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平安長得很好看,雖然他現在年紀還小,但是已經依稀可以看到他長大以後的樣子。
總有人說他們長得像。
但溫喬并不覺得她和平安哪裏長得像,她自認為自己只是一個長相平凡的普通人,平安比她漂亮好看的多。
事實上她和平安并不是親姐弟。
平安是她大伯的兒子。
溫喬的家庭成員很簡單。
父親在她小時候出車禍去世,媽媽拿了一部分賠償款後走了,家裏只有一個年邁的奶奶,和一個小時候發燒燒壞了腦子,從此智商停留在八歲的大伯。
大伯年輕的時候就長得很好看,斯斯文文,在奶奶的教導下,從小就學會自己打理自己,雖然智商低下,但是總是幹幹淨淨清清爽爽的,走在外面,如果不說話,看起來跟正常人沒有什麽區別,二十多歲的時候,還有不少女孩子就圖他長得好看喜歡他。
甚至還有人願意嫁給他。
只是奶奶沒有答應。
溫平安的媽媽是一個外地來的女人,租了溫喬家的一個小偏房,一開始是說做點小生意,誰知道後來做的居然是皮肉生意。
奶奶因為可憐她,也沒有趕她走。
誰知道有一天,她突然懷孕了,誰也不知道那是誰的孩子,一時間村子裏流言四起,那個女人也不做生意了,只關起門來過日子,眼看着肚子一天天大起來,但是除了她自己,誰也不知道她肚子裏的孩子是誰的。
直到肚子七個月了,她才告訴溫喬奶奶,那個孩子是溫喬大伯的。
溫喬聽到消息請假趕回來的時候,那個女人已經快生了。
最後孩子生了下來。
那個女人生下溫平安以後,在溫家住了十幾天。
溫喬聽到奶奶跟她說,她可以留下來。
但是那個女人還是走了,還留下了幾百塊錢。
自那以後,她再也沒有回來過。
她走的時候,孩子還沒有取名字。
奶奶讓溫喬給他取個名字,溫喬想了想,說希望他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長大,就叫平安吧,溫平安。
那時候奶奶中風偏癱,雖然不算太嚴重,但還是需要有人在一邊照顧,大伯又只能自理,勉強能照顧奶奶,再加上一個剛出生的嬰孩。
哪怕是出錢,也很難找到願意過來照顧這一屋子的老弱病殘,更何況平安生下來後體質很弱,需要更用心的照顧,溫喬也不放心讓別人來,于是不得不暫時辭掉工作,留在家裏照顧這一家老小。
平安來到這個世界上睜開眼睛看見的第一個人就是溫喬。
學會說話時從嘴裏吐出來的第一個字不是爸爸、媽媽,而是——“姐姐”。
溫喬在家裏待到平安會走路了,好不容易花錢請到一個親戚來幫忙照顧才離開家外出打工。
後來溫平安三歲半,親戚自己也有了孫子要帶,不能再帶他了。
而且家裏也開始說一些關于平安身世的風言風語。
溫喬牙一咬,心一橫,就把溫平安從老家接到了自己身邊。
這麽一咬牙,平安就被她一手帶到了八歲,但是因為從小就身體不好,他發育比同齡的孩子要更慢一些,看起來像是個五六歲的孩子。
溫喬一度很擔心他會像大伯一樣“不健康”,但是好在他已經八歲了,雖然身體發育比同齡人慢一些,頭腦卻比同齡人要更聰明,而且聰明的很顯著。
他才八歲,已經上四年級了,跟謝慶芳的小兒子十歲的賀燦同年級,每次考試都是全年級第一。
上次家長會老師還專門留下她,告訴她平安已經完全掌握了小學的知識,建議讓平安明年跳過五六年級,直接上初中。
溫喬蹲了下來,溫柔的看着他:“平安,姐姐沒有不高興,我剛才只是在想事情,對不起啊,想的太入神了,都沒有聽到你說話。”
溫平安認真的搖了搖頭,說:“沒關系姐姐。”
溫喬知道他沒有怪她,反而是在擔心她。
平安性格內向,細膩敏感,總能輕易察覺到別人的情緒起伏。
溫喬并不希望他這樣,她希望他能夠開開心心,無憂無慮。
她心裏又是欣慰又是心酸,笑着捏了捏他的小手,故意說道:“我們平安怎麽這麽乖啊?到底是誰養出來的?”
