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九月八日。
林伽浔看起來是真沒錢了, 要擱以前,林伽浔非得把這漢堡丢垃圾桶了,不讓夏虞吃, 他也不吃。
當時宋嬌還罵林伽浔浪費, 林伽浔說什麽來着——
“小爺有錢, 消費得起。”
這下好了,成績落下,錢減半。
去天上消費。
夏虞哼哼笑了兩下, 收回手:“行, 浔爺, 吃好喝好, 長生不老。”
林伽浔:“……”
故意擠兌他是吧。
林伽浔不吃這套, 他這人混‘江湖’全靠臉皮厚, 單靠皮厚這項技能, 他這個百事通就能混得開。
人在江湖飄,哪有不挨刀。好事兒林伽浔有份,壞事也少不了。
這一來二去,零花錢日漸削弱,浔爺就算再爺們,也不得不向錢低頭。
林伽浔笑着說:“成, 謝你吉言。”
夏虞:“……”
上課了,夏虞回了自己座位。
謝一聞說下課來找她,但他沒有。夏虞以借書的名義從六班經過, 也沒有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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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意很明顯,躲着她呢。
難怪剛才說話那麽輕巧, 是怕自己在不好翻臉吧。
夏虞真服了這傻逼了, 媽蛋, 不想處就拉倒。
她等着放學謝一聞能來找自己,這也是她心裏對謝一聞最後的期限了。結果這人還是沒來。
行了,清楚了。玩冷暴力鬧分手是吧。
夏虞腦補了無數臺戲,最後被謝一聞的一條消息攻破。
謝一聞:【寶貝兒,今天有事,下次再找你。】
夏虞:“……”
終于懂了網上那條熱梗:挑戰一句話拿捏男人,是什麽意思了。
只可惜,是謝一聞拿捏她。
夏虞忍了忍,沒回他消息。
好不容易能和林伽浔他們一塊吃飯,夏虞巴不得呢。誰說朋友不如男人,她的朋友天下第一好。
夏虞說這話還怪心虛的,畢竟和謝一聞‘熱戀’那段時間,她中午都拒絕了林伽浔他們的邀約。
所以這回,林伽浔也陰陽怪氣了幾句。
浔爺看到夏虞,吊兒郎當地擡鄂:“喲,稀客啊。”
夏虞:“。”
她就和宋嬌一塊去買個瘦肉羹,林伽浔有病是吧。
放下瘦肉羹,夏虞嘟哝道:“早知道你這個态度,我就往你那份加香菜了。”
“靠。”林伽浔樂了,“最毒婦人心啊。”
夏虞瞪他:“說什麽呢。”
林伽浔雙手合十:“小弟開玩笑的,大哥莫在意。”
夏虞白他眼,坐下吃飯了。
晚上回家,程晚青提醒她過些天陳臨風生日,讓她買好了禮物,到時候去陳家吃飯。
夏虞應着好,說自己忘不了。
陳臨風比自己大一歲,按道理,他現在已經高考完了。
上大一?和殷家航一樣。
當時她年紀還小,和陳臨風關系好,非要讓陳臨風和她一起高考,說要比劃比劃,看是臨風哥厲害,還是她厲害。
程晚青當時還說她小孩子家家的,淨說這些為難人的事情,說臨風哥忙得很,還留級,浪費時間。
但陳臨風後來還真留級了,長大後,夏虞覺得自己成了惡人,漸漸的,不好意思和陳臨風說話了。
他的生日在九月八。
剛好那天周日,早上去吃個飯,下午還能一塊出去玩。
陳臨風18歲生日嘛,當然要讓他開開心心的。
夏虞還是很在乎這個哥哥的,雖然古板悶騷,平常又一副生人勿近的高冷模樣,但是,他是真對自己好。
夏虞也算半個成年人了,誰真的對她好,她還是能看出來的。
這些天,夏虞為了存錢,中午也沒再外面吃了。
主要這謝一聞總是找借口避開她,夏虞心裏氣得悶,更不想在外頭吃飯了。
程晚青還挺新奇,問她怎麽天天往家裏跑了。
被初戀冷處理,換誰心情都好不了,夏虞戳了戳碗裏的飯,冷不丁道:“這是我家,我不回來上哪去啊。”
程晚青愣了下:“你這孩子氣性怎麽這麽大,我就問你一句,你橫什麽橫。”
夏虞悶聲道:“我聲音很橫嗎?不好意思。”
程晚青:“……”
“怎麽了這是?”程晚青問,“咱母女也很久沒談心了,最近看你忙,我也不好意思打擾你。”
夏虞看她:“得了吧,你就是不關心我了呗。”
程晚青愣了下,樂了:“你瞧你這話說的,我還能不關心我自己女兒了?”
