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換個人喜歡吧
這幾年蘭司在西區潛伏得很穩,與邢廣霆私下見面的時候不多,邢廣霆也沒再碰過他了。信息素的氣息一旦留下,不容易清除,也會讓人起疑。
可是今晚有些不尋常,蘭司隐忍冷淡的樣子,讓邢廣霆對他的記憶産生了偏差。現實逐漸模糊,邢廣霆腦中不斷想起曾經那個面目俊美的少年。
他是邢廣霆一手培養起來的人,他的特用抑制劑和唯一的親人都在邢廣霆手裏。
他太聰明,心思也太多。從一開始就不易掌控。
陳尤曾經竭力反對邢廣霆用他,可是那些派去卧底西區的人,一個個都死掉或者叛離了。唯獨蘭司,始終沒有露出破綻,反而一路躍升,成為姚洲的副手。
邢廣霆低下身,先是咬他的耳垂,仿着他先前的話,“以後就不是東區的人了,好好伺候這一回吧。”
随着啃咬移至蘭司的後頸處,邢廣霆忽然嗅到一股極淡的信息素氣息。
一層薄薄的金屬質感環繞在蘭司頸部,就算已經消散得差不多了,仍能覺察出來那是個能力強大的Alpha留下的。
邢廣霆心頭怒意暴起,一下扳過蘭司讓他面對自己,繼而重重一巴掌扇了上去。
蘭司猝不及防被打偏過去,邢廣霆又将他大力拉起。
“是誰?誰碰的你?”邢廣霆咬着牙問。姚洲的信息素是木調的,沒有這種金屬質感。
蘭司的視線恍惚了一下,眼前閃過一個高大男人的身影。
他總是沉默的,情緒很內斂,昨晚到蘭司家裏想找蘭司喝一杯。蘭司沒開門,他便不再敲門,在樓外的臺階上坐到半夜。
最後蘭司心軟了,放他進屋,他邁入玄關後突然關掉燈,黑暗中把蘭司抱住,小心翼翼地吻他的側頰,叫他“阿司”。
阿司,阿司。自從父母雙亡後,再沒有人這樣叫過蘭司。
邢廣霆聞到的信息素氣息,想必就是那時留下的。
蘭司閉了閉眼,“高澤”兩個字壓在舌底,他偏頭不語。
邢廣霆不碰別的Alpha睡過的人,但體內那股邪火已經竄起來,他不能放過蘭司。
他一手扣住蘭司後腦,一手拽掉西褲皮帶,将蘭司強壓了下去。
這樣的事以前并非沒有過,但或許是在姚洲手下做事的時間長了,脊骨挺得硬一些,平視的眼神看慣了。這一跪,一壓,竟然讓人心生屈辱。
蘭司感到自己的嘴唇被強迫摩挲着,鼻息間湧入的空氣令人作嘔。
他閉上眼睛,任憑大腦放空。
不感知,就不會覺得難以忍受。
一個小時後,蘭司駕車返回家中。
他住在西區臨近海岸的一棟公寓裏,樓下是一排商鋪,賣宵夜的、買煙酒的,什麽都有。每晚鬧到淩晨兩三點也不歇。
姚洲的幾個副手之中,就數他住的街區最亂。
街邊停了一輛改裝吉普。蘭司的車速很快,卻沒有漏看那輛熟悉的車。
他把自己的跑車停在專用車位上,揣着鑰匙爬樓。快到家門前的臺階上坐着一道身影,正在抽煙。是高澤。
蘭司面無表情,從高澤身邊的半截臺階上走過,高澤咬着煙站起。
煙霧散開,高澤眯了眯眼,伸手拽住蘭司的手臂。
“去哪兒了?”他沉聲問。
這幾個小時裏高澤給蘭司發過信息打過電話,卻連一個字的回複也沒收到。
蘭司不說話,他嗓子疼得厲害,一開口就會讓人聽出異樣。
他掙了掙胳膊,高澤怕把他擰着,松了手。
蘭司邁上最後幾級臺階,掏出鑰匙開門。鎖扣轉動的同時高澤從他身後擡起手,越過蘭司的肩,把門推開了,也一起跟進屋。
蘭司的腦子裏漿糊一般,亂成一團,本來不該讓高澤進屋的,可是他沒能及時把人擋在門外。他把鑰匙扔鞋櫃上,趿着拖鞋進廚房喝水,高澤走過來給他開燈,杯子從唇間拿開的一瞬,蘭司蹭破皮的嘴角沒了遮掩,被高澤看個清楚。
高澤的視線定住,眉心擰起,又問了一次,“剛才去哪兒了?”
