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24)
睛掃過她臉上的血,語氣極差地又問了一句:“誰幹的?”
葛天華瑟縮了一下,堂哥不生氣,她都害怕,這會兒被吓得臉色都白了,擡手指着對面的顧成鋼說道:“他的胳膊碰的。”
“怎麽碰的?”
“我想把王即來的耳機要回來,他就用胳膊碰了我。”葛天華一生氣,忘了保護王即來,把他也供了出來。
葛天籁看了一眼一旁同樣滿臉血的表弟,把王即來看得向後退了一步,這麽一吓,他腦子不知道怎麽就清楚了,立即說道:“我想起來了,哥,我根本沒弄壞他的筆,那筆就在我腳底下,我根本就不知道是誰弄壞的,他就賴我——”
葛天籁擡起眼睛,掃了一眼王即來,把王即來後面的話都堵回去了,他心中根本不指望表哥會管自己這事兒,自己被別人揍趴下,表哥也只會嫌棄自己沒用,理都不會理。
還是田宇對自己最好。
他十分想念田宇,這種事兒田宇在國內的時候,絕對不會發生,那時候誰敢說自己一句胖子啊?都是即來即來的,好像自己跟他們關系都不錯一樣,誰能想到田宇一出國,自己在班級裏的地位會一落千丈到如此地步。
對好朋友的思念讓王即來鼻子用力抽了一下,想掉眼淚,可當着表哥的面又不敢掉。
葛天籁看着王即來,對他紅了的眼圈兒看了一會兒,一臉嫌棄的表情,就連周圍圍觀的同學都看出來了,眼前的葛天籁一萬個不想管王即來的破事,紛紛猜測他會轉身就走,理都不理滿臉是血的親戚,他卻張開口,對王即來說道:“你自己去把耳機要回來。”
王即來啊了一下,看着葛天籁,不懂表哥啥意思。
葛天華卻機靈得多,立即聽出來竅門,立馬把所有的委屈都忘了,精神百倍地一下子跑到王即來身邊,對他說道:“快去,把耳機要回來。”
王即來聽葛天華的話幾乎成了他的條件反射,立即嗯了一聲,也沒細想,就走到顧成鋼面前,對他說道:“把耳機給我。”
顧成鋼冷笑了一下,他不願意惹葛天籁,但是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就這麽乖乖地把耳機還給王即來,他的面子怎麽辦?葛天籁不就是學習好嗎?有什麽了不起的,于是他說道:“你不是說借我聽幾個月嗎?現在就反悔怎麽行啊?”
王即來臉氣得通紅,偏又沒辦法,胖嘟嘟的小嘴抿着,想說話又說不出來。
葛天籁對葛天華說道:“你打電話給舅舅,告訴他說他兒子的耳機被人搶了,他要不回來……”
這句話話音都沒落呢,王即來就猛地轉身過來,也忘了葛天華絕對不會出賣自己,就急着求表哥說道:“哥,饒了我吧,千萬別打電話給我爸,我爸非打死我不可?”
葛天籁瞪着他,眼睛裏的不耐顯然要到頂點了,王即來害怕表哥,但是更怕的人其實是老爸,他十分了解顧成鋼這夥人,本來沒底氣,也沒信心要回來自己的東西,這會兒被表哥逼着,又害怕爸爸知道這件事揍自己,猶豫了半天,退無可退只能硬着頭皮沖過去對顧成鋼說道:“是我的東西,我現在不想借你了,給我。”
“那怎麽行,說話要有信用啊?”顧成鋼笑着說,根本不把王即來放在眼裏。
王即來被嗆得又想要退縮,剛剛轉身,就看見表哥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緊挨着站在自己身後了,他退無可退,忍無可忍,也不知道自己從哪裏來的勇氣,猛地轉身,沖過去抱着顧成鋼用力地吼道:“老子的東西,媽的老子想要回來,你是不是找死啊不給我?”
