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中年喪子

周圍看着地上的血跡還有好些人在議論。

“真是要折壽, 撞孕婦,人還跑了,我看着那肚子估計都要到月份了。”

“是啊,希望能平安吧, 但覺得保下來危險。”

“這麽多血, 難。”

議論完這些, 人也就散去。

周繁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覺得全身好像都在痛, 肚子裏的那個小生命好像在慢慢流逝。

陳麗華這會正站在接診大廳, 給大家解疑答惑,來這裏看病的有好些是外地鄉下來的,也不識字, 她在這裏幫忙會好一些,原本安排的也有一個值班護士, 但今天請假了。

一個男人身上都是血背着人在大廳裏大喊。

“快來人啊,有個孕婦被推倒在地上,流了好多血。”

“快點來人啊。”

他着急的喊了好幾聲。

陳麗華趕緊就跑了過去,也有旁邊的護士快速推車過來, 值班的醫生也都是小跑着過來, 一直到把人推車上, 她才看到臉, 顧不得驚訝, 大聲喊了好幾下,聲音裏還有些顫抖。

“周繁, 周繁, 你怎麽樣?”

周繁是有意識的, 但有些不清楚, 帶着哭腔,“護士長,救救孩子。”她伸手抓着陳麗華的衣袖,沾滿了鮮血。

陳麗華看着周繁慘白的臉差點落淚,實在不知道剛剛在做檢查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麽一轉眼就變成了這樣?

“好,有我在。”她說着話安撫着周繁,又讓護士快去把老許叫過來,人就送到了手術室裏。

Advertisement

這件事情幾乎很快就傳遍了整個醫院。

陳麗華在搶救室門口沒耐心的來回走,原本也有幾個護士在這裏等着,但她把人都趕走了,程其右還在別的手術室沒出來,她雙手合十,希望老天爺保佑,看在程家世代從醫治病救人的份上,能保大人孩子平安,實在不行,大人一定要平安。

老許是省醫院婦産科最好的醫生。

許友仁在首都某醫院的辦公室裏接到電話,知道事情已經辦成,外面的陽光透過窗戶照在他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竟然有些讓人發怵,什麽狗屁程家的知遇之恩,什麽親生父親,全部都是胡說八道,他本也是真心的,可程家不該有個程延懷,清高,天才,家世好,人人稱贊,他太恨了,那些恨意壓在心底破土而出,不過幸好死了,不然他就會真的動手,沒人知道他遇到程老爺子的時候有多開心,他真的以為自己是有家的人了,可怎麽會有程延懷,他什麽都好,長的也好,就連謝家獨女都喜歡他,數不清的財富,真的是讓人紅了眼。

省醫院病房兩個小時後。

陳麗華聽見一聲很弱的嬰兒哭聲之後就沒了動靜,她都要控制不住的進去。

老許從裏面出來,很是疲憊的看着滿眼期待的陳麗華。

“孩子保住了,可周繁以後可能只有很小的幾率能懷上孩子,這件事情先別告訴她,等程醫生做完手術出來再說吧。”

程醫生今天的手術很大,沒五六個小時出不來的。

陳麗華歇了一口氣,知道她說的已經很委婉,不過這也是最好的結果了,大人孩子的命都保住,“你辛苦了,快去休息吧。”

老許本來想去的,但又拉着好友去到一旁。

“這是怎麽回事?你知道嗎?周繁一直都好好的,怎麽突然在大街上被撞的,這太奇怪了。”

而且一般撞了人怎麽會跑呢,如果不是故意的,會救人的吧。

陳麗華皺緊眉頭,形勢不明朗,但跟首都程家是脫不了幹系的,程延懷當年的死她就很懷疑是有人動手,不然他怎麽就突然間猝死,很不對勁,當時國內的屍檢手段也不太好,什麽都沒查出來。

老許看着陳麗華的臉色就知道不簡單,“這事情也不是我們該管的,首都的人都有些背景,程謝兩家本有讓人眼紅,炙手可熱的不僅僅是財富,你可千萬不要插手。”還有醫術,才是無價的寶貝。

她們都心知肚明。

陳麗華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幹脆問了別的,“孩子呢,男孩女孩?”

