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章

茅草石桌,依山傍海之處。

父女兩人相似的面容,牽動着彼此的心弦,夢千尋今日穿着玄色繡銀竹的衣裙,讓她看起來更像自己的父親,不過無悼一人庸是男子,常年郁結于心顯得清隽,夢千尋是女子,體态輕盈,柔美清麗。

此情此景,外人絕不會認錯二者關系。

無悼一人庸盯着夢千尋,聲音嘶啞,說出的話音微不可聞,像是怕驚擾着什麽,“安兒?”

這小心翼翼地呼喚,生生地把夢千尋的眼眶給喚紅了,她早以為在十幾年的壓力下,自己的眼淚早就已經流盡,沒想到眼淚也會看眼色,它會在自己最親近的人面前流。

“我現在的名字是夢千尋。”夢千尋看着推動着輪椅靠近自己的枯瘦男人,幹咽着吞下喉頭的哽咽,“先安葬天險刀藏,我們的事稍後再講。”

無悼一人庸想要笑,卻差點流下眼淚,“好,我們的事情之後再講。”

平地上立起墳茔,墳前墓碑上由無悼一人庸親自刻上好友的名字,這些天的江湖聚變,好友接二連三逝去,大悲之時,以為早逝的親人又失而複得,相反的極端情緒在胸中來回沖撞,無悼一人庸再次感覺世事無常,同時再度對江湖鬥争生出厭惡。

逝者已逝,但現在更重要的是,他該如何打破和女兒之間的隔閡。

無悼一人庸帶着夢千尋,走到自己日常蔔卦的石桌前,倒上茶水,兩人坐下,他看着她清瘦的臉頰,再聯系剛才觀察到她腳步虛乏,這些年她也過得很苦。

“安兒。。。”

“母親這些年過得可好?”

沒料到父女重逢,她會問起和自己關系并不親密的母親,無悼一人庸欣慰地同時說道“她很好,我為她找了一處修行。”

夢千尋想到刀瘟居然變成劍子仙姬的師妹,表情不由變得古怪,咳嗽兩聲後說“父親,我和哥哥這些天都活着,不過因為被人監視,才不敢和父親聯系,現在找到機會,我便借機找父親團圓。”

“是誰,害我們一家骨肉分離?!”聽到此話,無悼一人庸再壓不下湧上心頭的激烈情緒,若當年沒有失散,溫娘何至于瘋魔?!

“。。。各種原因都有。”夢千尋眼神複雜,深呼吸後才說道“這些年大家過得都算是平穩,父親就沒有想補償恩人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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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說?”

“皇甫世家的遺孤。”

“。。。”

“那是我們造下的殺孽,我們背上的罪惡,逃?永遠逃不掉的。”

見父親沉默,夢千尋差點想笑,她是搞不懂布袋戲人的心思了,錯就認,罪就罰,世上的道理很難懂麽?!

我們這些施暴者多年後阖家團圓其樂融融,受害者獨咽苦水蕭索一身,這世上當真沒有公理!是蒼天不仁麽?!

父親你明知道他在殘林啊!

這麽多年之外,除了我之外,你對他不聞不問,這實在是讓我感覺無恥至極!

夢千尋想到自己這些年,厚着臉皮待在皇甫笑禪身邊,更覺得自己也非常無恥,他們一家人。。。

唉,這狗娘的命運!她忍不住在內心中唾罵,自己投個胎還帶着前世的記憶,與其糊塗中愚蠢,不如讓她在清醒中瘋狂是嗎?

