸吧,您好,我是卓卓的同班同學,我們高一還坐前後桌,每次考試她第二我第一,我們倆在學習上都是相互追逐,這非常有利于我們共同進步。”

王卓卓的父母都是在縣裏上班的,家裏都是吃商品糧的,所以她娘還是很注重教育的,文化人到哪裏都吃不了虧,幸好自家閨女也争氣,每次考試都很不錯。

王卓卓娘一聽到後面的第一第二瞬間就笑了起來。

“我知道你,周喜是嗎?”

周喜笑着點頭,“嬸嬸怎麽知道的啊?是不是卓卓在家裏提我的次數比較多啊。”

王卓卓娘一時還有些語塞,是她閨女說的次數比較多,但都是背後議論說人壞話的。

“是呢,她說要向你學習。”本來這是随意的一句寒暄話,但她總覺得周喜能看透。

周喜覺得正合她意,“嬸嬸,我爹來送我,宿舍不讓家長進,我這東西太多,所以想請卓卓幫個忙。”

王卓卓娘一看周喜說話做事都十分有禮貌,一點都不是自家閨女說的那樣,而且人家學習好,多跟學習好的人玩總沒壞處,忙一口答應。

“行,卓卓快去啊。”

王卓卓咬着牙,沒好氣的就徑直走到周洪山身邊,她剛剛幸災樂禍半天,結果周喜還過去坑自己。

周喜笑的十分溫柔,十足的好孩子,“謝謝嬸嬸,我先過去忙了。”

王卓卓娘滿意的看着周喜,這孩子真不錯。

周洪山看着閨女三言兩語的把人就叫來幹活,不過看着這小姑娘不太高興,依照自己對她的了解,肯定又使啥損招。

周喜走過來不客氣的把裝着衣服的包塞到王卓卓的懷裏,“爹,沒事了,我這一趟就能拿完,您回去忙吧,這是我同學,特別的樂于助人。”

王卓卓拉着一張臉,誰樂于助人啊?要不是在她娘面前裝乖,她肯定不會來的。

周喜看她這樣,胳膊肘撞她一下,“叫叔叔啊,這是我爹。”

王卓卓雖然有些小脾氣,但還是懂禮貌的,想到剛剛周喜一口一個嬸嬸的叫,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她跟周喜關系不好,也不能不懂禮貌。

“周叔叔好。”

周洪山看着她們倆的互動,這顯然也不用他管,周喜能處理的好。

“那好,就麻煩這位同學了,等家裏西瓜處理好,我來給你們送西瓜吃。”他周怕喜把人都得罪幹淨,到時候在學校都沒人幫她。

周喜不耐煩的點了好幾次頭,“行,知道了,爹,您快走吧。”

周洪山連忙說好,“麻煩同學。”

周喜跟王卓卓一起進到女生宿舍,她們班級今年分到了二樓,總共三層樓呢,高一的住上面,下面還有她們高二的新生以及複習生,人比較多。

王卓卓抱着東西上樓梯,邊走邊埋怨,“周喜,你也太不講理了吧。”

周喜有些累,但拐彎就到二樓,正好碰到齊絹花。

齊絹花忙伸手接過周喜,“怎麽沒叫我下去幫你啊?”

周喜忙甩甩自己累酸的胳膊。

王卓卓也跟着進了宿舍,也是她的宿舍,老師分的,她們現在住在一起。

齊絹花給周喜放到她的床鋪上,看到王卓卓也放上,瞬間就明白過來,伸手悄悄拉了一下周喜的衣服下擺。

“你什麽情況?”

周喜笑笑,“沒事,王卓卓同學現在正在樂于助人。”

王卓卓哼了一聲,她是吵不過周喜的,所以打算不吵,徑直走到自己的床鋪上,接着鋪床。

周喜也沒管自己床上的東西,跟着走過去,倚在王卓卓上下鋪的欄杆上。

“王卓卓你知道我為啥喜歡跟你吵架嗎?”

王卓卓看她一眼,繼續鋪床單,陰陽怪氣的開口,“因為我好欺負呗。”

周喜依舊站在原地,“并不是的,我家裏還有個侄子,跟你一樣,死犟,還每次吵不過我,我就愛逗他,怎麽樣?”

齊絹花在旁邊聽着,眼看着王卓卓可能就要發火,趕緊上前攔了一下,“快點吧,咱們可以去食堂吃飯,下午回來收拾宿舍跟教室,晚上還有晚自習。”

周喜沒動,只是沖着王卓卓伸出手,“我們化幹戈為玉帛吧,你也沒那麽讨厭我,不是嗎?”

