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火葬場5
“這份病危通知書只有家屬能簽,請問你是他的愛人楚北珩嗎?”
“……是,我是他的愛人。”
“好,請你在上邊簽字,他現在出血過多需要立刻進行輸血。”
燕南琛握筆的手顫抖着,落筆寫下最後一個珩字時他覺得無比的諷刺,他心如刀割,簽下這份不屬于他的病危通知書。
連病危通知書都不屬于他。
還有什麽是屬于他的。
他腦袋一片空白,眼眶通紅注視着面前這盞紅色的燈,好刺眼,心髒好痛,有種快要無法呼吸的感覺。如果江一真的因為他出事,他這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不知道過了多久,手術室門被推開。
他立刻沖上前,滿臉焦急抓住醫生的手:“醫生,他現在怎麽樣了?”
“體征是穩定了,但是他心理情況可能不太穩定,主要是他能夠感覺到omega腺體以及生歹直腔的生長。”
“他現在正在經歷二次分化,信息度濃度已經升到百分之八十,絕對是omega。但是有明确規定二次分化人群在經歷二次分化的時候是不允許使用麻醉的,所以現在承受的疼痛級數不亞于生孩子。”
“身體和心理的壓力很有可能會瞬間摧毀他的意志。”
“那我能做什麽?”
“如果你是他的伴侶,他正深愛着你,那他會無比渴望你安撫他,現在也只有alpha伴侶能夠幫助他度過二次分化最痛苦的時候。不過你需要小心,因為他現在的精神情況不太好,無法接受自己分化成omega的事實,剛才他已經咬傷了護士,會随時失控,如果出現他咬人的情況一定要摁鈴,讓我們注射鎮靜劑。”
“好,我知道了,那現在能進去看看他嗎?”
“先回病房,他剛注射鎮靜劑,千萬不要打擾他休息,醒了立刻喊醫生,以免他出現過激反應。還有就是,他醒來的話可能再躺着會比較困難,後頸腺體剛分化,這個位置比較敏感,需要多注意。”
“還有一個情況,就是他很有可能會迎來發情期。”
此時病房裏,被注射了鎮靜劑的江一昏睡着,臉色蒼白如紙,宛若被抽空了所有氣力,幾乎要與醫院潔白的被褥融為一體。興許是做了不好的夢眉頭緊鎖着,一皺眉就牽扯到臉頰上的擦傷。
“嗚……”
“怎麽了一一,是不是很疼?”
燕南琛一聽到江一不舒服的聲音就像是靈魂發顫那般,他目光緊鎖着江一,可他想要握着江一的手都沒有辦法,因為江一雙手也有輕微擦傷,纏着紗布。
只能夠這麽看着,明明近在咫尺,碰也碰不得。
猝然間,他看見江一猛地攥緊身上的被子,像是很痛苦那般蜷縮了起來,不斷發出難以隐忍的悶哼。這一動直接把手背上針給拔了出來,白皙的手背上立刻濺出星點的血。
“一一,一一!”他伸手摁住江一翻動的身體,避免他碰到身上的傷,然後就看見江一眼角滑落的眼淚。
“……好疼。”
“puppy好疼……”
“有人把我丢下車……”
江一痛楚哽咽的聲音在耳畔響起,燕南琛仿佛聽到了腦海裏有什麽碎裂的聲音,緊接着就看見江一睜開了眼。
當他對上江一通紅含淚的雙眸時,這一瞬,被包裹在眼淚下的委屈讓他極力克制着的理智頃刻間崩塌。
“……你怎麽才來啊。”
這一句話更是把燕南琛譴責得無地自容。
“對不起。”燕南琛坐到床邊,見江一好像躺着很疼,便半抱着把他抱入懷中,低聲哄着:“寶貝對不起,我來遲了。”
江一感覺到渾身發軟,但是後頸且好疼好疼。
忽然一下,他想到了什麽,眼淚開始控制不住的往下掉,猛地咬住下唇,伸手要去摸後頸。
“這裏不能動!”燕南琛見他要碰後頸眼疾手快的握住他的手,卻感受到江一的抵抗。
江一立刻掙脫開燕南琛的懷抱,不讓他碰自己,伸手繼續要去抓後頸,仿佛貼在後頸的阻隔貼是他僅剩的尊嚴,只要撕下來他就還是alpha。
“一一,聽話,你這裏剛分化如果撕下來會很疼。”
“……我不要成為omega。”江一試圖掙紮開燕南琛的手,但現在他根本就沒有任何力氣,更別說他已經分化omega,像是想到了什麽,突然的絕望壓垮他的理智,他沖着燕南琛哭吼出聲:“我不是omega!!!”