他二百三十多斤的身材,這麽發狠下來,顧成鋼雖然也很強壯,但胖夫之勇讓他根本反抗不了,硬是被王即來給摔到地上,老實人動起真怒來,雷霆萬鈞,胖胖的胳膊用力扳住顧成鋼的肩膀,顧成鋼半分都動彈不得,耳朵上的耳機就這樣被王即來撸走了。
王即來還攥手成拳,一下子打在顧成鋼的臉上,顧成鋼的鼻子登時出了血,王即來恨恨地說道:“這一拳是幫天華打的。”打完了第一拳,揮臂還要要打第二拳的時候,一旁顧成鋼的兄弟見勢不好,就要沖上來,旁邊觀戰的葛天籁這時候突然不太耐煩地開口道:“一對一,別人一邊呆着!”
顧成鋼的鐵杆沒想到葛天籁突然發話,呆呆地看着他,見他臉上神情十足的不耐煩,看上去又嫌棄又想走人,過去從來都沒聽說葛天籁跟王即來關系好,這一次他怎麽突然會管起這種事兒來了?
嘉南的大神,從初一入學開始就是學校第一名的葛天籁,整個學校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如果哪個不長眼的不聽他的話,跟他起了沖突,後果會是怎樣?
☆、75
75
那等于是不想在這個學校讀書了吧?
衆人呆立在地, 一時間無人動手, 王即來發起狠來,打了兩拳, 把顧成鋼欺負自己和葛天華的份報複回來,然後起身,拿着自己的耳機, 對顧成鋼嚷道:“老子搶回來了!你要是再敢欺負我, 下次我就跟這次一樣揍你!”
顧成鋼擦着鼻血,站了起來,這時候不知道誰喊了一句保安來了, 顧成鋼一夥人聽了吓壞了,嘉南以管理嚴格為名,學生之間的霸淩和打架現象一旦發現,處理極為嚴格, 顧成鋼吓得趕緊帶着兄弟撤了。
葛天華反應也十分迅速,跑過來抓着王即來也立即開溜,王即來一邊跟着葛天華跑, 一邊對着葛天籁喊道:“謝了啊,哥。”
葛天籁看了一眼王即來, 嫌棄幾乎都要從他鼻孔裏冒出來了,他連王即來的謝字都沒聽完, 擡腳就走了。
人群做鳥獸散,保安趕到的時候,一個人影子都不見了。
葛天籁剛剛走到街角, 王即來帶着葛天華不知道從哪兒鑽了出來,一下子出現在葛天籁面前,對他笑着說道:“哥,今天真是謝謝你了,不是你,我可真要不回來耳機。”
葛天籁全當王即來不存在,接着走路。
他一不說話,王即來就害怕,葛天華也站在旁邊不敢吱聲,眼看表哥越走越遠,兩個人跟在後面,葛天華在王即來耳邊悄聲說道:“還以為我哥改性了呢,看來沒有,還是一副招人煩的樣兒。”
王即來嘆了口氣,對表哥他一點兒都沒有辦法,心中正在無奈,聽見葛天華突然用力拉了拉王即來的袖子,指着旁邊說道:“你看那裏,那不是葛婷和她姐姐葛晴嗎?”
王即來順着她的手指看過去,果然看見葛晴和葛婷姐妹倆坐在小花園裏,葛婷的頭埋在姐姐葛晴的肩膀上,并肩而坐,不知道在說什麽,看起來十分親密的樣子——王即來看見葛婷就兩眼冒火,都怪該死的她攆走了田宇,要不然自己現在哪至于這麽凄慘?