老許想起來孩子心情才有些緩和,“男孩,雖然沒足月,但很健康,就是有些瘦小,不過也正常,養養就好了。”

陳麗華其實也猜得到,程家好幾代都是單傳,而且都是男孩,可能是基因的問題。

“行,你辛苦,等周繁好了,我讓她一定登門道謝。”

老許擺擺手,“那倒不用,治命救人是咱們應該做的。”

說着話,護士把周繁推了出來。

陳麗華忙上去看看,小臉沒有一絲血色,人看起來虛弱不堪,她是真的很心疼。

程其右剛剛出手術室就有人在門口等着,他滿額頭的汗,人是搶救過來暫時沒什麽大的危險,但能不能醒過來還是難說,國內的一些器械還是跟不上國外的,他已經盡力。

“程醫生,周繁在門口被人撞了,許醫生做的手術,目前母子平安,人已經轉到病房了。”

程其右人都沒緩過來,他長時間的久站,腿都有些麻木,腦袋有些嗡嗡作響,他都不清楚自己在說些什麽。

“哪個病房?”

護士很少看到如此淩厲的程醫生,“三號病房。”

程其右跑着過去,一路沖到病房裏,只是進去的時候還是下意識的放慢了腳步,他怕吵到周繁。

陳麗華一直在這裏照顧着,看到程其右過來,才放下心。

“大人孩子都沒事。”

程其右看着周繁蒼白的臉,過去緊緊的握着她的手,又下意識的把了脈,毫無疑問的很虛弱,很不好。

“怎麽回事?”

陳麗華把自己知道的都從頭說了一遍,“其右,這件事情跟首都脫不了幹系,我懷疑是有人蓄意。”

程其右眼睛不錯眼的盯着周繁,他不用想就知道是誰,除了那個瘋子。

“謝謝陳姨,我在這裏守着她就好,您先去忙吧。”

陳麗華看着程其右也沒再說什麽,只是給周繁掖了掖被角才出去。

病房裏就只有他們兩個人。

程其右就這麽看着周繁,看着她這麽虛弱,到底還是沒忍住,滾燙的眼淚大顆大顆的掉在兩個人握着的手上,喃喃自語,“對不起,真的對不起。”都是因為程家。

陳麗華因為這件事情心情也不怎麽好。

陳建從隔壁科室過來,站在她身邊,“母子平安?”

陳麗華憂愁的皺着眉頭,“嗯,但總覺得不太平的日子要來了。”

陳建低垂着眼睛,“你給謝雅慧打電話沒?”

陳麗華搖了搖頭,“這種事情還是要其右自己去說,咱們就別摻和了,不過我總覺得是有人故意的。”

陳建轉過身想了一會,“當然是故意的,無緣無故誰會去大街上撞一個孕婦,怕這人恨程家入骨。”他語氣裏還帶着一絲絲的諷刺。

陳麗華覺得有些不對勁,眼神緊緊的盯着他,帶着些許質問,“你這話是什麽意思?程家做什麽事情了,怎麽這麽招人恨啊?”

陳建是有一絲慌亂的,像是被人戳到了心事,聲音都不自覺的大了起來,“你這麽問我幹什麽,又不是我做的,真是神經病。”他說完就大步離開了護士站。

陳麗華還是覺得有些不對勁,但說不上來,轉頭又問護士那個送周繁來的好心人呢。

護士想了一下,“看着人被推薦手術室裏就走了,我問他姓名,他也沒說。”

陳麗華只是感嘆還是好人多。

程其右一直在病房裏守着周繁到下午她醒過來。

周繁下意識第一時間去摸自己的肚子,平的?

“孩子?”

程其右立刻站起來彎腰看着她,輕聲安撫着她,“不怕,不怕,孩子保住了,你很厲害,我們的孩子保住了,可惜是個男孩,要是個女兒就好了。”

周繁很害怕,她特別害怕,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孩子還在就好,她看着程其右的眼睛也紅紅的,勉強擡起手腕摸了一下他皺着的眉頭。

“程其右,你是不是也很害怕?”

程其右微不可聞的嗯了下,“我害怕失去你,周繁,我們不要孩子了,就這一個,好不好?”他想這樣說的話,以後就算是沒孩子,她也不會有什麽懷疑。

周繁手落下來磨砂着他的手,又哭又笑的,“可你不是想要個女兒嗎?”