夏虞深呼一口氣,飯是徹底吃不下去了。
她把碗往前面推了推,撐在桌子上,問母親:“媽,我有一個玩得還不錯的朋友,之前還好好的,後來突然間不知道為什麽,不和我玩了,我找他,他也各種理由搪塞我。為什麽啊?”
程晚青:“這還能為什麽,人家不想跟你做朋友了呗。”
夏虞:“?”
她委婉道:“也不一定吧,前兩天我們出去玩,被他家人撞上了,他家裏人……好像不希望他有我這麽個...朋友。”
“嘿!”程晚青當下不樂意了,“我女兒這麽好,他們憑什麽不希望了!”
“別別別,你先別着急。”夏虞道,“我也說不上來原因,反正就是,你女兒被人冷暴力了。”
程晚青:“……”
你是怎麽做到這麽冷靜說出自己被冷暴力?
這個時候,她了解的夏虞應該無比生氣的說出自己被冷暴力,想打死對方,然後她安慰夏虞,年紀輕輕不宜動粗。
這樣才對啊。
程晚青一臉擔憂:“魚魚啊,你最近壓力是不是太大了?”
夏虞:“啊?”
程晚青:“你有什麽事一定要告訴媽媽,知道嗎?”
夏虞:“……”
這是搞哪一出?
夏虞困惑,她已經告訴了啊,只是比較委婉的告訴。
她要是直說自己有男朋友,程晚青估計直接從凳子上蹦出來。
“沒事沒事。”夏虞安慰,“我又不缺朋友,沒關系。”
确實不缺朋友。
嗯,不缺朋友。
夏虞心裏默念,給自己洗腦。
很快就到了周日,這期間夏虞幾乎沒怎麽見過謝一聞。
要說網戀吧,人網戀還會和網戀女友說幾句親愛的晚安親愛的早安親愛的在幹嘛。
這人網戀只會說“寶貝兒,在忙”。
夏虞真想問他能不能把自己給忙死。
顯然,她這個網戀女友暫時說不出這種狠毒的話。
夏虞給陳臨風買的是一個拍立得,透支了一個月的零花錢,挑的最好的。
陳臨風看到後驚訝了下:“攝影不是你喜歡的嗎?”
“是啊。”夏虞笑着說,“等我需要的時候,我來找你借。”
頓下,夏虞又張開手臂:“生日快樂,臨風哥。”
陳臨風食指彎了下,輕輕貼上去,抱了她一下。
吃飯的氣氛還算融洽,林芳和程晚青一直聊着天,林芳有意問夏虞的成績。
程晚青含笑:“孩子嘛,情緒影響學習是肯定的,但夏虞還算可以,能保持萬年老二的地位。”
林芳笑道:“哎,還是魚魚乖,也就是三中的才人多,要是來了七中,保準是第一名。”
程晚青:“那可不一定,臨風還是更厲害些。”
林芳的笑容稍稍僵硬:“別提他了,這孩子,從前玩什麽離家出走的把戲,我忍忍也就過去了。誰想到他還談戀愛!”
夏虞正剝蝦吃呢,聞言頓了頓,下意識瞥眼陳臨風。
陳臨風的嘴角繃直,眼神隐晦不明。
夏虞緊忙挑了蝦線,把蝦放在陳臨風的碗裏,笑着說:“臨風哥,吃蝦。”
陳臨風看了眼碗裏的蝦,筷子輕拿起,将蝦放入嘴裏咀嚼。
程晚青也愣了一下,随後笑着說:“小孩在這個年紀春心萌動一次,也正常。”
“嘿,怎麽魚魚就不萌動,怎麽關他萌動啊。”林芳顯然對這樣的解釋不滿意,“他啊,就是長大了,翅膀硬了,也不把大人的話當一回事了。要我說啊,臨風還是小時候好,又乖又聽話的……哎,你幹嘛去!”
陳臨風徹底聽不下去,椅子一拉,回房間了。
夏虞馬上放下筷子,“我去看看臨風哥。”
陳臨風前腳剛進房間,剛想關門,就被夏虞給擋住了。
夏虞笑眯眯地道:“臨風哥,幹嘛啊,不讓進啊。”
陳臨風沉默地開了門。
夏虞也識趣,他開門,自己進去,麻溜地把門鎖上了。
夏虞知底地躺在陳臨風的床上,随手抽了本書,講什麽解剖的,看不懂,沒興趣,又丢被子上了。
夏虞:“陳臨風,淡定點,你媽不一直都這樣嗎。”
陳臨風:“……”
“不過。”夏虞擡起眼皮,“你談戀愛的事兒,被你媽發現了?”