王即來停下腳步,對着葛婷的後腦勺狠狠發射眼刀。
走在葛天華和王即來前面的葛天籁聽見葛天華的話,腳步猛地停住了,眼睛看向小花園長椅的方向,突然擡腳向着姐妹兩人的方向走過去。
葛天華和王即來面面相觑,不知道自家哥哥這是幹什麽,想了一想,全都跟在後面,三個人一起出現在葛晴姐妹面前。
葛晴自從來學校門口賣土豆之後,就明令禁止妹妹再像以前一樣每次放學都站在自己旁邊,她已經知道這所學校的學生非富即貴,沒有一點兒家底的學生,根本就念不起這樣的學校,她深知自己妹妹心高氣傲,不希望妹妹因為自己成為別人好奇的對象。
雖然這樣意味着自己的監視行動會費力一些,但是如果事情是發生在嘉南內部的話,她人在校門之外,本來就沒有機會得悉妹妹在裏面都幹了些什麽。
所以今天兩個人剛剛打架的地方遇到,人群散了之後,葛晴就趁機拉着妹妹跑到這裏來,剛想坐下問妹妹幾句話,不想就被王即來三個人發現了。
葛晴看見葛天籁站在自己面前,面色不善,最近幾天不知道為什麽,他開始很少出現在自己的小土豆攤子前面,算起來,自己已經将近一周沒有見到他了,她難得地沖他笑了一下,卻見他板着一張冰霜臉,眼睛盯着自己,一句話都不說。
葛晴知道他為什麽這副樣子,偏偏當着這麽多人,也沒辦法說什麽,就移開了眼睛。
葛婷平生最讨厭的兩個人,葛天籁,王即來,竟然同時出現在她面前,這小花園登時變得讓人一分鐘都不想呆,她惡狠狠地瞪了一眼王即來,對他當初辱罵自己的事兒耿耿于懷,騰地站起身,伸手拉着姐姐,對葛晴說道:“姐,我們走。”
葛晴聽話地嗯了一聲,跟着妹妹起身。
就在這個時候,葛天籁的手伸了過來,一下将要走的葛晴胳膊拉住了,一旁的葛天華王即來看了,都吓了一跳,四只眼睛齊刷刷地盯着自己哥哥的手,臉色跟見了鬼似的。
自己哥哥這是要幹什麽啊?
葛天籁拉着姐姐葛晴,對妹妹葛婷聲音極為不友善地道:“放開。”
葛婷臉色瞬間變得通紅,抓着姐姐的手微微抖了一下,不想放開,偏又不敢不放,嫣紅的嘴唇微微顫抖,看上去楚楚可憐。
葛晴瞬間捕捉到了妹妹的難受,她在妹妹和葛天籁之間看了兩眼,用力一抖胳膊,把葛天籁的手抖掉,氣得眉心都皺成了十字,真的搞不明白他為什麽就看自己妹妹不順眼,生氣地說道:“你為什麽總要吓我妹妹?”
葛天華平生第一次見到有人對着自己哥哥發火,被眼前這一幕弄得目瞪口呆,她從王金鳳那裏聽說這個姐姐的事情之後,就對葛晴極為崇拜,這會兒親眼看見這個姐姐的樣子,果然是個遇到恐怖變态色魔也能面不改色的姐姐啊,這氣場太強大了,前所未見,心裏的崇拜登時變為喜歡,滴溜溜的大眼睛盯着葛晴,半天都不動一下。
王即來則在聽了葛晴的那句“你為什麽總要吓我妹妹”之後,嘿嘿嘿地笑了三聲,他對自己表哥為什麽吓葛婷心知肚明,而且據他所知,現在是葛婷跟自己姑父沒有進一步的動作,一旦有了什麽進一步的風吹草動,恐怕表哥要做的就不是吓一吓了——該死的綠茶婊,哪個有錢就跟哪個的壞女人,表哥快點兒吓她,吓懵她,把她吓得換個學校才好呢。
那樣田宇就能回來了吧?他用力抽了一下鼻子,難過地想着。
葛天籁不回答葛晴,跟沒聽見一樣,只是冷冷地看着葛婷,葛婷被他的目光看得心口怦怦地跳,又羞又氣又無可奈何,平生地一次知道什麽叫投鼠忌器,兩個人的角力,因為姐姐夾在中間,她成了輸不起的那個,只能松開姐姐的手,低聲對姐姐說道:“我——姐,我先回學校了。”
“怎麽回事?”葛晴不解地看着妹妹,搞不清楚這倆人到底搞什麽飛機?
