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放過我。
謝一聞和科任老師幾乎是一同到的, 謝一聞甚至還慢了幾秒。
他被老師數落了幾句，應了幾聲好，回到座位。
裴樾坐他旁邊, 皺了下眉：“又去約會了？”
謝一聞随手拿起水杯灌了一口, 淡笑道：“怎樣, 羨慕哥有女朋友啊。”
裴樾沉默了幾秒，轉過頭：“誰羨慕你，我只是叫你悠着點。”
謝一聞：“……”
裴樾：“班主任找你了吧？你是什麽打算。”
這次, 輪到謝一聞沉默。
約莫過了半分鐘, 他才說：“裴樾, 上課時間說這個不好吧？”
裴樾複雜地看向他, 輕嘆一口氣。
“你別毀了你自己。”
謝一聞沒有接話。
一節課, 他飄忽地度過去, 腦子很空, 玩着筆，呆地看着黑板，卻什麽都沒記住。
嚴栗找過他，問他有沒有打算出國留學。
謝佳，謝一聞的小姨。她和嚴栗是高中校友，而後進入一個學校教書, 關系還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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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嚴栗也不會三番五次這樣問他。
這件事歸咎于他的母親。
爹媽離婚後，謝一聞一直跟着母親生活，去年母親結婚, 當時母親找自己談話，其實就是為他願不願意跟着她一起去國外讀書。
謝一聞不肯, 說不上來原因, 當時他只是覺得, 自己會成為謝茵的累贅。
謝一聞高傲了十幾年，他從不麻煩別人，始終只靠自己。
直到前半個月，謝佳告訴他，謝茵懷孕了。
懷孕的女人是敏感的，謝茵這樣的女強人也不例外。
她這幾天一直有和謝一聞聯系，也給出了讓步。
讓謝一聞讀到高三，然後考到國外，和她一起生活。
母子倆硬碰硬，誰也不想低頭。
謝一聞不想出國，謝茵卻說：“媽媽養你這麽大，你從小到大沒聽過媽的一句勸，這一次聽媽的，圓了媽的願，好不？”
謝一聞沒有同意。
…聽到下課鈴聲，謝一聞舒了口氣，把事情抛擲腦後，起身要去接水，一擡眸，看到了謝佳。
謝佳似乎早就到了，蹙着眉站在那兒，看着他上課走神的模樣。
謝一聞有些恍惚，他看到謝佳嘆氣。
謝一聞抿了下唇，放下水杯，走出去。
謝佳先開口：“去辦公室聊吧。”
謝一聞嗯聲。
謝佳的位置比較偏，剛下課，還沒老師來。
她坐在位置上，抿了口水：“我看到你在走神。”
謝一聞拉了個椅子坐：“第一次。”
謝佳：“第一次就被我看到了？”
謝一聞：“嗯，你運氣好。”
“……”謝佳無可奈何，“你這嘴巴，越來越會說了，小姨都頂不過你。”
謝一聞靠在背椅上：“小姨，你有話直說吧，待會要上課了。”
謝佳：“其實我想放學找你，但你最近放學跑的很快，我趕不上時間。”
謝一聞：“……”
謝佳：“嚴老師和你說過了吧？”
謝一聞：“何止。”
他眼皮一擡，冷淡道：“我媽也說了。”
謝佳點點頭，并不意外：“那你是什麽想法？”
謝一聞：“留國內。”
謝佳沉默了幾秒，又抿了口水。
“一聞，你媽年紀大了。”
謝一聞啧了聲。
看起來很不滿，這孩子從小就這樣，目無遵紀。
謝佳：“她這個年紀懷孕很危險，一旦情緒有任何不對，很容易……”
她沒有說下去，謝一聞已經了然。
“我讓她懷孕的？”謝一聞染上一絲不耐，“所以你在道德綁架我？”
謝佳：“……”
“沒。”她道，“我只是提醒你。”
謝一聞：“為什麽一定要去國外讀書？她已經有她的家庭，她要怎麽照顧我？”
謝一聞深吸一口氣，發洩似地道：“她懷孕了，馬上有她和她老公的孩子，到時候忙的人是誰？我去國外讀書人生地不熟，誰來照顧我？所以，你們做這些決定的時候只是頭腦一熱三分鐘熱度？只要我答應了我順從了你們就能舒心，是這樣嗎？”
謝佳愣了愣：“可是你念大學也不可能在春溪讀，你在國外，媽媽還會幫襯着。”
謝一聞冷聲打斷她的話：“小姨，你讓我也好過一點吧。”
謝佳怔住，鼻子發酸。
她突兀地想起第一次見謝一聞的時候。
謝一聞愛哭，愛鬧，喝點兒奶就笑得開懷。
會講話的時候，他奶聲奶氣地爬向自己，說：“小姨，愛你。”
謝佳知道的，謝一聞一直都很聰明，從小到大，似乎沒犯過錯，謝佳曾經說過，這個小孩很賊啊。
那是謝茵第一次當媽，拉屎拉尿的拉扯，她從未受過那麽多的煎熬。