王卓卓确實不讨厭周喜,只是覺得她為什麽永遠考第一?愣了好一會也沒動靜。

“你要是不想的話,我可收回我的話了。”周喜說着就要收回自己的手。

王卓卓趕緊一把抓住,“算了,不吵架就不吵架。”

周喜松開,“這麽嘴硬,齊絹花,我們去食堂吧。”她也沒管王卓卓,倆人一起離開宿舍,一直到樓下,齊絹花才問她,“怎麽這麽突然?”

周喜就是覺得無聊,她的精力要全部放在學習上,“吵架也挺沒意思的。”她說完又看看齊絹花好像衣服是新做的,鞋子也是。

“你們家的事情解決了?”

齊絹花使勁點頭,“我爹被我說服,然後要跟我奶奶斷絕關系,不過只要我奶奶真的有病或者去世,他都會盡自己應盡的責任,但我奶奶不能再去我們家辱罵我娘,随便拿走我們家東西”

周喜聽着就覺得當天的場面肯定很熱鬧,“然後呢?”

“我奶奶當然不同意,在我們家裏大鬧特鬧,然後又跑到我們大隊裏大聲喊,罵我娘,說我娘挑撥關系,反正就是很難聽,我爹很生氣,最後就是婦女主任來了,我奶奶的死對頭,婦女主任一通大道理壓下來,外加大家其實都知道我奶奶是啥人,很順利就解決了。”

齊絹花從來沒覺得這麽輕松過,家裏不用拿錢再給她裝病的奶奶看病,也不用什麽好吃的好喝的都緊着奶奶,所以她家的日子也好過了一些。

周喜聽完還是挺高興的,她發現自己不怕處理問題,解決完還挺有成就感的。

周洪山出了學校大門,就騎着車子直奔縣裏最大的百貨大樓,這裏有兩層,一層賣成品的衣服,大多數款式都是一樣的,排成一排,這邊跟售貨員要,售貨員開了票,在繩上挂着,再送到那邊收費的地方。

二樓就是稍微賣的貴了一些,什麽自行車,縫紉機,收音機,這些可都是大件,錢跟票都不少要。

周洪山逛了幾圈,想着在這裏能收他們西瓜的可能性有多大,他就靠近走到一個成衣櫃臺的面前,“同志,請問能找一下你們領導嗎?我是河山溝的大隊長,有事情想找你們領導談。”

女同志看他一眼,倒不像是騙人的,“行,同志稍等,我去找一下我們市場的主任。”

周洪山謝過人家,站在原地等着,沒一會就一個高瘦的男同志過來。

“主任,就是他找您的。”

周洪山伸手過去,“你好,我是河山溝的大隊長,周洪山。”

高瘦的男同志看他這打扮,又想到前幾天也有說是鄉下的大隊長來的,語氣有些不耐煩,這樣的人以後就跟底下的人說直接轟走就行,“我們不要野菜,這裏的櫃臺也不賣。”說完都沒給周洪山機會,直接擺手,然後轉身就準備走,但又停住腳看向剛剛去找他的女同志。

“以後再有這樣的事,別去找我,這麽大的大樓,我要是回回都來,得多忙啊,有點眼力見。”

周洪山略皺了下眉頭,這是什麽玩意領導,還不如吳主任呢。

女同志被說了一頓,周圍還有別的同志看過來,有些抹不開面子,“這位同志你快走吧,我們領導不讓。”

“謝謝你啊,同志,麻煩你了。”周洪山自己倒是沒啥,就是連累人家女同志,他從百貨大樓出來,他剛剛也是有機會拉着這個主任再說出來自己賣的啥東西,像西瓜這樣的稀罕玩意,如果說出來,這個主任肯定會當場就同意,但他不想跟這樣的人打交道。

周家人一貫的犟。

周洪山想着要不就去供銷社的店裏問問,那邊應該也能賣,但量太少,他想着這件事情反應也不着急,地裏的西瓜晚摘上幾天也不礙事,騎上車直接去了國棉廠,周将好久沒回家,他正好順路過去看一看。

周将是忙翻天了,廠子裏在查一批料子失蹤的事件,從廠保衛科到貨車隊運輸,再到會計的單子,都要查一遍。

這批料子他猜到應該是被廠子裏某些領導吞了,只是不知道是誰?