喝了水以後嗓子稍微潤了些,蘭司半啞着聲,反問,“同事而已,怎麽還管這個?”
說完指指門口的方向,“有事說事,沒事我要睡了。”
高澤站在廚房門口,周身的氣壓沉下來。蘭司一手扶着杯子,杯子放在島臺上。
兩個人之間靜了靜。
“蘭司。”高澤打破沉默,“聊聊行嗎?”
蘭司聽完,不帶什麽感情地笑了下,“你對炮友都這麽有耐心?”頓了頓,一抿微微刺痛的唇角,又說,“回去吧,沒接你電話沒回你信息,意思還不夠明白?做普通同事挺好的,高澤,換個人喜歡吧,我配不起。”
說完,蘭司往廚房門口走,高澤不放他通過,夾煙的那只手一擡,扶着門框,把餘下半邊過道也堵住。
蘭司不跟他硬拼,今晚實在太累了,蘭司刻意忽略掉心裏有個微弱的聲音閃閃爍爍,他想讓高澤留下。
“去見邢廣霆了。”高澤不繞彎子直奔主題,連疑問的語氣都沒用。
蘭司沉默。
沉默也是一種答案。
“我剛聽姚洲說的,今晚他找邢廣霆放人了。”高澤說着一頓,補一句,“放你走。”
蘭司不與他對視,面無表情地說,“所以呢,你覺得你救了我是麽?”
高澤側眸盯着他,嘴角的傷那麽明顯,身上還有別的Alpha留下的信息素。高澤咬了咬牙,忍住不提這件事,轉而說,“阿司,你以前的事我不會問。以後你再遇到事了,能不能先找我想辦法。”
高澤話裏的意思有兩層,一是為感情,另一層是為姚洲。
蘭司定在那兒,不說話,也不動,過了會兒他伸手抽走了高澤指間夾着的煙。
高澤擰眉看着他,這支煙快燃盡了。蘭司低頭吸入最後一口,再用手指把煙頭掐滅。
火星和煙灰燙在指腹,蘭司渾然不覺痛,說,“就這樣吧高澤,我們沒可能的。”
此後一連數天,高澤去修車廠的倉庫找姚洲,一次都沒見到蘭司。
姚洲不問他和蘭司之間是怎麽回事,那一晚親自出面找邢廣霆要人的事就像沒發生過。姚洲和平常一樣,看着監控大屏,一邊聽樸衡彙報一些瑣事。
高澤站在後面,面對着蘭司常坐的那張辦公桌,臉色是少有的難看。
監控屏幕的頂端顯示着日期和時間,距離蘭司承諾的一周約期還剩最後一天。
高澤出去抽了根煙,消磨了十幾分鐘。等他再回到屋內,姚洲剛接完一通電話,把手機扣在監控臺上,對高澤說,“蘭司把那幫雇傭兵搞定了,正在過來的路上。”
要論辦事的能力,蘭司是沒得挑的。
高澤撿了張椅子坐下,說,“那我等等他。”
姚洲說,“行,我剛通知茉莉,她也來露個面。”
大約半小時後,蘭司穿着一件暗扣領的襯衣走進來。
衣衫筆挺,他人卻有些消瘦。
在他身後跟着兩個體格健壯的Alpha,強力系的信息素一下撲湧進室內,是雇傭兵團的團長和副團。
那一晚在東區的宴會上,姚洲已經和他們打過照面,彼此不算陌生。
姚洲反坐在椅子上,下颌一揚,算是打了招呼。
雇傭兵的團長走到沙發邊坐下,副團站在一旁。姚洲擡手點了點在場的其他人,随口給他們介紹了幾句。
倉庫裏彌漫着一片強力系Alpha的氣息,這幫雇傭兵習慣了到處張揚自己的信息素,到了姚洲跟前也沒有多加收斂。茉莉覺得信息素刺鼻,沒有靠攏過去,就站在窗邊聽着姚洲和團長談話。
姚洲平時不大露面,但他的三個副手都是明面上的人,替他出去打點的時候很多。這幫雇傭兵早就聽聞過高澤和茉莉的名字,進來以後也還算客氣,至少沒有綁架林恩那晚的嚣張勁兒了。