好在謝一聞懂事，上了幼兒園，總是被老師表揚小紅花，再大一點，上了小學，每次開家長會，老師們第一個表揚的，永遠是謝一聞。
都說男孩子初中多少會有些叛逆，謝佳似乎沒見過謝一聞叛逆的樣子。
謝一聞看到她也總是笑吟吟地說：“小姨，我好想你啊。”
謝茵的事業心很強，初中謝一聞會獨立自主以後，她就開始各種忙事業。
總是給謝一聞一大筆錢，讓謝一聞自己花。
但謝佳卻發現，這孩子越來越瘦了。後來才知道，謝一聞為了方便，總是買箱泡面在家裏，餓了就泡面吃。
謝佳開始頻繁的去到謝一聞家裏，給他帶午餐，晚餐。
半年後，謝一聞總算高了。
謝茵依舊沒有停止忙碌，鮮少回家。
謝一聞中考那段時間，謝茵把工作放在一邊，回來陪了他一個月。
高中起，謝佳就覺得謝一聞有些不對勁。
但她又看不出什麽，謝一聞也是正常的學習，放學了就回家。
只是似乎，對她沒那麽親熱了。
孩子嘛，大了總是不喜歡和家裏親戚親密的，謝佳也是這麽過來的，能理解。
直到謝茵對自己說，她要結婚了。
謝佳覺得她瘋了，謝茵卻說，這才是她向往的愛情。
謝一聞不知道，謝佳根本不敢告訴謝一聞。
謝茵太不了解她的兒子了，居然會主動找他，和他提這件事。
謝茵把這事告訴了謝佳，她簡直昏了頭，痛罵謝茵到底能不能盡盡母親職責。
謝茵被她罵愣了，許久才說：“聞聞一向很乖的。”
可是，哪有人一輩子都很乖，一點兒脾氣都沒有。
沒過幾天，謝一聞的班主任找到自己，說謝一聞打了人。
再後來，謝一聞不上學了。
謝佳去找他，才發現謝一聞連家都沒回，卡裏沒有支出，謝一聞拿着僅剩的錢，在黑網吧待了五個通宵。
是謝一聞來找的她，那天她被吓了一跳，一個人就這麽縮在角落，衣服皺巴巴的，頭發亂得要命。
謝佳簡直不敢相信，這是謝一聞。
事實是，那就是謝一聞。
他蹲在那，聽到動響才微微動了動手。
他擡頭，撞上了謝佳的眸子。
那一瞬間，謝佳眼眶瞬間紅了。
“一聞……”她顫抖着唇，卻無話可說。
謝一聞眨了下眼睛：“小姨，我媽是不是不要我了？”
那一刻，謝佳的心啪嗒，碎了。
她一直覺得，謝茵能有這樣的兒子，也算是彌補了老公垃圾的遺憾。
可從小到大，謝一聞到底背負了多少呢？
“你媽從小把你拉扯到大，你要好好努力，将來報答她啊。”
這種話是親戚們經常說的，謝一聞也從開始的‘我會的’，到後來的沉默。
謝茵是愛他的，但也只是愛。
謝佳啞然。
她似乎提不上勁來，也不知道如何勸說謝一聞。
如果是她，她也不會妥協的。
謝一聞這一生，唯一有的，就是尊嚴。
小孩子想法不多，只覺得自己不能寄人籬下。
既然母親不要他，那他一個人也要好好的生活。
這兩天謝茵和謝佳說了很多，話裏話外都是讓謝佳勸勸謝一聞，讓他回心轉意。
謝佳頭疼得緊，她要怎麽勸？謝一聞這倔脾氣，一旦認定一件事，誰也改變不了。
就像現在這樣，油鹽不進。
謝佳開口：“一聞，小姨就是想你好過一點，才來勸你。”
上課鈴聲響起，謝一聞起身。
他一句話沒說，就這麽背對着謝佳，一步一步，往門外走。
操。
謝一聞悶得很，根本不想回班級。
他下了樓，去了小賣部。
“阿姨，來包煙。”
阿姨瞅了眼他，丢包黃鶴樓，又道：“不去上課？”
謝一聞悶地道：“不想去。”
阿姨語重心長道：“得上課啊，你今年不是才高二嗎？還是高三，哎，我也記不清了，但高中就三年，你不把握好時間，将來後悔可就完蛋喽。”
謝一聞：“……”
他拆盒，叼着一支煙：“借個打火機。”
“哎喲！”老板娘摳搜勁上來了，“成天借借借，你不能自己買一個啊！”
“有，在家裏。”謝一聞接過打火機，啪嗒點燃了煙，“謝了。”
老板娘瞪了眼他：“躲後邊抽去，你在這抽要是給領導看見了，我還怎麽辦小賣部？去去去！去後面那屋子抽，抽完了滾去上課！”
謝一聞默然，走了過去。
那是老板娘睡午覺的地方，謝一聞熟練地拉了把凳子坐，默聲抽完了一支煙。
他其實也沒謝佳想得那樣強勢。
謝一聞也知道，謝茵不适合再生孩子了。
近幾年的工作幾乎壓垮了謝茵的身體，還沒養好就生孩子，嗤。
謝一聞吐出煙，按了按太陽穴。
掏出手機，謝茵的消息還挂在那。
昨晚的，他還沒回。
是三個未接的視頻通話，和一段字。
她說：【聞聞，睡了嗎？】
謝一聞沒睡，一直到現在，也沒回她。
輕吐出煙圈，謝一聞摁滅。
他呆呆地坐了一會兒，起身出屋。
“去哪兒啊？”老板娘斜眼看他，還想說教。
謝一聞先一步道：“上課。”
考羌盛大學，和夏虞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