“我英語作業沒做完——我走了你記得盡快回家,不要等天黑了才走,現在天黑很冷,路上沒什麽人,你一個人我不放心。”說到這裏,她還有些依依不舍,又加了一句:“下周我中午放學不在學校吃飯,到時候我會去找你,你記得等我。”說完她用力看了一眼姐姐,轉過身,不情不願地走了。
葛晴莫名其妙地看着妹妹的背影,見她越跑越遠,心中疑慮越來越大,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她轉過頭看着葛天籁,問道:“你說說呢?”
葛天籁一臉的不明白,“什麽?”
她沖着妹妹跑走的方向點了點下巴,葛天籁冷着臉,看也沒看葛婷跑走的方向,只是聳了聳肩,說道:“我怎麽知道?”
葛晴根本不信,知道他沒說實話,所以,這中間一定有什麽自己不知道的事情發生了,而妹妹因為這個自己不知道的事情,特別害怕葛天籁。
是什麽呢?
她盯着葛天籁,大大的眼睛裏探究的樣子如此明顯,讓葛天籁心中暗暗好笑。他至今都對她離開紅河鎮之後,就跟自己斷了聯系耿耿于懷,他心中理性的一面占據上風的時候,他明白她之所以這麽做,只不過是因為她天生如此,人生百态,各式各樣,葛晴就是這一款,自己應該在認識她之前就心知肚明才對;可是當他心中理性的那一面不那麽占據上風,一想起莫名其妙被冷落被打入冷宮這件事,他就怒氣上湧,想到她,就恨不得伸出手來,用拳頭将她捏扁,塞進校服的口袋裏,帶回家,藏在被子裏……
他回過頭,看着旁邊兩個礙眼的,不用開口,兩個弟弟妹妹立時心知肚明,弟弟王即來連忙說道:“行,那什麽,哥,我和天華不耽誤你了,我們這就走。”
葛天籁聽見“不耽誤你了”這句,眉毛都抽動了,斜着眼睛看着表弟,跟看個零智商的不明生物似的。
“姐姐,你叫葛晴吧?”葛天華卻另有打算,眼睛滴溜溜地看着葛晴,笑着套近乎。
她是秦歡的女兒,被母親秦歡一手教養長大,為人處世,接人待物這方面是她的看家本領,心裏對葛晴喜歡敬佩得不得了,但神情态度落落大方,絲毫沒有縮手縮腳的拘束。
葛晴目光盯着她,她不跟外人随便講話的毛病特別重,只用眼睛掃了一眼葛天華,沒答話,也沒吭聲,連頭都沒點一下。
“我叫葛天華,那天王即來跟你說了,我是天籁哥哥的堂妹——”她笑嘻嘻地毫不氣餒,接着說道。
哪知她這句話根本沒機會說完,自己哥哥葛天籁突然開口打斷她說道:“廢話這麽多,是想幹什麽?”
葛天華吓了一跳,看了一眼堂哥,見他一臉不耐煩,眼睛緊緊地盯着自己,她天不怕地不怕,不知道為什麽就特別怕自己這個哥,總覺得他眼神不太正常,讓人無法揣測有這樣眼睛的人,到底能幹出什麽瘋狂的事兒來?
她不敢分辨,連句話都不敢再說,有點兒委屈地憋住了自己的滿腔套近乎之情,向後退了一步,遺憾地說道:“那——姐姐,哪天我去找你,再跟你——”
她這話根本沒來得及說完,就被王即來伸手拉住,腳不沾地地拽走了,她一邊被拽着,一邊奇怪地嚷:“幹嘛呀,我話還沒說完呢?”