溫平安也笑了,他笑起來也是斯斯文文的,嘴角抿出一個小彎,淺瞳裏漾起快樂的光亮,很配合的說道:“是姐姐。”
溫喬笑着說:“那我可真厲害。”
溫平安點了點頭,認認真真的說:“姐姐最厲害了。”
姐姐是他見過的,最最厲害的大人。
溫喬接了平安回到店裏就要開始忙了,要準備晚上的生意。
她賣的烤肉串都是買的新鮮肉自己腌制處理,因此工作量也大,成本自然也高,但是吃起來的口感和市面上普通的燒烤攤上賣的烤肉是完全不同的,肉新不新鮮,完全能夠吃出來。
再加上溫喬自己研究出來的燒烤秘方,價格雖然比別家貴,但沖着味道,也吸引了不少食客。
平安到了店裏,也不用溫喬交代,自己到最裏邊的桌子把作業從書包裏拿出來開始做今天的作業。
這是在溫喬的培養下從小養成的好習慣。
“哎呀,我就是看平安最惹人疼,乖的喲。”謝慶芳走來掐了掐平安的小臉,她店裏足足有六個員工,她是老板娘,生意好的時候才去搭把手,這會兒正閑着。
平安停下筆,擡起頭來,乖巧的叫她:“芳姨。”
謝慶芳滿臉是笑,從背後拿出一盒包裝精美的巧克力:“看,這是你賀澄哥哥的同學專門從美國帶回來的,你賀澄哥哥還有賀燦哥哥都特地讓我給你帶一盒。”
平安沒有拿,而是先看向溫喬。
溫喬擦了手走出來,對平安說道:“平安,還不謝謝芳姨。”
平安這才看向謝慶芳,禮貌的說:“謝謝芳姨。”
謝慶芳滿臉慈愛的揉了揉他的小腦袋:“跟芳姨客氣什麽。”
溫喬轉而問:“燦燦還沒回來嗎?”
謝慶芳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還不是又被老師留堂了。”
下午老師就給她發了微信,說賀燦昨天作業又沒做,今天把他留在學校把作業寫完了才讓回來。
謝慶芳說:“我家賀燦要是有你家平安一半那麽聽話懂事就好了。”
溫喬說:“芳姐,每個孩子都不一樣,我看燦燦除了學習不那麽用心,哪裏都好,人聰明,嘴又甜,雖然現在玩心大了點,但是以後絕對差不了。我還希望平安能跟燦燦一樣活潑一點呢。而且賀澄已經那麽優秀了,燦燦貪玩一點也沒什麽,別人都不知道有多羨慕你,芳姐你就別太貪心了。”
這話聽的謝慶芳渾身舒坦,心花路放,笑着說道:“你啊,就這張嘴會哄人!”
溫喬眨了眨一雙帶着笑意的晶亮黑眸,抿着唇笑:“我說的是實話。”
正說着,賀燦回來了。
賀燦今年十歲,只比平安大兩歲,但是個子卻高了不少,穿着航天小學的藍色校服,剪一個刺猬頭,書包不好好背在背上,而是頂在頭上,走路的姿勢和神态都痞痞的。
他遠遠的就沖着平安喊:“平安!我不是讓你今天等我的嘛!你怎麽自己先回來了!”語氣那是老大的不滿意。
平安抓着鉛筆看他,很坦然的說:“對不起,我忘了。”
賀燦不大高興的鼓了鼓嘴,結果剛走過來就被謝慶芳一巴掌拍到後腦勺。
“昨天我問你作業做了沒,你不是說做了嗎?!”
賀燦被拍的踉跄了一下,也不生氣,反而沖他媽一咧嘴,理直氣壯的說:“我是做了啊!但我忘了還有數學作業!”
他說着,突然發現了桌子上的巧克力,頓時扭頭生氣的對謝慶芳說:“媽!我不是說我給平安的嘛!你怎麽自己拿給他了!”
謝慶芳瞪眼說:“你給我給還不是一樣?怎麽那麽多鬼名堂。”
賀燦老大不高興,嘴巴撅起來能挂一個油壺。
謝慶芳又在他背上拍一巴掌:“你看看人家平安,一回來就乖乖做作業,你一天到晚只知道玩游戲!”