“周将,外面你爹來找你。”劉姐手裏拿着一個番茄在啃,廠子裏出多大的事情都跟她沒關系,也不是她幹的。

周将把賬本做好标記,“好,劉姐,我先過去一趟。”

劉姐嗯了下,周将現在是周組長,要是真的論起來還是她的領導,不過人家可是一點領導的架子都沒,還跟從前一樣喊自己姐。

周将到廠門口出去,“爹,這個點過來?吃飯沒?”

周洪山搖搖頭,這會已經是十二點多了,太陽也有些曬,他跟周将站在陰涼處說話。

“你這麽久沒回家,我正好到城裏送周喜上學,過來看看你,沒啥事吧?”

周将也不習慣把廠子裏的事跟家裏人說,“都是一些小事,比較忙,爹,我帶您去廠食堂吃飯吧,這會食堂裏還有飯呢。”

周洪山習慣拒絕,“我回家吃,你忙你的。”

“我也沒吃呢,正好一起去。”周将說完就先進去,周洪山知道他的脾氣,也只好跟着進來。

周将拿着飯票在食堂打了兩份飯,菜每個人都打了三個,一個葷的,倆大男人吃的就是多,找個位置坐下來。

周洪山看着這食堂還挺大的,國棉廠幾千人,光這個每年食堂就要有大量的菜跟肉進來,附近的肉聯廠跟國棉廠的關系就不錯。

“爹,快吃吧。”

周将說完又問問家裏的情況,知道他爹已經把果園養雞鴨一個流程弄下來,覺得這個是真的不錯,增加大隊的收入,也就是增加鄉親們的,都是好事。

“那西瓜呢,吳主任又都拉走了?”

周洪山搖頭,“為了果園的事情,他只把需要上交的部分夠斤數拉走,剩下的都在地裏呢。”

周将若有所思的想了一下,“那剩下的西瓜,爹您怎麽打算的?我們廠子裏其實也可以要的,而且肯定很受歡迎,不過你要是有自己的打算,也好。”

周洪山還真是突然被點醒,把在百貨大樓的事情講了一遍,“你剛剛說的我覺得可行,但這事情得跟你們廠領導溝通吧。”

周将倒是覺得這個事情不難辦,大夏天的吃塊涼水裏的西瓜多好,而且平時都見不着的東西,現在送上門還有不要的。

“嗯,爹,等會吃過飯您別走,我去辦公室問一下領導。”

兩個人說定了事情,飯吃的倒是快了很多。

朱副廠長正在查料子失蹤的事情,焦頭爛額,早上開會又被廠長指桑罵槐的說了一通,他當時就想拍桌子,但忍下來了,誰讓人家是領導,只能希望各個責任人都盡快查明白。

周将吃過飯讓他爹先在樓下辦公室裏等一下,他自己上樓去找了朱副廠長。

朱副廠長看到周将過來還以為是找不到的布料有消息,立刻急切的開口,“怎麽樣?查到沒?”

周将坐在他的對面,搖搖頭,“不過,朱副廠長,我個人建議是從保衛科上個月每天在值班的人員身上查,這麽一大批布料運出去,保衛科有人裏應外合。”

朱副廠長當然知道得這麽查,但怎麽入手。

“這麽查也難。”

“其實也不難,根據值班信息表,挨個單獨審問,審問之後先關禁閉,然後就跟下一個人稍微透露一些已經抓到人的信息,威脅恐吓也是要有的,這樣他們就會慌,總有人會交待,必要時候要用必要手段。”

周将想這麽做,但他沒這麽大的權力。

朱副廠長是想試試的,盡快的破案比什麽都強,心裏拿定主意之後他就暫時松了一口氣,擡頭看着周将。

“你來找我什麽事情啊?”