“得啦,快給天籁哥哥騰地方,你的話哪天說不行啊?”王即來心思洞明地道。
作者有話要說: 對不起,我今天太忙了,忘了設定時間,更新晚了。
(因為是上下卷,所以上卷有很多出現的場景,是為了下卷做的準備,或許我沒處理好吧,有些小天使覺得枝節情節太多了,這真的是寫作能力不足造成的,牛人寫個青蛙都會好看得像個王子呀,下一本我多努力吧)
☆、76
76
葛晴看着拉拉扯扯走了的王即來兩個, 莫名其妙, 目光移到葛天籁身上,将剛才他看着自己妹妹的那個眼神回思了半天, 問道:“你為什麽讨厭我妹妹?”
“誰讨厭她了?”葛天籁愛理不理地說:“我根本不認識她。”
不認識嗎?她盯着他,不認識就會那麽讨厭一個人?眼神不騙人,她能感覺葛天籁看自己妹妹就像看一坨垃圾, 偏偏這倆人誰都不肯說明。
她無計可施, 暗暗發誓早晚都要搞明白他們在打什麽啞謎,現在沒辦法只能先放一放。
深秋的北方,過了晚飯時間, 天氣就很冷了,黑得也早,她曾經在走夜路的時候吃過大虧,對悲傷的事情徹底地遺忘, 已經成了她性格的一部分,所以那件事并沒給她留下嚴重的心理陰影,但是為了自保, 她從那件事之後,只要能避免, 絕對不會孤身一人走夜路。
于是她向着自己的土豆攤位走去,打算收工回家了。
葛天籁看她轉身就走, 心裏特別不高興,眼睛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一會兒, 見她根本不回頭,自己心裏越來越氣惱,滿心不高興地跟在她身後,每跟着她邁進一步,心頭的悶氣就堆積得多一分,等到了小土豆攤子前面,他的臉跟霜凍住了似的,漂亮的嘴唇抿着,使勁兒看着葛晴。
葛晴知道他跟在自己後面,也知道他在盯着自己,以便等待時機對自己發脾氣,她在心裏用力嘆了口氣,收拾好東西,推着自己的小車,一邊向自己租的房子走,一邊對他說道:“你不回家啊?”
這句話,在葛晴來說,只是随便一說,她天生就不會說話,每次都能選錯談話的開頭和結尾,她越長大越是沉默寡言,這也是原因之一。葛天籁聽了這句像是嫌他煩的話,本來就不太對的眼神兒更是烏雲密布,他顯然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生氣地道:“你就不能說點兒別的?”
“什麽別的?”她看着他,不明白地問。
葛天籁冷冷地看着她,怒氣值呈指數上升,幹脆一句話都不說了,也一眼都不看她,就大步流星地走在她旁邊。
“你還在生氣啊?”她有些想要彌補隔閡地問。
哪知葛天籁聽了這話,不但沒消氣,反而用力哼了一聲,能讓他這樣的家夥這麽用力地哼,生怕自己聽不見似的,估計是氣糊塗了吧?葛晴心想,她走在葛天籁旁邊,尋思了半天,以往得罪人什麽的,她都不怎麽在意,所以賠禮道歉的經驗并不多,而且不是因為對象是他,她自覺根本不用道什麽歉,因為她本來也沒做錯什麽啊?
她沒辦法,只能又嘗試了一句:“別生氣了?”
他斜了她一眼,跟沒聽見似的。
葛晴無奈,只能接着向前走,足足走了二十分鐘,到了該拐彎的地方了,可是有他跟着,她有些不想拐,生怕就此暴露了自己的住處,她把腳步停了,試探地說道:“你不回家嗎?”
