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信
宮小言不記得昨晚是如何結束和莫易的冷戰的,她也不記得自己是怎麽洗完澡爬上床倒頭就睡。微亮的光芒足以把睡得并不熟的她弄醒,睜開紅腫的眼睛,腫脹的眼皮讓她覺得張眼很吃力,忍不住就要合上眼睛。
又稍稍眯了一會兒,她才又重新睜開眼,愣愣地望着天花板,身邊是整潔的床鋪。
昨晚莫易……昨晚他出去了麽?在她不願意坦誠相見,寧願選擇和他争吵之後,他傷心地出去了麽?
小言努力搜索着後來的記憶,就是想不起來。她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仿佛對峙之後的記憶被人抹去了,徒留空白。
房門被輕輕開啓,小言詫異,支起身子看着戴着小熊圍兜,小狗袖套,手拿勺子的莫易。他試探性地推開一條縫,見裏面有動靜,才把門完全推開。
“莫易……?”小言顯得很吃驚,自己的“以為”完全錯了。
“睡醒了麽?我剛做完早餐,起來吃麽?”
小言點頭,不可置信的眼眸始終定格在門外一臉笑意的莫易臉上。
“怎麽了?”意識到某人驚訝個沒完,他問。
“你……昨晚……”
“昨晚臨時接到導演通知,去拍戲去了。三個小時前剛回來,看你睡得正熟就沒來打擾你,在外面沙發上躺了一會兒。你睡眠淺,生怕有動靜吵醒了你。”
莫易對她的關心不自覺地流露出來,讓小言愧疚。她移開眸子,将視線鎖在雙手之間,耳邊陸續響起昨夜争吵的話語。她還以為她會失去莫易,徹底失去他。
“到底怎麽了嘛?”莫易見她不接話也不起床,索性走進卧室,坐上床沿,低頭問。
“莫易,昨天晚上……”
“好了,昨晚的事就讓它留在昨天吧。昨晚見過謝文哲以後,我的心情也不好。錯,我也有一大半。你聽說我去找他,就已經很冒火了,我卻火上澆油,沒能控制住自己的脾氣。對不起,小言……我知道,如果你能說一定會告訴我。你不說,總有你的理由和考量。抱歉,是我緊張過度,傷害到你,真對不起。”說着,莫易把她摟進懷裏,輕輕吻了吻她飽滿的額頭。
“莫易,該說抱歉的是我……我知道不該瞞着你,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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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我知道。不要說了。今天是新的一天,不說舊的事了,好麽?”
小言擡頭,感激地望進他明亮的眼睛裏,猛點頭。
“昨晚拍夜戲,今天導演特地給了我半天假。你想去哪裏逛逛麽?還是回公司幹活兒呢?”莫易打開櫥門,替她挑選今天要穿的衣服。
“嗯……今天我也翹班吧!好好休息一天。”小言轉動水靈的大眼睛,佯裝思考後說。
“好!兩只懶豬今天放假。那挑件休閑點的。”靈巧的手在各色衣服中穿梭,最後停在一套棉麻質地的休閑外套上。淡淡的藍色,仿佛帶着一絲憂郁,卻又透露出清新的感覺,應該挺符合現在小言的心境吧。
“記得用水敷一下眼睛。這麽出去別人還以為我欺負你呢。”
莫易把衣服扔上床,示意小言換上,自己繼續去廚房忙碌。
不一會兒,一個清爽幹淨的丫頭在玻璃桌前落座。一反以往的西式早餐,今天莫易特意改做了中式的。
“我想,你最近可能會懷念牛肉皮蛋粥和油條的味道,所以特地做了這個。”打開砂鍋,一大鍋噴香軟糯的牛肉皮蛋粥讓小言咋舌。莫易笑得得意,替小言盛出一碗,推到她面前之前不忘撒上她最愛的香菜。
“哇!好香!你怎麽知道我想喝粥了?”小言忍不住贊嘆,湊近去聞,撲鼻而來粥的清香味和剛撒上的香菜的味道混合在了一起,讓她食指大動。
“我怎麽會不知道。你什麽時候想吃什麽,我最清楚了!”莫易有點小驕傲,繼續說,“這些日子忙着拍戲,平日裏都是面包土司啊果醬的,我看你早吃膩了。又不好意思點菜,讓我忙好外面又忙家裏的,所以就将就着吃,是不是?”
小言一邊聽着,一邊喝着粥,一邊不忘點頭。的确如此,莫易不單要忙外面的工作,家裏的家務也是他一肩挑。雖然小言有提過要幫他分擔些家務,可是被莫易一口回絕。小言也曾因為他“直爽”的回絕跟他争過幾次,還為此特意進行了一場家務*拼。結果可想而知,不碰家務的小言慘敗!那叫一個羞愧得沒臉見人啊!比賽是她提出來的,結果卻輸得無地自容,真心想拿把調羹挖個地洞鑽下去。
于是,家務依然由莫易全權負責,經過那次比拼之後,他更有理由拒絕她插手家裏的勞動。
什麽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這就是了……
經過一段時間的習慣,小言開始轉換思路。既然幫不了忙,那麽不添麻煩總可以吧。漸漸的,每每莫易問她想吃什麽,她總回答“你燒什麽,我吃什麽。”“我很好養的,不挑食。”。可是即便如此,莫易還是每天換着花樣地給她準備膳食。除非是特別忙碌的拍攝時間,他會帶着一臉歉然地對她說明,讓她湊合着吃。
平日裏,小言的飯菜基本每天不同,一個月裏不會重複。最近因為拍戲,忽略了早餐,莫易已經過意不去了。發覺她越吃越少之後,就想着找時間要給她換換花樣。外面早餐攤上買的,他又擔心不衛生,于是便和導演商量着,是不是可以拍一場夜戲,讓他休息半天。
導演起先不同意,但也經不起他軟磨硬泡。昨晚正好和小言大吵一架,莫易心裏其實也有疙瘩,所以索性調整了作息,夜晚去劇組趕戲,今天早上希望可以靠着這鍋粥和小言重修于好。
現在看來,效果不錯。小言已經第二碗下肚了。想來昨晚恐怕也沒吃什麽吧,再一吵,劇烈運動過後更餓了。今天不多補點下去豈不是成減肥了麽?