這一聲哭腔,狠狠顫動了燕南琛的心弦。
他對上江一帶着抗拒痛恨的眼神,明明也沒有說他,卻像是譴責,譴責他這個罪魁禍首。
江一心知自己掙脫不開,他望着近在咫尺的男友,眼淚不斷往下掉,垂下眸,睫毛輕顫:“……我讨厭燕南琛。”
——我讨厭燕南琛
燕南琛腦袋‘嗡’的作響,像是心髒被重重摔到地面上,再被腳肆意碾壓碎裂至血肉模糊,這一聲虛弱哽咽的厭惡,卻有着摧殘的力量。
晃神間,他被江一猛地推開。
江一掀開被子作勢要下床。
燕南琛眼疾手快的抱住他,斷不能看着江一這麽對自己,他憑借着體格的優勢,用雙臂将人緊緊圈在懷裏,感受到江一的抗拒和掙紮,只能不厭其煩的哄着:“一一乖,這件事我會處理好給你一個交代,不會讓你白白受委屈的。”
興許是這麽一來一回,江一感覺到身體很累。
他任由男友這麽抱着,腦袋沉重的靠在男友胸口,情緒跟身體情況都在靜下來的瞬間疼痛感變得愈發強烈,尤其是後頸的疼痛,像在告訴他不要掙紮了,已經實施。
江一不再是alpha,而是omega。
他疼得緊咬下唇悶哼哭出聲,再也撐不住,難受崩潰的抱住男友。
“不許咬自己。”燕南琛低頭看見江一又咬下唇,下唇都已經被咬出血,他見況捏住江一的下巴,把自己的手放到他嘴邊:“疼就咬我。”
江一想都沒有想低頭咬上男友的虎口。
燕南琛額角突突,抿着唇,微仰頭無聲深呼吸着,強忍住牙齒下傳遞出的疼痛,這點痛跟江一的相比又算得了什麽。
疼痛也就持續了十秒。
然後他就感覺手背上滴落微涼,他怔住半秒,低下頭。
“……對不起。”江一見男友的虎口被自己用力咬出血,他哭着抱住這只手,将額頭抵在這只手上:“我實在是太疼了,對不起。”
說完他就被男友緊緊抱入懷中。
這一下把他揉入懷的力度突然碰到了他腹部,臉色煞的白了。
是了,他已經是omega,生歹直腔在他身體裏發育着,以非科學的狀态正在發育,相當于腹腔裏突然長了個拳頭,正在慢慢的張開手。
在颠覆他這二十六年自己是alpha的認知。
從現在開始,他的體質不會再像alpha一樣健康,結實,有力,會開始變得像omega一樣柔軟,脆弱。他不再有易感期,而是會出現發情期。他不需要再去标記自己的愛人,而是被标記。
還要承受被徹底标記後的生育。
太可怕了。
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puppy,我為什麽會是omega呢?”
燕南琛聽着懷中虛弱的聲音,愈發的心痛,他低頭親吻着江一的額頭哄着:“不論你變成怎麽樣都是puppy最愛的,我會一直一直陪着你。”
“……你看看我的腺體。”江一被男友這麽哄着稍微感覺好些,人在脆弱的時候總是會下意識的依賴最親密的人,他忍着疼低下頭。
“好我看看。”燕南琛見他低下頭,露出後頸那一截白時,其實腺體已經被阻隔貼遮擋住,看不見分化情況,但他還是捕捉到了這裏溢出濃烈的晚香茉莉信息素氣味,他在上頭落下輕輕一吻:“是不是很疼?”
