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每年周子珩的生日, 也是上京城一個相當矚目的場合。

那畢竟是上京第一大家族當家人的生辰,當然要大辦特辦,沒辦法從簡。并且屆時宴會會來相當多的政商名客, 還會有媒體過來蹭臉,一線大明星出席,新聞實時報道。

周霧年年帶領助理辦提前一個月開始籌劃,要寫邀請函,要安排媒體的場地。明星過來湊熱鬧這事兒他其實每年都想推掉, 但礙不住明星背後的後臺過來求周子珩, 要求給個參與的機會。

然後就會扯上各種各樣奢侈品的品牌方,也一并過來蹭臉, 各家最新款禮服又開始滿天飛, 有幾家周氏常年合作的品牌差不多要把還沒上市的樣片都給搬過來了。

就在整個上京都在熱熱鬧鬧籌辦周先生的生日宴時,安明科研所卻安靜的要命。

按理說現在安明科研所可是上京城頭號勢力,與周氏并肩齊名,甚至在核心團隊的創新方面還要壓周氏一頭。

也有人在觀望阮茉會做些什麽。

過了沒幾天, 阮茉忽然在太平洋某個海域,

買了個小島。

這件事阮茉沒有遮着避着,媒體跟蹤到了安明科研所的另一大合夥人周子川親自前去購買小島。

風聲一出, 觀望的媒體們都驚呆了。

買小島?

還是個周圍沒有什麽毗鄰島嶼的孤獨小島。

阮茉當然不可能買個小島等到老了去那兒養老。

媒體們推斷了一下, 一致認為安明科研所又有什麽新的實驗,需要買個小島在上面避世研究。

周子珩聽說了阮茉買小島這件事。

一個小島想要私有, 權、錢都不可少。

周子珩讓周霧去問問,問問阮茉,買小島的錢還夠不夠。

周霧去問了, 回來後如實彙報。

“阮小姐說,上個月搶了周氏的那一大筆合作。”

“賺了很多很多錢。”

“讓周老板放心, 錢不夠也不會問您要。”

“……”

周子珩笑了一下。

搖了搖頭。

周霧又說道,

“今年生日宴的流程已經安排完了。”

“邀請函也都寄出,來的合作方和國外生物企業的CEO要比去年多十多個。”

“如果沒問題,現在要開始制定宴會的餐飲嗎?”

周子珩:“再等等。”

周霧:“?”

“再……等等?”

基本上每年餐飲确定了,宴會的準備就進行到了收尾。

周子珩點點頭。

周霧心裏犯嘀咕。

但大老板要求,也就沒再繼續開口。

媒體們完全沒捕捉到阮茉買島嶼究竟是為了做什麽。

地方太偏了。

倒是阮茉本人,來來回回去了好幾趟。坐游輪去的,安明科研所旗下新購買的私人游輪,不需要過安檢。阮茉對安檢這東西有心理陰影,至今都還記得高考結束那年暑假,她第一次過安檢,被周子珩抓住了。

哥哥的那一次發怒,無論多少年過去,回憶起來依舊心恍恍惚惚。

差點兒把她給做死。

周子珩生日的前一周。

萬事俱備,周子珩也拿到了屆時在宴會上需要交流的幾個大項目目錄。到了他這種位置的人,出去跟人吃頓飯說的話也都要提前有人打好草稿。

他卻遲遲沒有簽下字。

他好像還在,等待着什麽。

就在這時,周霧突然拿着一個很普通的信封,敲了敲辦公室大門。

“進。”

周霧關上門,将那信封遞到了周子珩的桌子前。

周子珩擡了擡眼。

那是一個極為普通的信封,最普通的白底信封,上面也沒貼郵票。也沒什麽額外的包裝,只是用鋼筆在上面潦草寫了幾筆。

就像是匆匆忙忙寫的,毫不認真。周子珩卻一眼認出了那是阮茉的字跡。

他曾經手把手教過她書法,她的字和他的很像。

周子珩拆了信封。

裏面依舊很簡潔。

就一張對折了三四下的紙。

那大概是一封請柬,沒有漂亮的燙金花紋,卻有請柬該有的排頭。周子珩往下看去,看到了“周先生”三個字。

“……”

【周先生:

為您準備了生日禮物,地址在太平洋經緯度XXXX處。需要您駕船親自來赴約。如果不來請提前告知。如果來,船只自備。】

周霧也看到了那幾個字,周助理看完後,以為阮茉在跟他們開玩笑。

周子珩的生日宴,那都已經不是說說玩的地步了。阮茉以前跟着出席過很多次,不可能不明白周子珩絕對不可能取消的。

換而言之,周子珩不可能不出席宴會,不可能乘船去會見小茉莉的禮物。

周助理忍不住,問周子珩,

“先生。”

“這阮小姐,是有什麽黃金白銀礦,藏在她的那座小島嗎?”

