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不要被人騙了才好

——我任憑你處置。好不好,阿司?

最後一句話,仿佛帶着一點回響,在氣氛壓抑的卧室裏環繞着,久久沒有散去。

這幾天高澤忙于照顧蘭司,休息得不好,下巴長出了短短的胡茬,整個人看起來有種落拓的溫柔,與他高大的Alpha外形并不相符。

蘭司垂下眼,不與高澤對視,而後又慢慢松開了鉗制住對方的手,起身,退後兩步坐回床邊。

高澤也從地上坐了起來,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脖子。

下午還要去見貴客,留下一圈握痕就不怎麽體面了。

蘭司沒說高澤提的這個交易成不成,但在幾分鐘後,他找高澤要回手機,給自己的線人打了個電話,要求對方準備一份詳細的有關白越之的背景資料。

幾個小時後,高澤和蘭司一同現身半山別墅。

不同于以往空蕩蕩的前院,今天的別墅門外站着兩隊雇傭兵。高澤和蘭司進入屋內,英嫂把他們引至客廳,茉莉已經提前到了,正與林恩下棋。

見到蘭司出現,茉莉神色平常,下颌一揚算是打了招呼。

挂在牆上的電視開着,沒有播放任何頻道的節目,只有兩個不同位置的攝像頭所拍攝的圖像同步轉投到屏幕上。

其中一個對準身處地下室的白蓁,另一個則對準了與客廳一牆之隔的露臺。

蘭司和高澤走到沙發邊坐下,看着電視上的監控屏幕。又過了幾分鐘,姚洲從樓上下來,他的視線先從蘭司臉上掃過,最後落在了林恩身上。

林恩和茉莉的對弈已經殺到殘局,林恩的棋盤上還剩雙象,而茉莉持有單王。

姚洲走到桌邊,看着對弈的局勢,說了句,“快贏了。”

雙象已将王棋逼至棋盤邊緣一角,做殺近在眼前。

林恩“嗯”了一聲,卻沒有完成最後的掠奪。他放下棋子,仰起臉來問姚洲,“人到了嗎?”——是指白越之。

在得到姚洲肯定的答複後,林恩立即起身,“我跟着你去見他,可以嗎?”

客廳裏的其餘人對此并無任何表示。姚洲的态度說明了一切,林恩正在變得越來越有分量。

不讓人意外的,姚洲同意了。

客廳外面是一個正對前院的露臺,面積很大,視野也好。姚洲領着林恩走上露臺,不久便有一輛黑色的商務車駛入了通往前院的車道。

連通客廳與露臺的推拉門已經被關上。客廳裏高澤征求蘭司的意見,“我們要一起去嗎?”

蘭司看着屏幕,些微搖頭,“白越之如果只乘一臺車來地下城,帶的人手必定精簡......”

他突然停頓,不自覺地皺了皺眉,再開口,還是用了過去的稱呼指代姚洲,“老大帶林恩去接人,為的是不讓這次見面太有壓迫感。”

林恩看似年輕單純,卻又不是蘭司他們原先以為的那麽無用。

有時候林恩就像是一劑無色無味的緩釋劑,姚洲把他帶在身邊,竟也還有些微妙的益處。

露臺的玻璃是單面可視的,從外部看不到裏面的情況,而帶有收音功能的監控會把實時畫面和對談都傳回屋內,好讓蘭司等人随機應變。

白越之所乘的車裏共有四人。除了他自己,還有一名司機一名保镖,以及他的貼身助理。

轎車停下後,白越之讓司機和保镖留在車裏,他帶着助理下了車。

一名身着雇傭兵制服的Alpha迎上來,向他示意,“姚老板在露臺等您,這邊請。”

白越之一擡眸,看到了站在露臺上的姚洲。

他們二人從前沒打過照面,但白越之從各種渠道聽過姚洲的名字。

大約在兩三年前,姚洲剛掌管西區不久,做了一件很轟動的大事。在此之前,地下城的居民被視為劣等人種,沒有特殊的通行證不能進入上城區。

姚洲以手中掌握的港口進出權,以及據說數量極為驚人的黑市軍火交易額,與上城區的權貴們達成了新的協議:地下城的居民從此自由進出聯盟管轄的24區,不受任何身份限制。

白越之已經記不得自己當時聽聞這個消息時的感受了,但今日與姚洲隔着十餘米的距離,他突然想起這樁舊聞來。

親眼見到姚洲,和白越之先前所想的形象有些不符。白越之邊走邊打量站在不遠處的Alpha。

二十九歲的姚洲無疑是年輕的,也不如外面傳言的那麽兇狠粗犷。

他沒穿正裝,在臨近十二月的天氣裏只穿了一件長袖T和一條休閑褲,帶有一種優性Alpha的氣定神閑,但不怎麽像一個縱橫地下城的大佬。

姚洲的頭發略有些長,臉上有一道深疤,單看五官是偏俊美挂的,那道疤痕則為他增加了一種不好惹的邪性。

走到露臺下方,雇傭兵和白越之的助理一同停步了。白越之獨自走上樓梯,林恩先迎了過來,先開口的也是林恩。

他叫白越之,“越之哥。”語氣和表情裏都帶着一些愧疚。

白越之是個明白人,知道白蓁成為人質與林恩無關。

以林恩當下的身份,不可能影響姚洲的決意。怪還是要怪白蓁太任性,說到底是給白越之寵壞了。

白越之對林恩笑了下,語氣溫和地問,“沒去學校?”