賀燦還想頂嘴。
平安看了看賀燦。
賀燦看了看他,癟了癟嘴,把話收了回去,在他邊上坐下來,把書包往桌上一放,然後故意對謝慶芳喊:“你怎麽還不走?我要做作業了!別打擾我們。”
溫喬給他們兩個倒了杯水。
賀燦立刻變臉,甜甜的對溫喬說:“謝謝姐姐~”
溫喬摸了摸他的頭,對謝慶芳說:“芳姐你過去忙吧。”
“好好做作業!不會的就問平安。每天就知道找平安玩,也不知道學着點。”謝慶芳揪了把賀燦的耳朵,卻沒有回自己店裏,而是跟溫喬一起進到門面裏去了。
平安看見溫喬摸了賀燦的頭,嘴唇微微抿了抿,垂下眼盯着作業本,忽然有點讨厭賀燦。
賀燦全然不知自己哪裏招了平安讨厭,還湊過來跟他說話:“平安,你們班還有人欺負你沒有?”
平安搖了搖頭。
賀燦說:“你別怕,要是還有誰敢欺負你,你就來告訴我,我去幫你打他們一頓!”
他聲音有點大,平安立刻警覺的擡頭看了眼溫喬那邊,然後皺着小眉頭看向賀燦。
賀燦連忙捂了捂嘴,也跟着往溫喬那邊看了一眼,然後壓低了聲音說:“我知道,我小聲一點。”
平安松開眉頭,低頭說:“你不要說話了,我要做作業了。”
賀燦聽出平安話裏的不耐煩,有點委屈的癟了癟嘴,但是看着平安精致漂亮的側臉又高興起來,小小聲的說:“你吃不吃巧克力?我幫你拆開?是我哥的同學從國外帶回來的,可好吃了。”
平安說:“不吃。”
賀燦:“哦......”
店裏站在溫喬旁邊一邊看她戴着手套熟練的串羊肉串,一邊看那邊兩個小孩做作業的謝慶芳說道:“要是你家平安是個女孩兒就好了,那我一定要跟你定個娃娃親!”
溫喬開玩笑:“那我可不一定會答應。”
謝慶芳嗔笑着撞了下她的胳膊:“幹嘛不答應?以後我彩禮給你備足了,房子車子都給準備好,而且平安是我看着長大的,我一定拿他當親兒子、不對,要是女孩兒,得是當親女兒看待,你去哪兒找我這麽好的親家?”
溫喬笑了:“那可惜了平安是個男孩兒,沒有這樣的好福氣。”
謝慶芳看着那邊小腦袋湊在一起的兩個小孩,突然說:“賀燦和平安是沒辦法了,小喬,要不你給我當兒媳婦算了。”
溫喬一愣,随即有些啼笑皆非的看着謝慶芳:“芳姐,你說什麽呢?”
這時正坐在那裏跟溫華一起串素菜的陳珊珊也聽到了,立刻擡起頭來說:“阿姨,溫喬姐都三十了,比賀澄哥大好多歲呢!”
坐在她對面的溫華皺着眉頭不贊同的看了她一眼,被她翻了個白眼瞪了回去。
謝慶芳懶得跟她講,繼續對着溫喬說道:“現在年輕人談愛哪裏還管年齡,現在不是流行姐弟戀嗎?”
溫喬只當謝慶芳在開玩笑,并不當真,也不害羞,自然的轉移話題:“對了芳姐,上次不還有個漂亮女孩子來找賀澄嗎?我還以為是他女朋友呢。”
謝慶芳立刻被轉移了注意力,說:“那是賀澄他高中同學,高中的時候她就成天追着賀澄跑,高中畢業就留學去了,這不一回來第一件事就是來找賀澄。我看這個女孩兒也不錯,樣樣都好,但賀澄不喜歡,說就只是普通朋友。”
溫喬抿唇笑着說:“賀澄那麽優秀,年紀又還小,芳姐你不用着急。”
她嘴上說着賀澄,腦子裏想的卻是宋時遇。
少年時的宋時遇,就有不知道多少人明戀暗戀他,現在的他只會有更多人愛慕,應該有在交往的女朋友了吧,談的順利的話也許都在計劃結婚了......
“嘶——”想着想着,指尖驟然傳來尖銳的痛感。
“哎呀!小心點!”謝慶芳驚叫道。
溫喬皺起眉低頭,發現手裏的竹簽紮破了一次性手套,紮進了她的指尖,血從傷口冒出來,在手套裏糊開了血淋淋的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