“才讓您親自過去領……”

周子珩也想了一下,阮茉會給他什麽禮物。

上次在醫院裏要禮物,阮茉最終也沒回應。

信裏的坐标位置就是阮茉購買的那座小島。

“……”

不會是多麽美好的東西,周子珩太清楚阮茉的性格了。

他寧可相信小茉莉在島上藏着一片能夠把周氏給壓死的罪證。

半晌,周子珩往椅子後背一靠。

捏了捏眉。

周霧又提醒他,

“老板,那張宴會合作項目的約見名單……”

周霧提醒他簽字。

簽完字,好報給相關部門去安排。

周子珩這才看了看那名單。

忽然拿了起來,撕成了兩半。

丢進了垃圾桶。

周霧目瞪口呆。

“老、老、老——”

周子珩直起腰,手指握着,扣在桌面上。

一字一句,說道,

“把生日宴取消了。”

“所有合作項目提前預約,給那些娛樂影視公司發一筆錢,補償這次不能如約讓他們上臺。”

“我得去見我的小茉莉。”

……

周氏當家人的生日宴被取消,在上京城又是掀起了一陣軒然大波。

在一片混亂中,周子珩攜帶了十八架直升飛機,二十架快艇,以及一座私人游輪。

出海。

十八架直升飛機和二十架快艇,全都是周氏的精銳保镖團。游輪空無一人,所有房間都空蕩蕩,甲板上站滿了巡邏警察。這陣仗,說是去目的地跟人火拼都不為過。

直升飛機緊随着游輪在後方開,頭頂一片隆隆響聲,游輪開了兩天兩夜,周子珩一直都在甲板上,幾乎沒怎麽進去睡過。

機翼旋轉,吹起了他的黑色風衣。

雙手插兜,眺望那無邊無垠海洋的遠方。

海上沒有任何信號。

周子珩其實常年攜帶兩部手機,沒有人知道他右手的口袋裏,除了日常用的手機外,還有一個幾年前由周氏通訊工程科研室自主研發的一款傳話機。

那個通訊工程科研室後來解散了,裏面的人才分散到了周氏其餘信息技術部門。但在那裏呆過的人都還能記得,大概在五年前左右,周氏研發的那款幾乎可以跟軍用機密通訊設備媲美的傳話機。

只可惜他們只研發了一臺,最終也沒能上市。那臺機子後來被周子珩帶走了。那年阮茉剛剛來到周氏,才15歲,學校嚴格要求,不讓帶手機。

周子珩就把那傳話機的副機,給了阮茉。

阮茉的十五歲,還是很容易被人給劫持。周子珩親自耐心地教她了那款傳話機如何使用,如果出了什麽事,一定要第一時間打傳話機。

獨屬于阮茉和周子珩之間的小聯絡,甚至可以跳過衛星信號的傳播,有一套專門的兩機相呼應的信號發送器。小的時候的阮茉還是會經常拿着那個傳話機給周子珩發短信,周子珩時常正在開着會,忽然傳話機就響了。

小茉莉抱着傳話機,淚眼汪汪。

問哥哥,可不可以不學跳舞呀。

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自打高考那年的盛夏,她知道了阮起京夫婦的那些“事跡”。

她就恨哥哥,恨周家。就再也沒全心全意對哥哥敞開過心扉,每一天的每一秒鐘都在算計着如何弄死哥哥。自然那曾經是兩個人最親密聯絡的傳話機,也被阮茉扔在了角落裏,落滿了塵灰。

再也沒人顧及。

周子珩卻還帶着。

盡管他也知道,那個機子可能這輩子都不會再響一聲。

眼看着前方即将要到達坐标地點,天空一片黑,已經接近零點。過了零點後,便是周子珩的生日了。

船逐漸減速,直升飛機在頭頂盤旋。

周子珩也說不明白自己為何要帶這麽多的保镖,或許他潛意識裏認為阮茉絕對不會“友善對待”他,他養大的茉莉,他實在是太清楚,這丫頭的野心,與狠勁兒。

連游輪都敢跳,連刀子都敢捅。

她還有什麽是做不出來的?

