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溫喬定定的盯了宋時遇幾秒, 又低頭盯着他的手幾秒,然後“啪”的一聲脆響——拍開他的手,面無表情的越過他, 掏出鑰匙, 開門進屋, 關門。
宋時遇愣了愣,半晌, 看着自己被拍的手,莫名的輕輕笑了一聲。
宋時遇拿出周秘書交給他的鑰匙, 打開面前的房門, 一股悶熱的熱風就撲面而來, 頓時讓他皺了皺眉頭。
按下牆上的開關,宋時遇掃視了一眼房間的大概布局, 眉頭頓時皺的更緊了。
四十平的大單間,一眼盡收眼底,雖然周秘書下午親自過來監督布置了一番, 替換了裏面的一些家具電器, 宋時遇要求今天就要搬進來, 時間實在太倉促, 房子的整體看起來還是很破舊, 嶄新的電器家具擺在裏面反而顯得格格不入。
之前的租客是一家三口,就在這附近擺攤, 為了省錢, 也沒有安裝空調, 周秘書只能臨時買了一把大立扇先頂着,等明天再安排人過來裝空調。
周秘書雖然跟宋時遇提過這裏的條件簡陋,但宋時遇沒想到會這麽簡陋。
想着自己剛才跟溫喬說的話, 宋時遇反手關上門,視死如歸的走進了這蒸籠似的房子裏。
姚宗罕見的一大早就到了公司。
他在公司有自己的辦公室,但是卻形同虛設,他在宋時遇辦公室待得時間比在自己辦公室待得時間要久得多。
姚宗到了公司,也不回自己的辦公室,而是直奔宋時遇的辦公室,長驅直入,推開辦公室的門,和坐在外面辦公室的周秘書打聲招呼:“周秘書早啊。”
周秘書起身:“姚總早。”緊接着說道:“宋總還沒有來公司。”
姚宗詫異:“怎麽還沒來?”說着推開裏面辦公室的門,果然辦公桌後空蕩蕩的。
他扭頭問周秘書:“他最近怎麽了?”
“具體我也不大清楚。”周秘書說道:“不過我想,應該是與溫小姐有關。”
與此同時。
後同小區二棟。
宋時遇在樓下附近轉了一圈後買完早餐回來,上到二樓的時候,平安正好背着書包從樓上下來。
兩人一大一小,一上一下,在看到對方的同時,都停下了腳步。
宋時遇早就知道溫喬有個弟弟,是大伯的孩子,這麽多年一直把他帶在身邊。
在溫喬店裏的時候他也看見過幾次,但都沒有這麽近距離的見過。
黎思意說的沒錯,這個孩子的确長得很漂亮,皮膚雪白,五官精致漂亮,身上穿着航天小學的校服,幹幹淨淨清清爽爽。
他長得的确和溫喬的大伯有幾分相似,還隐隐的有幾分像溫喬。
宋時遇剛準備開口說話。
背着書包的平安卻率先開口了,他看了一眼宋時遇手裏拎着的早餐,繃着一張小臉,面無表情的看着他:“姐姐還在睡覺,請你現在不要去打擾她。”
宋時遇看着他,微微有些訝異,想到這個是溫喬養大的孩子,語氣不自覺的溫和下來,沒有解釋什麽,只是說:“放心,我不會去打擾她睡覺的。”
平安聽他這麽說,緊繃着的小臉柔和了一些,接着說:“你來早了,姐姐早上要睡到九點半才起來。”
他說完,背着書包徑直從宋時遇身邊走過,下樓去了,十分冷酷。
宋時遇看着他背着大大書包的小小背影,有些意外,這個孩子,一點都不像是溫喬養出來的孩子。
這樣的老小區的房子,隔音并不好,隔着一面牆,隔壁稍微大一點的動靜都聽得到,宋時遇坐在悶熱的房間裏,聽着隔壁溫喬起床後弄出來的動靜,因為悶熱的環境焦躁不安的心莫名的靜了下來。
溫喬九點半準時起床,洗漱完換好衣服,拿上挂在牆上的包包,擰開門走出去。
她前腳剛走出去,宋時遇後腳就從隔壁的房子走了出來。
兩人碰面,溫喬才猛然想起來宋時遇昨天晚上搬過來了。
宋時遇轉過頭來看着她:“早上好,好巧。”
溫喬狐疑的盯着他看:“你這麽晚才上班的嗎?”