他不吭聲,驕傲的腦袋只對着前方,動都沒有動一下。
葛晴無奈,她不想繞路走夜路,任何可能讓自己置身于危險境地的事情,她都不想再做,一邊向着租屋的地方拐過去,一邊尋思着眼前處境的解決之道,走着想着,就到了樓下。
她把小車鎖在樓下電瓶車車棚的柱子上,從車上搬下來家什,旁邊的葛天籁看了,一臉的嫌棄,小聲嘀咕了句:“見了你就沒好事兒。”
葛晴恩了一聲,自己一邊向樓上搬,一邊回頭看他,見他站在原地不動,不由得催了一下:“快點兒吧?”
他使勁兒橫了她一眼,單手拿起車上剩下的半袋子土豆,跟在葛晴的後面,上了樓。
他從來沒有走過這麽窄,這麽黑,這麽髒,這麽沒完沒了的樓梯,跟在葛晴身後足足爬到七樓,繞過一堆破自行車破磚頭,拉開一個斑駁鏽蝕的鐵門,去到七樓的陽臺外面,這才發現一個違建的頂樓,磚頭石塊堆得歪歪扭扭的,門上貼着塑料布,而她就住在這裏。
葛晴把工具小心翼翼地堆在地上,從發呆的葛天籁手裏接過土豆,這土豆必須放進一個廢棄的有條裂縫的大缸裏,不然一個晚上會被老鼠啃得慘不忍睹——老破舊小的頂樓,老鼠簡直就是個災難。
“住這兒?”他就說了倆字。
葛晴險些抿嘴笑出來,就知道他會這個反應,活該,誰讓你跟過來的!她恩了一聲,想了想說了一句:“我沒讓你來啊。”
她不會說話的毛病早晚會讓她吃個大虧,葛天籁在心裏惡狠狠地想,最好那個大虧由自己給她,這樣她就會學着哄人,而第一個哄的就是自己——每天陪自己睡覺,哄自己開心,自己不喜歡她說的話,她一句不說,自己不喜歡她做的事,她一樣不做——
把她留在身邊,培養她成為一個會說話會讨自己喜歡的小可愛,應該不錯吧?
想到葛晴變成一個惹自己憐愛的小可愛,他的目光忍不住在她身上徘徊,無奈地意識到眼前這個渾身都是骨頭,一臉聰敏倔強的女生,實在是跟小可愛的形象相差太遠,他內心暗暗地嘆了口氣,說話的時候,口氣十分不好:“我自己跟過來的,行了吧?”
她真的笑出了聲,笑起來的她眼睛圓圓地,臉頰上有個滴溜溜的小酒窩,看上去十分可愛,完全不同于平時氣質冷硬的她,她一邊笑一邊彎腰端起兩盒土豆,這是她給兩位室友特意留的,掏鑰匙打開門,按亮電燈,室內三張床,其中靠着窗子的一張是上下鋪,那是忠萍和素芝住的,這表姐妹倆在洗腳房做事,通常都要到晚上十一點左右才會下班。葛晴自己的床緊挨着門,床頭上支了一個簡單的小桌子,桌子上,桌子下,床頭,床尾,放得滿滿的,都是她的書。
室內逼仄,無處可以轉身,除了一個塑料的小馬紮,椅子都沒有一把,葛晴一邊把土豆放在室友床頭的窗臺上,一邊頭也不回地對門口的葛天籁說道:“看一眼就走吧,這裏沒什麽好看的。”
他跟沒聽見一樣,邁步走了進來。
葛晴回頭看他竟然進來了,奇怪地盯着他,大大的眼睛裏,全是不解。
葛天籁不說話,這違建為了節省成本,高度做得也極矮,他站着快要頂到房梁電燈了,他矮身坐在葛晴床上,把自己身上的背包随便放下,目光轉到她床頭放着的書,随手拿過來一本,翻了一下。
然後他修長的手指就在自己随便翻到的那一頁上點了一下,說:“這道題做錯了。”
葛晴從來沒有遇過被人說“做錯了”這種事,她心裏不相信,走過來看了一眼說道:“不可能。”
“設外圓半徑為R,不如設為2R,AB兩點跟圓1相交,根據題目給的比例,可以推導出半徑2R與圓1圓2相交點之間的公式,你只要不馬虎,最終一定可以導出點P在圓1之內,而不在圓1之外。”
葛晴十分驚訝,平生第一次被比自己優秀的同學教導,這經驗于她來說十分新奇,她因為學習能力太過突出,在農村中學的時候,很多題目不能得到高水平師長的有效指導,都是自學,雖然培養了她超強的自學能力,但是眼界終究不能跟城市中學裏最優秀的那一批孩子相比。
能遇到一個比自己優秀的腦子,讓她十分高興,不知不覺坐在葛天籁身邊,眼睛盯着那道題目,想着剛剛葛天籁說過的解題思路,想得入神,以手支頤,聚精會神地思考起來。
葛天籁看着聚精會神的她,一樣看得入神,以至于葛晴跟他講話,他都沒聽見,隔了半天才猛醒地問:“什麽?”