程其右伸手擦擦她的眼淚,慢慢哄着她,“都怪我的基因,我們程家就老是生不出來女兒,我看我也沒那個本事,咱們就這一個臭小子,我教他學醫。”

周繁才又虛弱的笑了起來,“孩子呢?”

程其右也沒見到,他眼裏只有周繁,“我也不知道,等會我去問問。”

周繁略皺着眉頭,有些埋怨,“你怎麽能這麽粗心大意,孩子都不知道在哪裏?”

程其右低頭輕輕親了一下她的額頭,“只要你平安健康,我願意此生無兒無女。”他對這些并不在意。

周繁覺得他在說傻話,孩子都生出來了。

“我好累,我想再睡會。”

程其右嗯了一聲,“你睡吧,我一直在這裏守着你的。”

河山溝。

田耽眼皮跳的止不住,她心也很慌,站在院子裏看着外面全是烏雲,她胸口壓得喘不過來氣。

周洪山從外面回來,背着手,他剛剛去果園安排人除草,有些野菜可以喂給雞鴨,但不知道為什麽心裏一陣陣的疼,他一進院子就看到田耽好像是在想什麽事情?走了過去。

“很奇怪,我總感覺的有什麽事情。”

田耽看着他也點了點頭,蹙着眉頭,然後突然開口。

“周洪山,我覺得出事了。”

周洪山也篤定的看着田耽,“不是周場,是周繁。”他的心告訴他是周繁。

田耽也是,她的孩子,她能感受到。

“我去收拾東西去省城。”她說着就進了屋。

周洪山也出去直接到劉叔家裏,兩個人站在院子裏,他把大隊的事情交代了一遍。

“我得去一趟省城,隊裏就先要劉叔多操心。”

劉叔披着衣服,伸手拉了一下,“怎麽,是周繁有啥事嗎?”

周洪山沒說,只是找個借口,“這不是周繁快生了,我跟她娘不放心,還是想過去看看。”

劉叔知道周洪山田耽兩口子都是疼孩子的,答應的很是爽快。

“行,你們去吧,大隊的事情有我呢,果園我也會每天過去看上幾遍,這開春,雞鴨開始下蛋,你把供銷社的談妥了,咱們這邊就等着有進賬。”

照顧了這麽久,終于能見到錢了。

周洪山跟田耽是當天上午立刻就走的。

餘秀敏跟向陽在家裏看着幾個孩子,雖然不知道為啥公婆這麽着急,但她們能做的也只有在家裏看家。

下午,孩子才從新生兒室裏抱過來。

周繁這次是氣血大虧,身體很弱,躺在床上也不好動。

程其右一直到晚上也沒出過病房,他不吃不喝的就這麽守着周繁。

陳麗華抱着孩子過來,周繁還沒醒,“這孩子,要不要看看?醫院也要辦理出生證明,你取個名字吧,要建檔。”

程其右看到這個孩子,他們其實之前取過名字的,但都覺得不滿意,本想着今天回家還要繼續取。

“程寧期。”寧期此地忽相遇,驚喜忙如墜煙霧,雖然用在這裏并不是那麽的恰如其分,但他想周繁對這個孩子肯定是驚喜的,喜歡的。

陳麗華哎了一聲,“歸寧的寧,期望的期?”

程其右點了下頭,孩子也就看一眼。

陳麗華又把孩子抱了出去,小小的一個,也是可憐的。

第二天早上四點多,周繁就醒了過來。

程其右趴在床邊睡着,他是淩晨一點多睡的。

周繁動了動自己的手,程其右立刻就醒了過來,“醒了?怎麽樣?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周繁笑着搖頭,她是覺得比昨天好了很多,雖然傷口還在隐隐作痛。

“孩子呢?”

程其右深吸一口氣,控制住自己的語氣,“你醒過來兩次都在問孩子,我還坐在你的面前呢。”

周繁手指捏捏他的手心,“你是大人,他是孩子,怎麽能一樣呢?”