宋時遇淡定的說:“我時間比較自由。”
溫喬想,他是當老板的,的确想什麽時候去公司,就什麽時候去公司。
宋時遇的車停在東二街附近,所以要步行過去。
溫喬不得不跟他一起走。
“你手上的傷好了嗎?”宋時遇問。
“好了。”
溫喬不冷不淡的答道。
她突然想清楚了,這段時間她對宋時遇避之不及,宋時遇反而步步緊逼,不如就這麽不冷不淡的相處着,也許他自己會慢慢發現,他對她的喜歡,也許只是一種執念罷了。
宋時遇卻因為她态度不像之前那麽對他避之不及而暗暗竊喜。
在路過一家早餐店的時候,宋時遇說道: “你等我一下,我去買早餐。”
溫喬突然叫住他:“等一下,我不想吃這個。”說着,她指向馬路對面的那家賣生煎包的店:“我想吃生煎包。”
這家早餐店沒有人排隊,就一兩個人在買早餐,那邊那家生煎包卻排了很長的隊。
宋時遇沒想到溫喬居然會主動提出要吃什麽,根本沒想到她是在故意為難,反而有些雀躍,清冷的眼睛發着亮,嘴角也揚起來:“那你在這裏等我一下,我過去買。”
溫喬冷淡的點點頭,看着宋時遇穿過馬路,走到對面生煎包的排隊的隊伍最後面以後還轉過身來看她。
溫喬忍不住想到他們高中的時候,絕大多數時候,都是她跑腿去給他買早餐,沒想到現在居然反過來了,
她站在原地,默默地看了他一會兒,轉頭走了。
宋時遇排在最後面,跟着隊伍慢慢往前移動,他下意識轉頭往馬路對面溫喬剛才站的地方看了過去,卻發現那裏已經不見了溫喬的身影,他怔了一下,忽然反應過來,眼神裏的雀躍的光亮頓時黯淡,原本微微上揚的嘴角也跟着沉了下去。
“你要的生煎包。”宋時遇神色如常的把買來的生煎包以及豆漿放在溫喬手邊的竈臺上。
溫喬愣了愣,然後淡淡的說了句謝謝。
宋時遇“嗯”了聲:“我去公司了,你快點吃,要涼了。”
溫喬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宋時遇卻已經轉身走了出去。
溫喬看着他離開的背影,又看着竈臺上那份生煎包和豆漿,一時間心裏說不上是什麽滋味。
宋時遇到公司的第一件事就是讓周秘書安排人去裝空調。
他昨天晚上熱的半宿沒睡。
推開門,在進到辦公室前,宋時遇又想起一件事:“還有,浴室的淋浴頭是壞的。”
周秘書立刻說:“好的,我現在安排人過去處理。”
宋時遇一進辦公室,就看到坐在辦公桌後正在看文件的姚宗。
姚宗看到宋時遇來了,立刻丢開文件,從椅子上起身:“你今天怎麽來的那麽晚?”
宋時遇淡淡的反問:“你今天怎麽來的那麽早?”
姚宗一噎,換了話題:“哎,你最近跟溫喬怎麽樣了?對了,黎思意說你要搬家?你要搬去哪兒啊?”
宋時遇坐下來,打開電腦,微一蹙眉:“她怎麽知道我搬家的事?”
姚宗一屁股坐在辦公桌上,長腿還能輕松的踩着地:“那我哪兒知道啊,反正是她跟我說的,好端端的,你搬什麽家啊?要搬去哪兒?”
宋時遇淡定的說:“不是要搬,是已經搬了。”
姚宗驚訝的連聲問:“已經搬了?那麽快就找好房子了?怎麽半點動靜都沒有?搬去哪兒了?”
......
雖然宋時遇拒絕将自己的新住址告訴姚宗,但是下班以後,姚宗還是死皮賴臉的說要去他家喝酒跟着宋時遇到了他的新住處。
姚宗站在樓下就露出了一臉匪夷所思的表情,等到氣喘籲籲爬到六樓,宋時遇拿出鑰匙開門進去,姚宗跟着進去,本來爬樓就爬了一身汗,熱得不行了,門一開,一股熱風迎面撲來,他發出一聲慘叫,忍不住罵了句髒話:“卧槽——這什麽地方啊?蒸籠啊?”