林恩點點頭,“在家上網課。”

林恩不敢離開別墅,生怕自己離開了白蓁就會遭遇意外。這幾天他每隔幾小時就去地下室探望白蓁,有時還帶着午飯或晚飯去和白蓁一起吃。姚洲對此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沒有橫加阻攔。

簡單寒暄過後,姚洲也走了過來。林恩讓到一旁,姚洲和白越之握了握手。

“我弟弟還好嗎?”白越之問。

姚洲沉吟了下,說,“除了害怕見到你,別的都還好。”

兩個人之間的對話頗為平和,沒有那種劍拔弩張的硝煙味,反而像在閑話家常。

姚洲甚至沒有敷衍有關白蓁的現狀,他說的是實情,所以白越之聽後,不輕不重地嘆了一聲,“我本意是不來的,奈何姚老板扣着人。”

過去的三天裏,白越之手底下但凡有點能耐的人,都自告奮勇到西區走了一遭,卻連姚洲的面也沒見着。

在這期間,白越之所得到的最為确切的消息,就是事發當日司機回府後傳回的一句話:要白越之親自來接。

姚洲輕描淡寫地說,“那些人還差點意思,談也談不出結果來。”

他的神态并不顯得居高臨下,但話裏話外都透出一股冷酷的犀利。

說着,姚洲掃了一眼停在不遠處的那輛轎車,又道,“車不是好車,手下也沒有精兵強将。白總能憑着一己之力把白家維系到今天,屬實不容易。”

白越之聽完這一番話,先是有些錯愕,繼而又從中琢磨出來一點姚洲的意思。

他兩手插兜,不緊不慢地回應,“既然姚老板知道我只能勉力維系白家上下,可見我沒有餘力,又想要從我這裏得到什麽呢?”

說話的過程中,白越之轉頭看了一眼身旁的落地窗。因為是單面可視的,屋內的三人也收斂了信息素,照理他不該有所覺察。

但他臉上的表情帶着些玩味,讓林恩覺得他已經知道隔牆有耳了。

白越之是聰明的,姚洲試圖把話題引向他背後的家族,但白越之來此的本意只為帶走白蓁。所以不等姚洲回答,他又主動提到放人的事。

姚洲也很爽快,白越之不願多談家族的事他并不勉強,說要不我先陪白總去看看白蓁過得怎麽樣?

白越之沒有拒絕,露臺下方就是別墅的側門,既通往屋內也直達關押白蓁的地下室。

時隔整整三天,白越之終于見到了白蓁。

同時在地下室裏還有一個人。姚洲一行人下來時,他就站在有着一扇小頂窗的牆邊喝水。

一見到姚洲和白越之現身,蘭司擰起瓶蓋,微微笑着叫姚洲,“老大。”

他的消瘦是肉眼可見的,但笑容和說話的語氣又讓人瞧不出異樣。

不待衆人寒暄,白越之突然開口,他轉頭問姚洲,“這位想必是蘭司,和白蓁有過交易往來的人?”

林恩站在一旁,面露訝色。原本坐在玻璃隔間裏的白蓁聽聞這一句,也站了起來。

姚洲對此的反應很從容。以白越之的手段,前來保人必然會準備先手,查到有關蘭司的蛛絲馬跡并不意外。現在就要看蘭司把痕跡抹得有多幹淨了。

蘭司挑了下眉,不等姚洲示意,他自己先說上了,“怎麽白總一見面就是這一句,裏頭想必有什麽誤會吧?”

玻璃隔間裏的白蓁正要開口,白越之做了個手勢,将他制止住。

“我聽貼身照顧白蓁的傭人提過,最近幾個月白蓁定期給你打錢,從你那裏得到林恩的消息。幾天前發生的事,也是由你主使的。”

白越之代替白蓁開口,他的追究沒到咄咄逼人的程度,但語氣頗為篤定,“我這裏還有一段你們在交界地區見面的視頻,也許你想看看?”

白越之要先發制人,蘭司完全可以預料得到,只要白越之能證明白蓁做出“綁架”林恩的事是由西區主導的,姚洲就沒理由強行把人扣住。

蘭司帶着三分笑,接住白越之的話,回應道,“當着我老大的面,說我背着他私下受人錢財,與人見面,這指控太大了。”

蘭司搖了搖頭,并不顯得緊張,“白少爺給人轉了錢,就該有收款人的信息,白總查過這些賬戶和我有關嗎?您說的視頻不知是哪一天的,最近一個月我沒有離開地下城的活動軌跡,這些也都可以查證。”

作為一個經驗豐富的潛伏者,蘭司早就把隐藏身份這種事做得駕輕就熟了。

白蓁向他轉款的賬戶沒有開在他名下,每次約定見面蘭司都進行僞裝,通行地區間的繳費站從不使用自己的駕駛證和支付卡,白越之根本無法證實與白蓁聯系的人就是蘭司。

蘭司說到這裏,轉身看了白蓁一眼。

他俯低了身,沖白蓁笑了笑,意味深長地說,“冒充我的人不在少數,白少爺下次做事還需謹慎一些,看清對方的真實身份,不要被人騙了才好。”

蘭司挑釁得輕易又放肆,而回答他的,是怒不可遏的白蓁一下握緊拳頭,重重地砸在玻璃隔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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