“他在育兒室,有護士照顧,你不用擔心。”也就是新生兒觀察室,裏面都有兒科護士在照顧,只需要病人交錢,也就喂孩子喝奶粉。

程其右作為醫生知道生孩子是極其危險的,更何況像周繁這樣還是意外的。

“你不用管孩子,現在最重要的任務就是把自己的身體養好。”

周繁睡的時間夠長,這會精神頭很足,看着他下巴上的胡茬,還有眼下的烏青,“是有人故意的吧,許友仁?”

程其右跟周繁對視了好一會,才撇開眼,沉默半晌才開口,“你放心,我不會放過他。”

周繁反手抓緊他的手腕,她很久之前就想過這個問題,“其右,爺爺的配方很重要,千萬不能落在他這樣的人手裏,如果以後有人再拿我威脅你,你也不要給,知道嗎?”

許友仁不知道能做出來什麽樣的事情,這配方能救人也能害人,沒人說的明白。

程其右不這樣認為,東西是死的,人是活的,他從來都是只看眼前人。

“如果爺爺知道你這麽說,肯定會罵你傻,東西不重要,人才重要。”

周繁不覺得,這些東西都是有意義的,怎麽能是傻呢。

程其右不想讓她擔驚受怕那麽多,“我給孩子取了名字,昨天已經建檔了。”

“叫什麽?”周繁倒是很意外,他們都商量了好久。

“程寧期,雖然我并不是十分歡迎他,但我知道你很喜歡他,所以取了這個名字就是希望等他長大以後自己能明白,你是對他的到來很驚喜很高興。”

程其右慢慢的給周繁解釋。

周繁抿嘴笑笑,擡起手摸了一下他的胡茬,“你需要把自己收拾幹淨了,才能來照顧好我。”

程其右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臉上,“我會的。”

周繁還突然間想到一件事情,“別告訴爹娘是怎麽回事,就說我是正常早産,孩子着急出來。”

程其右知道她的意思,“行。”

兩個人在病房裏說了好久好久的話,一直到外面天徹底亮起來,病房走廊裏陸陸續續的有不停的腳步聲,以及低聲交談的聲音。

周洪山跟田耽今天淩晨三點多才到的省裏,他們兩個自從結婚之後就再也沒離開過河山溝,最多也就是城裏,不過沒結婚的兩個人倒是都走南闖北,一個為了求生,一個為了享受。

按照之前信封上地址,本來是想找到家裏的,但覺得直奔醫院比較靠譜,所以倆人在醫院接診大廳待了三四個小時,一直等到人都來上班。

周洪山來到省裏之後胸口倒是沒有感覺了,心也放下,但既然已經都到了,還是看看的好。

陳麗華昨天晚上回家去菜市場買了一條魚,還有一只老母雞,周繁這次生孩子遭的罪大,得好好補補,才能把精氣神給補回來,她特意放在了保溫飯盒裏,等到二十四小時之後,周繁排了氣,就能喝。老母雞放家裏還沒炖,今天炖的是魚湯,她提着飯盒走進醫院,只是一下子就看到了兩個人,瞧着很有氣質,就是身上穿的像是從鄉下來的,她原本想直接去病房的,但還是想着幫幫忙,徑直走了過去。

“請問你們是來看病的嗎?可以先過來這邊挂號。”

田耽看着這人,提着飯盒,估計是這醫院工作的,一早上這大廳的護士都進進出出忙的不停,他們也不想打擾人家,或許在這裏再等會還能看到程其右上班。

“我們找人的,這醫院的醫生程其右。”

陳麗華仔細看了一眼田耽,“你是?你是周繁的媽媽嗎?”

田耽聽見就笑着點頭,是找對人了。

“是,我想着她快生了,就跟孩子爹來看看。”

陳麗華趕緊先做自我介紹。

田耽沒想到一來就碰到了媒人,熱情的開口。

“我聽周繁在家裏提過你的,護士長對她很照顧,我跟她爹可是要好好的謝謝你啊。”

陳麗華現下有些尴尬,是她撮合的,但沒想到程家的事情這麽多。

“周繁媽,周繁昨天生了,母子平安,我先帶你們去病房吧,這我給她炖的魚湯。”她也不好直接開口。

田耽聽見這話就眉頭緊皺,恐怕不是生了這麽簡單,她跟周洪山對視了一眼,跟着也就去了二樓的病房。

程其右出去簡單洗漱了一下,又回到病房,打的熱水,洗的熱毛巾給周繁擦臉擦手。

門也沒關嚴實,陳麗華伸手敲了一下,門就吱呀一聲的開了。

程其右擡頭看過去,是有些驚訝的,“爹,娘,你們怎麽來了?”