雖然外面天還沒黑,但是房間裏光線卻不好,看着像晚上,宋時遇一進房間就先把燈打開,然後找到被周秘書放在書桌上的空調遙控,打開了空調。
徐徐的冷空氣從空調裏輸送出來。
宋時遇放下遙控器,走過去拉開冰箱,裏面整整齊齊放着他常喝的礦泉水和酒:“喝水嗎?”
姚宗正盯着牆上小朋友用粉筆畫出來的塗鴉發呆,聞言回過神來,一臉一言難盡的看着宋時遇:“你這犧牲也太大了。”
他的家境跟宋時遇旗鼓相當,別說住了,像這種房子他見都沒見過,就他的卧室也比這房子大。
他也了解宋時遇,宋時遇對生活品質的要求和他比起來,只高不低,現在居然住在這種房子裏,他擡頭看了眼天花板,上面的牆皮都開裂了,感覺随時都有可能掉一塊下來。
宋時遇丢過來一瓶水,姚宗手忙腳亂的接住,然後把旁邊的椅子拉過來坐下,擰開蓋子咕咚咕咚一口氣喝了半瓶,這時候空調也開始發揮作用,房間裏涼快了一點,他呼出一口氣,又看了看房間裏的擺設,一眼就看出來:“這些家具電器什麽的都是現買的吧?”
宋時遇沒理他,打開衣櫃,從裏面拿了幾件衣服,随手解開領帶丢到床上往浴室走:“我洗個澡。”
姚宗哎了兩聲,認命的繼續觀察這間房,想着自己能不能為誰做到這個份上,怎麽想都想象不出來自己得多喜歡一個人才會為了她來受這種罪。
宋時遇很快沖完涼出來。
姚宗扭頭看過去,忍不住盯着看。
宋時遇帶着一身冰涼清爽的潮氣走出來,頭發沒有吹幹,濕漉烏潤的搭在前額,他随意往後一抓,完整的露出一張難以簡單用英俊兩個字來形容的臉龐,有種漫不經心又舒懶的迷人。
冷不丁的,姚宗甚至覺得自己跟宋時遇認識那麽多年,還在一個宿舍住了好幾年都沒彎,真是意志堅定。
姚宗不禁在心裏感嘆,居然能拒絕宋時遇的追求,這溫喬真不是一般人。
“哎,時遇,你跟溫喬你們兩個當年到底是怎麽分手的?”
宋時遇正拉開冰箱從裏面挑酒,聞言,手頓了一下,然後拿出兩罐啤酒,丢給姚宗一罐:“喝完快滾。”
姚宗拉開拉環喝了一口,長出一口氣,然後一挑眉說:“哎,你現在不是正在追溫喬嗎?你就不想聽一聽前輩的建議?”
宋時遇喝了一口酒,冰涼的酒液灌進喉嚨,瞥了他一眼:“說。”
姚宗立刻說:“那我得先知道你們當初是怎麽分的手啊。”
宋時遇拿着啤酒罐的手不自覺收緊,眼神暗了暗。
“......後來我才知道,高考之前,溫喬的奶奶腦溢血進了醫院。”
姚宗聽傻了:“艹——這也太狗血了吧。”
宋時遇涼涼的看他一眼。
姚宗立刻改口:“不是,我是說太戲劇化了,說真的,溫喬也太慘了,估計人家那個時候說分手也不是真的想跟你分手,你還那麽說人家,人家心裏該多傷心啊——”說着說着又發現宋時遇的臉色不對,又連忙住口了,生硬的轉變了話題:“那你後來知道溫喬是因為什麽原因,你怎麽不去找她?”
宋時遇深深看他一眼:“你以為我沒找嗎?”