“這道題的答案是哪個?”她問,烏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他,不懂他為什麽發呆。
葛天籁掃了一眼她手上的題目,說B。
這答案明顯跟她先前想的不太一樣,就拿了一支筆和一張紙,在本子上演算起來,葛天籁只看了一眼,就知道她基本功紮實,腦子轉得飛快,果然片刻之間她就得出了答案,答案确實是B,她臉上喜笑顏開,轉過頭對葛天籁難得雀躍地說道:“你好厲害啊,比我強多了。”
葛天籁盯着雀躍的她,目不轉睛地盯着,終究情難自禁,伸出手摸着她的臉蛋,還沒等他有下一步動作,卻聽見違建的外面傳來腳步聲,不一會兒,門開了,葛晴同宿的兩個女孩兒忠萍素芝走了進來,一進門就看見葛晴的床上坐了兩個人,另外一個還是男的,都吃了一驚,齊齊看向葛天籁。
及至發現這個男的年輕俊美,穿着校服的樣子簡直就像天上掉下來的王子,全都直了眼睛,話都說不出來了。
葛晴只知道看着素芝忠萍,呆呆地,也不懂自己應該對室友介紹一下葛天籁。
素芝忠萍跟葛晴住了幾個月了,還有什麽不了解她的性格的,她倆做的是招呼人的生意,雖然也才做了幾個月,但是比葛晴悶呼呼的性格強多了,但是不知道怎地,對着葛天籁的臉,她們倆的招呼愣是打不下去,只嘿嘿笑了幾聲,就走到自己的位置去了。
葛天籁站起身,伸手拿起背包,對坐在床上的葛晴說道:“我走了。”
葛晴嗯了一聲,手裏依然拿着紙和筆,一動不動。
葛天籁盯着她,輕輕咬着嘴唇,忍了一會兒,看她沒有動的意思,忍着氣說了一句:“你起來送我啊。”
作者有話要說: 快點兒,快點兒,天籁大帥帥快點兒親下去
☆、77
77
葛晴聽了, 這才明白過來, 連忙站起身,把手裏的書本放在床上, 對他說道:“對哦,樓梯是很黑,我送你下去。”
他才不是怕黑, 他心裏暗暗地想到, 但是正在跟她生氣,懶得跟她解釋,這小屋多了兩個外人之後, 他登時覺得空氣憋悶污濁不堪,一分鐘都不想呆,起身就走出去了,站在平臺之上等着葛晴。
葛晴本來立即就要跟出去, 不想身後忠萍難掩好奇,等不及她回來再開問,用話把她截住了, 說道:“葛晴,那是你對象啊?”
葛晴連忙搖頭, 說了句不是。
素芝見機,也抓緊機會好奇地說:“這男生怎麽那麽俊啊, 不是你對象是你家親戚嗎?”