陳麗華先進去把魚湯放在桌子上,把剛剛的事情解釋了一下,才出去把門帶上。

田耽只是看着周繁的臉色就知道不僅僅是早産,她生過四個孩子,看臉色也沒這麽虛弱過,況且周繁的身體一直都很好,沉着臉坐病床邊的凳子上。

周繁知道這一眼就被看穿。

程其右站在一旁,微垂着頭,“我沒照顧好周繁。”

周繁看看臉色難看的她爹,又看看不說話的她娘,“不是的,是有原因的。”

田耽冷哼一聲,“原因,什麽原因,說說。”

周繁簡單的把事情說了一遍,病房裏也徹底安靜下來。

田耽知道程家的事情會複雜,但遠比她想象的複雜,從古至今,從來不缺心狠手辣的人,不是因為是新社會這些人就沒有,越是和平時代越對權利渴望,這是不争的事實。

她長嘆了一聲氣。

“周繁,跟他離婚吧,孩子我們帶回去。”

程其右聽見這話沒反駁,看起來很是平靜。

周洪山站在一旁背着手,強忍着怒氣,“我同意,程家太複雜,周繁,我跟你娘不可能拿着你的性命往裏面填,這次是運氣好,遇到了好心人給你送醫院裏來,那萬一沒有呢,你想我跟你娘白發人送黑發人。”他說到最後一句,眼睛都有些泛紅,他本就對不起的閨女,現在為了一個男人還弄成這樣,離婚都回去。

田耽看着程其右,語氣倒是很是平和的開口,“其右,你怎麽想的,表個态?”

程其右的手慢慢握緊,沉默了好一會,“好,我同意,我也會把該補償給周繁跟孩子都補償的。”他覺得自己這會腦子無比清楚,離婚是個辦法,未來并不太平,首都的形勢也不好。

周繁抿抿嘴,聽見這話鼻子酸的厲害,握着田耽的手,掉着眼淚,“娘,您別逼他,這件事情不是他的錯。”

周洪山背過身不忍心看見閨女這樣。

田耽抱着周繁,伸手輕輕拍着她的背,“你知道我跟你爹是怎麽來的嗎?我們倆昨天都突然間覺得胸悶發慌,那會我們都沒覺得是周場出了事,直覺就是你,啥都沒管,立刻就收拾東西來了省城,上午縣城裏沒車,我跟你爹生生在縣裏等到下午,淩晨三點就在醫院大廳坐着,本來還以為是我們想錯了,覺得等到其右上班,我們就能看到他,問問你是不是還好?”

周繁哭的很是難受,她知道爹娘看她很重要。

田耽深吸一口氣,“母女連心,周繁,你要是沒了,你讓我跟你爹怎麽辦?”

周洪山握緊了拳頭背着身子擦了一下眼淚,沙啞着聲音開口,“你跟他離婚,等他把程家的事情處理好,你們和好我跟你娘就沒意見,孩子,你聽爹的話一次行不?”

周繁從田耽的懷裏出來,吸了吸鼻子,低着頭沒說話。

周家的人骨子裏都帶着倔,不撞南牆不回頭,不管是周将,還是周場亦或者是周喜,都是這樣。

田耽一下子就看出來她的态度,拿出來手絹給她擦擦眼睛,“別哭了,你現在不能哭,落下病根怎麽辦?”

周繁沉默着沒說話,病房裏也只有周洪山嘆氣的聲音。

過了好大一會。

周繁紅着眼睛抿着唇,“娘,如果爹有人要害他,您會離開他嗎?”