當年他姑奶奶那裏知道內情之後,知道溫喬那時候在家,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去找她,那時候正好是國慶節,他本來沒有出行計劃,臨時買票已經買不到,于是幹脆從臨川開車過去。
他開了一整夜的車終于到了,都來不及去姑奶奶家,而是直接沖到溫喬家,假借看溫喬奶奶的名義。
結果溫喬卻不在家。
大伯笑嘻嘻的說溫喬跟男朋友去玩了。
他心裏一沉,仍抱着一線希望問奶奶。
奶奶樂呵呵的說:“她跟那個男孩子去壩上玩了,應該很快就回來了,你在家等一會兒吧。”
他徹底失了陣腳,心裏已經兵荒馬亂,蒼白着臉告辭,等回到姑奶奶家,又佯裝鎮定的問起溫喬的事。
姑奶奶雖然見他臉色不對,但也只以為是開車開的,聽他問起溫喬,就興致勃勃的說:“溫喬真是有福氣,這個男孩子是她表姑介紹的,長得挺秀氣的,個子也高,家裏也有錢,說是介紹了好多他都看不上,挑的很,沒想到這回來看溫喬,一下子就看上了,聽說他家裏人本來不大樂意,但是就那麽一個獨生子,又是好不容易才看上一個,再加上他們家條件好,就也不介意溫喬家裏的情況,那個男孩子經常來找溫喬,剛剛我好像還看到他們往壩上那邊去了。我昨天聽她表姑說,他們好像下個月就打算訂婚了,要是成了,溫喬也能松口氣了......”
不等姑奶奶說完,他已經難以忍受,奪門而出開車沖去壩上。
他就坐在車裏,遠遠地看到圍欄邊上溫喬抱着一個小孩和一個男孩站在一起,時隔兩年,溫喬變化很大,皮膚白了很多,頭發也留長了,那個男孩子個子挺高,正彎着腰逗溫喬懷裏的小孩,逗得小孩和溫喬一起笑了起來,男孩看着溫喬,也笑起來,簡直就像是溫馨甜蜜的一家人。
仿佛最後一線希望也破滅了。
原來停在原地放不下的人自始至終都只有他一個人。
那一瞬間,他萬念俱灰,五髒六腑都像是浸泡進強酸裏,劇烈的灼痛讓他的臉色都褪盡了血色,胸口悶痛難忍,口腔裏甚至嘗到了腥甜味,他甚至都沒有再掉頭回去跟姑奶奶打聲招呼,而是就這麽開車從溫喬身邊駛過。
之後他回到學校,喝得爛醉,最後大病了一場。
宋時遇并沒有說的那麽詳盡,但依舊讓姚宗聽得嘆為觀止,完全沒想到這兩個人之間的事居然這麽曲折,也一下子想起來宋時遇在學校喝得爛醉後來還病了一場的事,原來就是因為這個。
他着急的問道:“那後來呢?溫喬沒有跟那個男的訂婚吧?”問完又覺得自己這個問題問的太傻了,要是訂婚了,溫喬怎麽可能是現在這個樣子。
“沒有。”
果然。
“那你後來就沒有再打聽過她的消息了?”
宋時遇沒有說話。
他每年過年都會回去一次。
每年他都會從別人的只字片語中得到她的消息。
說她孝順,經常往家裏寄快遞。
說她不容易,自己還是個小姑娘,就要帶着侄子在外面闖蕩。
說她厲害,家裏的債都還的差不多了。
說她在外面找了個男朋友,感情穩定,對她很好。
而他始終走不出去,每年回去,都會去二中,去看他們曾經一起走過的路,坐過的教室。
在半夜的時候睡不着,在深夜裏一遍又一遍的走過他們晚上偷溜出來牽着手走過的路。
坐在他的房間長久地看着外面那棵水桐樹。
他們都說他念舊。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是念舊,他忘不掉的,是那個曾經蹲在他床邊,被他問是不是喜歡他的時候,漲紅了臉不敢看他,最後點頭說喜歡的那個人。
是那個總是睜着一雙亮晶晶的眼睛崇拜又熱切的看着他,無論在多少人的場合,都始終只注視着他的那個人。
是那個做錯了事就可憐巴巴的拽他袖子求他原諒,決定了做什麽,拼了命都要去做的那個人。
是那個不知道什麽時候讓他怦然心動,不知不覺越陷越深,想和她永遠在一起的人。
他曾經也試着忘記她重新開始。
可他遇見的所有人,都不像她。
那些同樣崇拜又熱切的眼神,他只覺得厭煩。
曾經只覺得是再普通平凡的人,原來是那樣的獨一無二,獨一無二到沒有任何人可以替代。
姚宗把最後一口啤酒也喝光,問:“你怎麽知道她現在沒有男朋友?”
宋時遇擡眼看他,眼神晦暗。
姚宗一下子明白過來,溫喬就算有男朋友,宋時遇這回也不會放手了。
他難得正色: “時遇,我不知道溫喬到底哪裏好,但是能讓你念念不忘那麽多年的人,我真心希望你能得償所願。”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開始推進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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