陳臨風低嗯聲。
夏虞樂呵呵道:“活該,你又不是不知道芳姨什麽樣的人,談戀愛還不防着點,居然被她發現。”
陳臨風沉默着,擺弄夏虞送他的拍立得。
陳臨風:“這怎麽用?”
夏虞愣下:“你土鼈啊,這個都不會。”
陳臨風睨她一眼,夏虞吞吞口水,坐起身:“來來來,我教你。”
夏虞教他,陳臨風很聰明,一下就學會了。
夏虞心滿意足,又重新躺回床。
突兀間,陳臨風說:“夏虞,我們拍張照吧。”
夏虞愣下:“好端端的,拍什麽照?”
陳臨風:“咱倆還沒正兒八經的合照吧,拍一張,行麽?”
夏虞不好意思了,陳臨風還真不是個煽情的人。
她摸摸鼻子,半推半就:“行行行,來來來。”
拍了,照片出來了。
夏虞看着照片,笑着說:“我還挺漂亮。”
陳臨風說:“嗯,漂亮。”
陳臨風今天很奇怪,總誇她,夏虞都不大好意思了。
果然啊,人一長大,就會成熟。
也難怪,畢竟談戀愛的人,會點甜言蜜語也正常。
夏虞和他又聊起學校那點事,但基本上是夏虞說,陳臨風聽。
陳臨風從小就是夏虞的傾聽者,但每次夏虞吐槽的時候,陳臨風都看書,不搭理她。
今天卻不一樣了,他今天很認真地聽夏虞說話。
因為有人附和,夏虞越說越來勁了。
倏然,陳臨風接到一個電話。
他“喂”了下,聽到對方的話後,陳臨風沉默了許久。
他似乎下了很大決心,才說:“好。”
挂了電話後,他對夏虞說:“我下樓拿個快遞。”
夏虞躺在床上,顯然沒講盡興,她揮揮手:“你快點啊,我等你回來。”
陳臨風動容了下,嗯聲。
半個小時,陳臨風都沒有回來。
夏虞覺得奇怪,出了房門。
林芳和程晚青坐在沙發上,看着電視劇。
那電視劇是程晚青愛看的,估計是看林芳說她兒子一說停不下來,程晚青就支個招,喊她一起看電視。
夏虞探究地皺起眉:“臨風哥還沒回來嗎?”
程晚青擡眸:“不是去拿快遞了嗎?”
夏虞:“這都半個小時了,還沒拿到嗎?”
話音剛落,林芳放在沙發的手機一陣震動。
林芳剛從電視劇裏親人離世的悲痛中晃過神來,她皺眉,滑開手機,嘀咕道:“買的快遞拿不上來嗎,還要打電話。”
她接通了視頻通話,畫面突地一變。
是陳臨風,還是那套便裝。
白短袖,灰褲子。但身處的環境卻不一樣。
林芳皺眉:“陳臨風,你去哪啊。”
陳臨風的手機架在什麽地方,能照到他的全身。
他笑着揮手:“媽。”
夏虞預感不妙,馬上搶過了手機。
林芳:“哎——”
夏虞看出來了,那是黃江大道。
“陳臨風,你去那幹嘛?”
陳臨風的聲音鎮靜:“魚魚,把手機還給我媽。”
夏虞的身子在抖,林芳也發現不對,拿過手機,道:“陳臨風,你要幹嘛!你別跟媽媽犯傻!”
“媽。”陳臨風說,“我受夠了。”
話畢,林芳還沒品出他的話,陳臨風垂直墜落。
黃江大道的另一邊,還是空的。
沒有欄杆,沒有遮擋物。
視頻裏的陳臨風,就這麽墜了下去。
林芳幾乎昏倒。
視頻那邊,許多人喊叫。
“死人啦!死人啦!”
“有人跳河!!”
“誰啊??誰跳河了??”
“是一個小夥子吧。”
“快救人啊!”
“救誰啊……人都不見了”
“我開始還以為這小孩在拍視頻呢,誰知道就這麽墜了下去,哎喲喲,吓死我了!”
“我已經報警了!先別碰他的東西!等警方來!”
陳家亂成一鍋粥,電視劇還在放着,林芳的手緊緊握着程晚青。
夏虞跌在沙發上。
是了,都怪她。
是她沒看出陳臨風的反常。
都是她的錯……她應該攔着陳臨風的……
九月八日。
陳臨風的十八歲生日。
陳臨風,确認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