姚洲指向高澤的時候,團長還起身去和高澤握了握手,說自己随身配備的GZ-X5就是高澤設計的,這款手槍的人機功效很牛逼,是單手操作裏最穩的一款,只不過沒被允許帶進這裏。
寒暄完畢,雙方直切主題。團長是個明事理的,在外頭渾歸渾,到了姚洲跟前也知道感謝他在東區那一晚的高擡貴手。
他們這幫人本來做好了要挨幾顆槍子兒的準備,但姚洲借着林恩的名義,把一場懲戒高高舉起輕輕落下。有了這個恩情,後面的事情談起來也順暢多了。
蘭司拿出一份合同給姚洲過目,僅有一頁紙的條款寫得簡扼明了,最下端已經留有團長的簽名和印章,顯然在來之前蘭司已經與對方談妥一切,餘下的只是到姚洲這裏走個流程,等他點頭簽字而已。
當初姚洲要蘭司在一周以內辦妥這件事,是有為難他的意思。
姚洲當老大的,不可能對蘭司暗通東區的事睜一只閉一只眼。就算是有意收攏他,或是看着高澤的面子,但必要的敲打不會少。
可是蘭司把事情辦成了,甚至提前了一天。姚洲在他遞筆的時候,注意到他的衣袖用的是一種少見的但易于拆解的暗扣。
姚洲掃一眼合同,接過水性筆,把自己的名字簽在下面。簽完以後,他說了一句,“幹到第二年,傭金漲5%,第三年漲8%。”——這就比邢廣霆開的價還要高出許多。
團長和副團聞言,臉上都露出明顯的喜色。蘭司當場把合同影印一份,交給他們留底。
到了這時候姚洲才站起身,他原本坐着的姿态很懶散,說話也簡短,可是一站起來,那種壓迫感立即逼到人跟前。幾乎就在一瞬間,滿溢室內的信息素突然收斂下去。
姚洲沒有釋放信息素,但一個S級Alpha能夠在一處封閉的空間裏制造多大的強壓,他僅憑一個起身就做到了。
雇傭兵的團長臉色一凜,走過來要和姚洲握手。姚洲伸手回握,這個達成合作的握手短暫有力,意味着西區從此又多了一股武裝力量。然後是助理樸衡走上前來,領着團長和副團出去了。
西區在港口那邊持有大片倉庫和産業,可以暫時安頓這隊雇傭兵的住宿。
倉庫門關上,團長和樸衡說話的聲音在院子裏漸行漸遠,室內恢複了安靜。蘭司把簽好的合同原件放入保險櫃,姚洲又坐回椅子裏,說了句,“辛苦了,蘭司。”
一切看起來都很平常。高澤靠在蘭司的那張辦公桌邊,茉莉坐在窗臺上給荊川回消息,蘭司鎖上保險櫃,走到姚洲跟前,也是平常的樣子,說,“我這兒還有件東西,老大你看看。”
他仍然叫姚洲“老大”,說着從西裝褲兜裏摸出手機,打開了一個鏈接地址。
那是一輛加長豪車的內部攝像頭拍攝的畫面,姚洲只看了一眼,就認出畫面右上角正在倒香槟的身影是林恩。
這次的聚會林恩和他提過,是白蓁的生日派對,一幫朋友玩到深夜才會歸家。今天早上也是姚洲看着白家的專車接走了林恩。
蘭司臉色如常,說,“不知道你給林家小少爺的估價是多少。這一車的人加在一起,即便不算林恩,黑市的價格應該超過五千萬。”
真正的瘋子是不會在咆哮嘶吼時殺人的。
最鋒利的一刀,往往來自于平靜無瀾處。
就在姚洲握緊手機的一瞬,蘭司以極快的速度掏出藏在袖中的九毫米袖珍槍。
槍口對準姚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