田耽只是看着她,沒說話。

她又看向周洪山,“我不用問爹,我就知道娘遇到危險的時候,爹您也不會離開她的。”她從小到大都沒違背過爹娘的意願,她一直以為自己跟周家人不一樣,現在才發現他們兄弟姐妹都是一樣的。“那我也是,我生死都只會跟他在一起,我們是夫妻,要同患難,不管遇見什麽事,我都陪着他。”

田耽略皺着眉頭,“那你知不知道,這可能才是你們吃苦頭的開始。”她說着這話眼神看向了站在一旁的程其右。

“我不怕吃苦。”周繁懇切的眼神看着田耽。

周洪山知道周繁會倔,但沒曾想到她這麽執着,認定的事情就不容的改變。

田耽閉了閉眼睛,知道恐怕還是沒用的,看着旁邊放着的魚湯,直接打開蓋子,“先喝點湯吧,明個讓你爹回去,河山溝離不開人,我在這裏照顧你坐月子。”

事情既然沒辦法改變,那身為父母只能盡全力的幫她。

周洪山知道媳婦的意思,只是不滿意的看了一眼程其右,他跟姓程的就沒辦法好聲好氣的在一個地方待着,從進家裏第一眼開始就不喜歡。

周繁有些愕然的看着田耽,小心翼翼的開口,“娘,您不逼我們離婚了?”

田耽看着魚湯還冒着熱氣,“我逼你,你同意嗎?你長大了,也當母親了,我跟你爹也會慢慢老,到最後一死不過是黃土一捧,日子好過難過都是你們來過,但只有一點,要好好活着,知道嗎?”

周繁眼圈有些酸,她知道自己太不懂事,讓父母還在為自己操心,聲音悶悶的。

“我知道了,娘。”

田耽把魚湯遞給她,“慢點喝。”

程其右站在一旁其實是矛盾的,爹娘說的是對的,他們離婚才能最好的保護周繁。

周繁接過來魚湯擡頭看着他,一眼就看穿他在想什麽,猛地開口,“你想都不要想。”

周洪山聽見這話只是更加的惱怒程其右,什麽玩意。

“你出來,我跟你說句話。”他說完就先出去。

程其右也跟在後面。

周繁看着他出去。

田耽太了解周繁,她其實才是最擰的那個,嘴上不說,平時做事也都是先考慮弟弟妹妹,但一旦涉及到她認定的事情,改是不可能改的。

“孩子呢,抱來看過嗎?叫什麽名字。”

周繁抿抿嘴,“程寧期,我還沒看過。”

田耽默默重複了這個名字,“有心了。”

周繁也這麽覺得,她很喜歡這個名字。

程其右跟周洪山站在走廊裏。

“怎麽打算的?”周洪山也沒看他,反正看見就煩,還不如忽視他。

程其右已經有了盤算,“我明天就會着手準備,對方會付出代價的。”

周洪山聽見這話才覺得像個爺們,“但記得你現在勢弱,不要暴露自己,免得殃及家人。”後面幾個字他說的咬牙切齒的。

程其右已經知道錯了,他原本以為許友仁不敢這麽的明目張膽,現在恐怕是找不到配方人是瘋了。

“我知道,我會保護好周繁的。”

周洪山鼻子裏哼了一下,他可不敢相信。

第二天周洪山看過孩子,然後買了早上的火車票就回去了。

田耽留下來照顧周繁,還有孩子。

不過這孩子倒是争氣,身體一切正常,沒有什麽不适。

程其右給在首都的朋友打了電話。

“你就按照我說的辦,到時候我回去再謝你。”

首都那頭一個吊兒郎當的聲音哎呦一聲,“咱們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這事有啥難的。”

程其右挂了電話想着要不要往別墅裏也打一個,但還是沒說,依照她的性格,恐怕要去拼命,先等他把事情處理好,再告訴她。

其實許友仁在程延懷跟謝雅慧結婚之後,沒多久也跟同班同學一個叫李巧巧的結婚了,程家老爺子還每人給了她們一塊玉佩,意思就是一視同仁,都是他的兒媳婦。

只是好景不長,李巧巧生孩子的時候難産,最後只有孩子活了下來,是個男孩,比程其右大兩歲。

後來許友仁也沒再娶,孩子叫許望,小時候經常被許友仁逼着學習,但奈何他的天賦不佳,學習成績也一般,越是這樣許友仁就逼的更緊。

當年程其右出生沒多久程延懷意外去世,兩個孩子走的也近,也經常被放在一起比較。

許望那會就不喜歡程其右,還曾想過要把程其右推到河裏。

程其右記得很清楚,他躲了過去,兩個人站在河邊就這麽互相看着對方,這件事情他沒告訴過任何人,但那以後兩個人也再沒說過話,見面也很少,後來他就出了國,前些年回國的時候在爺爺家見過一次,他跟爺爺的關系遠比自己跟爺爺的關系好,看的出來他是真的孝順爺爺,可能也是因為小時候爺爺攔過很多次許友仁揍他,又或者是小時候誇過他聰明,這就不得而知了,但對他來說并不重要。