周子珩抄着口袋站在甲板上發愣,風衣被吹翻了又落下。11:58分,口袋裏忽然嗡嗡發出一陣響。

周子珩僵在了原地。

他用手摸了一下,那熟悉又太不熟悉的方塊。

是的沒錯,墨菲定律空降臨頭。前一刻鐘他還突然想起了那個傳話機,一刻鐘之後,這個沉寂了兩年多的方塊。

傳來了短信。

周子珩轉過去身。

背對着大海,海上疾風拂着他額前的劉海,他低頭拿出傳話機,掌心居然都有些顫抖。

風吹的。

傳話機只發來了一條短信。

只有一句話——

茉茉:【東南方向,45度。】

周子珩一愣。

腕表走過了零點。

零點的鐘聲響起——

霎時間整座漆黑的夜空都明亮了,升起了火紅色的光。

那可是大海之上,哪兒會有鐘聲?那不是鐘聲,那是迎接午夜十二點、周子珩周氏當家人生日的禮炮!

頭頂十八架直升飛機紛紛被擊落。擊中機尾,擊中機翼!駕駛員匆匆從機身展開降落傘跳落,火紅的光随着炸裂了的機身碎片,如流水瀑布般嘩啦嘩啦從天空墜落!

夜色全都被焰火染紅,碎片攜火光而墜,海平面也完全無法幸免,一艘艘快艇被擊中,船員們見根本控制不住火勢,只能棄船而逃。擊中了船油箱的船只瞬間在海浪面上爆炸,又是一陣陣隆隆的爆破聲。

周子珩被那火光照耀的幾乎要睜不開眼,他終于轉過去身,眯着眼睛,看向了一切爆炸發射的淵源源頭——

那正是阮茉買下的島嶼!

此時游輪已經十分接近島嶼,幾乎能看得清島嶼岸邊上的所有景物。火光照耀,照亮了整片海域對岸。在那烽火連天的紅光中,他看到了阮茉,看清楚了阮茉所在的燈塔。

那座島嶼什麽實驗室都沒有,什麽科研所做高深奧秘實驗的基地都沒有。一片片全都用石頭壘砌,牆臺上擺滿了數十架炮火!

都是全自動的,無需多人駕駛,直接一個遙控器指揮!阮茉站在正中央,一身白T恤黑色長褲,紮了個馬尾綁在腦袋後,戴着槍擊護目鏡,以及防彈面罩。

巨大的加特林擋住了她半個身子!

她臉上帶着笑,仿佛超級興奮。目光緊緊盯着周子珩。連片的子/彈纏滿了她的腰肢、大腿。阮茉對着周子珩,手将加特林的保險往後一拉。

“Happy birthday——”

砰!

加特林如雨一樣掃射着周子珩的游輪,哐當哐當往游輪船體上砸。子/彈穿射着,紅色的彈/痕殘留空氣之中,她根本就沒顧及周子珩,子/彈一片片,擦着周子珩的肌膚穿透。

很快,周子珩的胳膊、大腿,以及肩膀臉頰上,都被擦出了血花。

一道道鮮血沿着肌膚流落。

周霧等人早就躲了,幾近崩潰。雖然說這游輪抗造,但是誰也耐不住這加特林的連環炮啊!!!

“啊啊啊啊!老板!周老板!周先生!”

“您不躲一下嗎嗎嗎嗎——!”

可就是這些扯着嗓子拼了命的喊聲。

也還是被爆裂給壓了下去。

周子珩根本就沒聽到。

就算聽到了,他也不會在乎。阮茉一拉保險,“砰!”的一聲子/彈射了出去。彈/殼哐當哐當往地面上墜落,每一枚子/彈都恰好擦着周子珩的衣服肌膚劃過。周子珩終于明白了阮茉口中的“驚喜”,這與兩年前她拿着刀子捅他,完全別無二致!

周子珩微微俯身,胳膊交疊,壓在了游輪甲板的護欄上。

風吹拂着他的頭發,血色暈染着白色襯衫,領子口在火/藥喧嚣中呼啦呼啦吹,拍打着臉。頭平靜着看對面抱着加特林的小茉莉,宛若在夜色中盛開的玫瑰花。

瘋子對決瘋子,永遠只看誰更瘋批!

最後的一刻,九百九十九架自動炮/彈齊齊發射,向着高空迸發出炸/彈。加特林瘋狂在空中掃着,子/彈如雨水墜落。在那所有炮/彈子/彈紛紛齊發的那一瞬間,天空由霧蒙蒙的紅色,變成了比焰火還要真實璀璨的光。

深黑色的夜幕做底,紅色的火/藥做筆墨。

那所有的子/彈彈/藥,在天空之上揮灑出一道道痕跡。殘火留存,最終凝結出六大個漢字,在深夜中瑰麗綻放——

【哥哥】

【生日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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