周将簡單的把河山溝西瓜的事情說了一遍,“我想問問咱們廠子裏要嗎?如果要的話,我跟我爹說。”

朱副廠長還真是沒想到周将還能有這門路,他之前在上一任上,其實也吃過西瓜,很甜,但也少,都吃不起飯了,哪還會吃水果這樣的東西。

“可以啊,周将,你爹有多少,咱們廠都能買下來完,這樣咱們廠職工就直接從咱們廠裏訂購就行。”

周将知道會很順利的,“謝謝朱副廠長,我這就跟我爹說,到時候我來聯系廠子裏的車隊過去拉西瓜。”

朱副廠長對周将辦事向來放心,“行,這件事情就交給你負責,我晚上會廣播通知大家的。”

這也是屬于廠子裏的對工人的福利,福利內容一向是副廠長一手抓的。

周将出來就跟周洪山說成了。

周洪山還真沒想到會這麽快,父子倆邊說邊往大門口走。

“那我等你信,地裏的西瓜也都熟了,價格的話你們廠裏給個,但錢要一次性付清,我還要回去給鄉親們發。”家家戶戶都缺錢。

周将笑了起來,“爹,錢的事情放心吧,廠子裏不會給少的。”

周洪山當然是信他,“成,別送了,我這就回去了。”他把車推開,腿從車座後面掃過,騎着很快就不見了。

朱副廠長下午可沒閑着,按照周将說的,在禁閉室裏關上燈,一個挨一個審,只是還沒用到恐吓,就有人心虛直接暴露出來,然後順藤摸瓜就把人給查了出來,是廠裏八號的車間主任幹的。

他直接讓保衛科的拉走送到派出所裏,今個晚上倒是能正常下班,還在廣播裏把購買西瓜的事情說了,會以低于購買的價格賣給廠職工,算是給大家一個年中的福利。

廠裏倒是瞬間就議論紛紛,劉姐聽到廣播之後就敲敲坐在她對面周将的桌子,“這西瓜可是稀罕東西,我得多準備點錢,多買點。”

周将把自己的本子翻到定價定量的那頁放到她面前,“不能多買,每個人有最高限額。”

劉姐意外的看着他,“你早知道啊?哪裏來的渠道,這西瓜你咋弄到的。”

周将把家裏的事情說了一下,“其實咱都是互相幫助,跟肉聯廠不一樣嗎?他們那邊的肉實在賣不掉,就拿到咱們廠裏,肉也不壞,都能吃。”

劉姐低聲跟周将說,“給姐多弄點,姐家裏人多,還要給親戚朋友都送點吧。”

“姐,這要是我能做主的我就答應你,可不行,我爹是個眼裏容不得沙子的人,要是私下拿給你,那就是少給鄉親們辛苦錢,要是你給錢,那賬面就說不清楚。”周将是真的做不了主。

劉姐也知道周将說的是實話,他從前的事情可以幫的向來不推脫,現下這麽看着還真是兒子怕老子。

“得,沒事,姐知道你。”

朱副廠長這邊廣播完,立刻夾着自己的公文包就回家了,這些天查失蹤的料子,都快要住在辦公室,這要回家洗個澡,好好的吃頓飯。

他家就在廠子對面的附屬院,工齡到的分配的房子,當然廠長的要比普通職工的要好一些,院子大房間多,剛剛進家門就看到他大舅子在屋裏坐着,還抽煙,客廳裏烏煙瘴氣的。

“你又來幹什麽?”

朱副廠長看見就煩他,以為當個百貨大樓的主任就了不起了,就這德行早晚倒黴。

“姐夫,我姐回娘家說你這些日子廠子裏一直忙也不回來,我這不是特意過來看看。”張高偉這回臉上堆滿笑。

朱副廠長把自己的公文包放在一旁,他媳婦在廚房裏正忙着。

“我可告訴你,最近老實點,別胡亂跑。”話音剛落,就見他媳婦從廚房端着一盤菜出來。

□□把菜放到桌子上,瞥了他一眼,“你今個下班挺準時的啊?”

朱副廠長知道媳婦估計又生氣了,趕緊開口哄人,“我跟你說,這次忙正經事呢,今個我們廠裏有渠道能弄到幾千斤的西瓜,到時候我多買點,咱們一家人都多吃點。”

張高偉倒是聽到心裏去了,“姐夫,那西瓜能勻我們百貨大樓一些不,你們也不能都要完吧。”只要弄來多賣錢,他也不會處處被領導找麻煩。

中午周洪山騎着車回到河山溝都沒進家,直接去找了劉叔。

劉叔正坐在院子裏抽煙杆,但還是有些發愁,怕周洪山解決不了這個問題,地裏的西瓜不是一兩百斤的事情,一個西瓜就算四斤,現在也有兩千斤,這是最少的斤數了,那麽大的一筆錢,誰能一下子拿出來。

周洪山把車子停在劉叔家門口,看大門沒關,直接就進來了。

“劉叔,得趕緊找鄉親們,估計這兩天就得把瓜都采摘了,廠裏通知來人拉。”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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