葛晴搖頭,她想解釋他就是個熟人,還沒等說話, 就聽見葛天籁在門外不耐煩地說道:“快點兒。”
忠萍和素芝聽見這聲催促,一齊心領神會地笑了,一疊聲地催促葛晴道:“快去吧,快去吧,人家等着急了。”
葛晴的臉瞬間紅了,她不喜歡這樣的玩笑,尤其是兩個人好、脾氣也好的室友,她更不想讓她們有這種誤會,于是她很正經地解釋說道:“不是對象,是熟人。”
忠萍素芝根本不信,她們嘻嘻笑個不停,把葛晴的臉笑得更紅了,她有點兒着急,可惜天生嘴巴不靈光,解釋不清自己跟葛天籁的關系,心中正在無計可施,就聽見身後的門一響,葛天籁的腦袋已經探了進來,對她不耐煩地說道:“快點兒出來啊。”
她聽出了他語氣中的急促,以為他急着回家,連忙嗯了一聲,顧不得室友的竊笑,轉身出去了,她一心想要把葛天籁快點兒送到樓下,頭前帶路向着樓梯間走過去,感到他緊緊地跟在自己身後,黯舊的樓道,到處都是灰塵與腐爛的氣息,顯得他身上清泉陽光的氣息十分迷人,葛晴腦海中不由得就想起當初借宿他家,兩個人相處的一點一滴來,想到自己半夜驚醒,看見他獨自一個坐在屋子裏,夜半失眠,拿着他那把漂亮的匕首發呆……
現在還是這樣嗎?
她有些擔心,但話到了嘴邊,終究沒有問出口,問了又能怎樣呢?自己什麽忙都幫不上,沒有實際行動的關心毫無意義,于是她閉上嘴,沒有說話,到了樓下她用手指了指通往外面馬路的大門,示意他從那裏出去。
他沒有動,反而開口對她說道:“你數學的基本功很好,不過思維不夠開闊,吃了見識太少的虧。”
葛晴點頭,她當然知道自己幾斤幾兩,沒錢,買不起參考書,農村中學也沒有那些高質量的奧數輔導,所有她讀過的課外輔導材料,也就是學校圖書室裏那有限的幾本。
“她們明天幾點回來?”他看着她問。
“都是十一點,今天不知道為什麽早了。”葛晴實話實答。
“那我明天再過來。”他說着,看了一眼手上的手表,續道:“七點,就在這個樓下等你,你記得早點兒回來。”
葛晴奇怪地問:“過來幹嘛?”
“借書給你,我有很多書,上次不是答應了借給你嗎?”
借——她驀地想起來,好像确實是有這麽回事,可他要親自送上門來嗎?葛晴大眼睛盯着他,過于驚訝,一時半時之間,竟然找不到話回答。
“記住了,七點,不許遲到。”他說完也沒等葛晴回答,轉身就走了。
第二天葛晴不得不在六點半就收了生意,急匆匆向家裏趕,到了小區樓下就看見他站在那裏,身上依然穿着嘉南的校服,周身氣質跟這個破舊的小區格格不入,像是一個走錯了路進錯了樓的路人。
他看見了她,眼睛裏閃過一抹笑意,立即走過來對她說道:“再不過來,我就給你打電話了。”
葛晴也忍不住沖他笑了一下,鎖車,拿東西,他拎着土豆跟在後面,像昨天一樣兩個人到了樓上,葛晴把所有的東西拾掇好,拎着三碗拌面一邊開門,一邊對他說道:“等的時間長嗎?”
“有一會兒了。”他實話實說地答。
“我要收東西的時候,你們學校的一個晚歸的學生過來買了一份,就晚了。”
他低低地說了一句該死的,葛晴回頭看了他一眼,他說道:“怎麽了?讓我多等了這麽長時間,說句該死的不是很正常嗎?”
她無語地搖了一下頭,走進去,把特意帶給兩位室友的拌面放在她們的位置上,自己的那一份拿着,擱在小陽臺的洗手池邊,擰開水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