“真好喝。”小言滿足地贊美,見莫易一點都沒動,她問,“你不吃麽?”
“忙了一上午有點累了。你喂我。”說着,莫易用手托腮,長大了嘴,發出“啊”的聲音。
小言拿他沒轍,座位往他那裏挪了挪,搖起淺淺一勺,吹溫了,才送進他的嘴裏。這樣反複幾次後,莫易也忍不住誇贊起自己的廚藝來:“真的很好喝。”
“是吧?哪天你息影了,可以考慮開個私房飯館,生意一定很好。”
“可以考慮哦!”
說着,兩人相視而笑。凝視着笑盈盈的莫易,小言稍稍收斂了笑容,心裏藏着的事情漸漸開始發酵。她不知道這抹溫和的笑還會對她綻放多久,何時會全部消失……
掩藏起擔憂,不願打破此時這份溫馨,小言笑得更燦爛了。
至少現在,她還擁有這份溫暖,那就不要打破它!
半天的休息時光,對于難得休息的人來說總是過得太快。當太陽微微往西沉去,莫易又要開工了。
和小言兩人哪裏也沒去,窩在家裏看看碟片,打打鬧鬧,時鐘的指針就滑到了該出發去劇組的時間了。
車子轉進劇組專用的停車場,小言和莫易雙雙出現在片場。一個颀長的身影毫無預警地闖進小言的黑眸裏,前進的雙腳明顯一滞。莫易提前結束了和副導演的對話,帶着疑問回頭看她,順着她的眼神望去,莫易明白了……
謝文哲!
溫暖有力的大手握住小言冰冷微顫的小手,她的目光由交握的雙手慢慢移向莫易揚着堅定笑容的臉,心瞬間被溫熱了。
心停止了顫動,人也跟着放松了。她跟着莫易往那個讓她不舒服的身影走去。
也許,她該放開她的心。
也許,莫易不會介意她的過去。
也許,他會再次帶着她跨過她無法逾越的鴻溝。
小言這麽想着,看向身前的莫易。
謝文哲像是有感應一般,轉身,嘴角揚着笑,顯得很高興。見莫易牽着小言走來,倒有點吃驚。他以為,他們會争吵,會鬧別扭,會撕毀信任。可是現在看來——至少表面看來——沒有……
莫易還是那個體貼關愛着小言的莫易,而小言仍然是那個依賴莫易的小言。
打着壞主意的謝文哲的笑意越染越深,他很小心地把壞心思藏了起來,略略沖兩人點頭後繼續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工作上。
莫易拍攝期間,小言很小心地和謝文哲保持距離。她不看他,也不和他說話。哪怕有幾次他來找她,她也總是很有技巧地拉上服裝助理或是道具師一起聆聽。還有幾次,她借口打電話逃走了。
如果謝文哲是乖乖任由她逃避的主,那小言應該會輕松很多。可惜,他不是。有一個成語叫“欲擒故縱”,如果他願意,他是不是可以把小言的這種逃避理解成“欲擒故縱”呢?
文哲這麽想着,擺出一副樂在其中的樣子,綿延的眼神又纏上了遠在另一邊的小言。他是天生的捕獵者,獵物越逃,越能激起他捕捉的欲望。
收斂起心思,他悄然離開。
暮色漸濃。
有一會兒的清淨讓小言下意識地四周張望,沒再發現謝文哲的身影,神經才放松就被身後突然出現的聲音吓到了。
“你在找我麽?”謝文哲從小言身後忽然冒出,吓得她低喚一聲。
“你……!”
“我想你大概餓了,特地幫你去買了點吃的。”文哲擡起手中的關東煮,遞到小言面前。
她看着紙杯裏的串串,依然是她喜歡吃的東西。心裏,冷不防地燃起厭惡。
“我的抽屜裏,有一些關于你不合法融資的證據。”她用冷漠的目光注視着拍攝現場,雙手環于胸前,表情之冷峻倒讓謝文哲思索起這話的可信度。
“怎麽突然說起這個?”
小言見他轉移話題,回眸看他,嘴角不禁扯出輕蔑的笑意。
哼,他也會猶豫麽?
“別岔開話題。也不用懷疑這話的可信度。本來,我不想那麽早拿出來用的。可是,你讓我惡心!所以……”她撇撇嘴,笑容更深了。她的篤定讓謝文哲第一次産生了緊張感,“我想用它來跟你交換清淨。我想,你會答應的。”
小言一副吃定他的神情讓一直處于掌控位置的謝文哲一下子很不習慣。他把紙杯放上一邊的平臺上,不再多問什麽。
“還不信?那聽到阿森的名字,你是不是該信了?”
這個名字讓謝文哲的臉色變得難看了。
小言用眼角睨他,快感在心裏油然而生。
這表情,就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