跟從前alpha的晚香茉莉不一樣,現在的信息素氣味已經轉化為omega,這是自己深愛的人,信息素氣味對自己實在有着巨大的誘惑。
現在江一剛分化還打不了阻隔劑,這樣的信息素外溢必然會存在一段時間。
“……很疼的。”江一仰起臉,委屈的看着燕南琛:“超級疼,好像有人拿刀在割我的肉,而且剛才我還被踹下車了。”
燕南琛就沒見江一這麽哭過,就算是哭也不是這種虛弱的時候,情動時的哭跟這種不是完全一個概念。一想到江一被誰打了過量的二次分化特效藥,還被踹下車,臉色瞬間陰沉。
他低頭親了親江一,滿目疼愛:“我不會放過那個人,你受的苦我會千倍百倍要他還回來。”
“幸好這個不是打在你弟弟身上,如果是這樣的話會死人的。”江一把臉埋進男友的懷裏,汲取着他身上的信息素,現在聞着男友的信息素感覺跟之前完全不一樣,是那種毫無防備想要全身心被浸泡的迷戀。
能稍微讓他舒服一些。
“打在你身上我就不心疼嗎?我心疼死了。”燕南琛聽到這時候江一還想到燃燃,心情十分複雜,手心手背都是肉,現在他是恨不得把自己劈成兩半。
“puppy,我困了。”江一覺得有點累,小聲說道。
“好,那休息一會吧。”
“我想你抱着我睡。”
“好,我抱着你。”
燕南琛把江一小心翼翼抱入懷中哄着睡,現在情緒能穩定就是已經是萬幸中的萬幸,知道肯定需要一段時間。
很快懷中的呼吸漸漸安靜平穩了下來
他低頭凝視着江一,看着這張蒼白有擦傷的臉,陷入深深自我譴責中,這件事又是他做錯了,是他沒有處理妥當,連累了燃燃也連累了江一。
江一又說讨厭燕南琛了。
那他還要說嗎?
可是不說的話怎麽辦,這樣下去一定會發展成他無法控制的局面。
半個月後——
深夜,病房裏忽然鋪天蓋地的彌漫開屬于omega發情期的濃烈信息素氣味,折磨着alpha的理智。
“puppy,給我。”
燕南琛睡到一半,就被這道omega信息素折磨醒,醒來就發現江一坐在自己的身上,面容泛紅,像是難以忍耐的模樣。
江一見男友醒了,俯首捧上他的臉親吻他,小聲哀求道:“puppy,我好難受,怎麽辦,快給我吧。”
哀求的聲線哽咽微顫,燕南琛感覺自己腦袋裏緊繃的神經劇烈顫了顫,他猛地深呼吸一口氣,連忙用被子抱住江一。
糟了!江一發情期來了,怎麽會在這個時候發情期?!
“puppy,我願意成為你的omega。”
燕南琛抱着江一的手一僵,愕然對上江一含淚的目光:“……什麽?”
隔着被子,兩人滾燙的體溫幾乎要沖破約束阻隔。
“……puppy,求你了,标記我吧,讓我成為你的omega,只是你的。”江一感覺到自己後頸開始發燙,他已經難以控制自己的理智,只能本能驅使的去向自己的puppy哀求。
這一聲聲哽咽的哀求在動搖着燕南琛的理智。
燕南琛心想他怎麽配呢,他怎麽在滿口謊言的情況下标記江一呢?
江一深受發情期的煎熬和催促,急需要心愛的alpha幫助他,可他見男友對他無動于衷,有點傷心:“puppy,你不愛我嗎?”
不是說很愛很愛他的嗎?
“我愛你。”燕南琛抓着江一不規矩的手,神色複雜又滿目深情:“我很愛很愛你。”
他怎麽可能不愛江一。
“……那為什麽不标記我?”江一看見男友的遲疑,此時感情敏感的他開始猜疑:“你是不是不想要跟我在一起了,是不是覺得我是二次分化的omega?”
燕南琛看見江一開始掉眼淚,自從分化成omega後這家夥就變得有些多愁善感,也變得脆弱愛哭了,他心疼的給他擦眼淚,感受到這人體溫過高:
“我想跟你在一起。”
可他不能在自己坦白前标記江一,如果這樣的話他就真的是無法回頭了。
“那就标記我!”江一抓住男友的肩膀,哽咽着晃了晃:“……我只有你了puppy,我現在很害怕,你知道的,我很害怕,全世界我只剩下你了puppy,你不标記我的話我該怎麽辦?”
燕南琛看着情緒開始有些失控的江一,他心如刀割,這半個月裏他沒有一天不煎熬的,可現在又要他面臨抉擇。
他像是陷入了困境中,進也不是,退就恐懼。
可如果現在跟江一說出真相他一定會承受不住,到時候他又該如何是好。
“好。”
這一聲‘好’尾音還未落下,就被江一炙熱的吻吞沒。
“一一,我先去鎖個門。”
“不行我憋不住。”
“乖乖,這裏是醫院,我先讓人把人清了好不好?”
“那好吧。”
當晚,燕南琛清空了高層vip病房,也好在這一層的私人病房只有三間,也除了他們之外沒有人。
于是這一層從半夜開始被封鎖,直到七天後才解除。
那一晚後,燕南琛徹徹底底标記了江一。
也是那一晚後,才是悲劇的開端。
作者有話要說:
不行了,我要開始哭了嗚嗚嗚嗚
我沒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