後來聽說他不務正業,沒考上大學,被許友仁走關系逼着上了一所院校,畢業之後分配的工作也沒好好幹,三天兩頭的惹事。

程其右的朋友叫萬勳,其實家境不太好,當年上學的時候,萬勳的母親沒錢看病,程其右伸手幫了一把,這些年也一直都有聯系。

兩個人之間有些事情不必說明,彼此就都知道。

萬勳大學讀的是建築系,畢業之後就去了政府單位工作,他從小就不是個死讀書的,腦子靈活,人也聰明,如果不是後來被程其右幫助,他是沒時間也沒錢上大學的,人要懂得感恩,他小時候生活在亂七八糟的胡同裏,認識的人也多,接完電話他就直接跟單位請了假,找了老朋友一起喝酒。

“事就是這個事,最近不是一直在抓治安問題嗎?那就幫一把,最好讓他犯錯,後面咱們就順其自然,最好打鬥的過程中發生點意外,不過咱們不能違法,只是介紹他們認識。”

他知道程其右的孩子差點沒保住,那當然就以牙還牙,打鬥的過程中什麽事情都可能發生。

田耽在省城醫院照顧周繁半個月,才出院回去。

程其右是三月初收到的萬勳的來信。

“已經辦妥,許友仁中年喪子。”

兩個人沒再讨論什麽,彼此挂了電話。

程其右的方法很簡單,許望沒什麽大的毛病,有些愛美色,喜歡到處交女朋友,不過是介紹一個地痞流氓的女朋友給他,兩個人再來一場捉奸,到時候的情況不可控制,發生什麽意外也未可知,不過現在看來很順利。

萬勳在一周後,去了醫院挂號看病,遇到了許友仁,仿佛像是老了十歲,他笑了笑,也就沒再看病,反正人看過就算了。

程其右這才打了電話回首都。

謝雅慧聽到電話之後,還有些沒反應過來,然後就是在電話裏把許友仁祖宗十八輩都罵了一個遍。

“許望已經死了。”

謝雅慧聽着電話又突然有些悲哀,大概這就是因果循環的報應,程其右下手還是輕了一些,如果沒動手打架,或者人沒死,也不過就是許望進去蹲上一段時間。

“我這就收拾東西去省城,你讓親家母等着我。”

程其右捏了捏鼻梁,“媽,你還是不要來的好。”他還是很擔心的。

謝雅慧抿抿唇,覺得兒子真沒用,孩子都出生了,丈母娘還是沒看上他,不是都說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滿意嗎?

“你咋回事。”她說完之後又嘆了一聲氣,“等親家母走了之後我再去,你記得通知我,還有周繁差點一屍兩命,你多買點好的給她補補,算了,我不跟你說了,我去找你外公,讓他開中醫的方子,去抓藥,這補身體還是要看中醫。”

她說完就忙不疊的把電話挂掉。

許友仁最近在找人介紹女人結婚,他需要一個兒子,許家的香火不能在這裏斷了,當年在程家的時候有人開玩笑說他是程家老大,誰稀罕姓程啊,聽起來就惡心,但當時他不得不委曲求全,還巴巴的過去問程老爺子,要不要改姓,真是可笑至極,不過他還可以再找人再生,孩子會有的。

之前一定是李巧巧的基因不好。

許友仁邊想邊看着桌子上許望的照片,胸口突如其來的一陣疼痛,一口血不受控制的吐了出來。

周洪山這邊回到河山溝就開始忙果園的事情,不過也把周繁生了的事情跟她們都說了。

周喜正巧過星期在家,知道之後就特想去省城看看。

周洪山在院子裏拿着鋤頭收拾,聽見她說話,頭都沒擡,“你還是忙好你自己的考試吧。”

周喜覺得她爹自從回來之後的心情都很不好,家裏除了周溫沒被怼過,都受過他的氣。

作者有話說: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