面對愛女的質問,無悼一人庸有些不知所措,道理是那個道理,但要是誰都能做到,世道就不會變成這個樣子,“是我的過錯,你不要傷心,現在我們團聚,父親、父親會承擔起所有責任。”

夢千尋深吸一口氣,是她偏激了,忍不住将委屈憤怒的情緒宣洩到父親身上,是自己過分了。

“父親先随我去見大哥和大嫂吧,等見到大哥身上的胎記後,我再把這些年的經歷全部說出。”

“好。”不用想,無悼一人庸就知曉女兒必定過得委屈,自然是什麽都依着她,正想推動輪椅随她離開,卻見夢千尋主動走到他的身後推動輪椅,他沉默了片刻,內心一片酸軟,接受了女兒的示好。

星宿海,是恨不逢的居所,別名又叫北星宿,夢千尋一般稱呼這處為家。

恨不逢正拉着別見狂華賞花,花前月下兩人間氣氛溫馨,這樣的場景看得夢千尋忍不住露出老母親般的微笑,看看這郎才女貌,說不定自己也要有小侄子與小侄女咯~

無悼一人庸的情緒卻更加激烈,這個少年樣貌和溫娘是那麽相像,嘴裏的舌頭卻像是生了鏽,喊不出兒子的名字,他眼睛都舍不得眨,眼前的一切實在是太過美好。

“嗯?”

恨不逢注意到妹妹帶着陌生人回家後,立刻迎上去“妹妹你可算回來了,這位先生是?”

夢千尋沒有回答,反問道“奉刀呢?”

“他在廚房準備酒菜。”

夢千尋點頭表示自己聽見了,瞬間身影閃動,竄如廚房中,先點穴制住奉刀的行動,再困住他的手腳,最後用抹布封住他的嘴,夢千尋才說道“奉刀,得罪了。”

追進來的恨不逢看到妹妹突然發難,表情也是差異,奉刀陪伴自己的時間比妹妹還要長,但總的來說他只是一個仆人,恨不逢上前後還幫妹妹,給他身上再加固了一圈束縛,才和妹妹端着酒菜走了出去。

四人坐下後,還是夢千尋給幾人滿上酒水,說清楚各自的來歷,她指尖催動真氣外洩,準備劃開恨不逢的袖子。

突然間,夢千尋想不起來他哥的胎記在哪裏了!

額,要不就都劃了?

她幹脆給恨不逢來了個,引領時尚潮流的露肩裝,讓老爹自己看。

恨不逢“。。。”

我可愛的妹妹,我真是拴q了呀!

就算是家人,他也不應該衣衫不整,這成何體統,身邊別見狂華的眼光突然火辣了起來,這目光燙得他肩膀痛。

雖說已經決定好,要對別見狂華以身相許,但是為成婚前怎麽能這樣不講究!

傷風敗俗!有損清譽!

別見狂華被恨不逢看登徒子一樣的眼神,弄得有點不自在,她握拳輕咳,怎麽了嘛,都在一起了,他總是如此含蓄,好不容易露點肉,自己激動點怎麽了!

恨不逢捂着臉無語道“妹妹,你想讓他看我的胎記,你就直說,何必要這樣做?”

夢千尋因為他的話語扭頭過去,正好看清楚別見狂華‘炙熱’的眼神,她當即恍然大悟道“別見狂華都是我阿嫂了,你怕什麽,不就是好色一點嘛!讓她色!讓她色!”和魔玩純愛,哥,你是腦子不行還是雞兒不行?

她對着恨不逢投去貓貓疑惑的眼神。

“咳咳”

“咳”

她說出的話,惹來無悼一人庸和別見狂華的好一陣幹咳,誰也沒想到今天會發生這樣奇妙的情景。

別見狂華眼波流轉,明豔妩媚,她揚起紅唇笑道“阿嫂?”

夢千尋舉起酒杯對她敬到“我哥就交給嫂嫂了!”

無悼一人庸的嘴唇揚起小小的弧度,看着女兒和兒媳婦相談甚歡,女孩子性格開朗些是好事,康兒的性格倒是和小時候一樣,非常羞澀,嗯,以後要多加鍛煉。

等到恨不逢換完衣服回來後,在愉悅的氣氛中,夢千尋才把這些年的生活全部吐露給父兄嫂子,揭露出賈命公的謀算與她窺看到的鬼梁兵府陰謀,兩個組織狼狽為奸。

說道情動之處,夢千尋猝然淚下,在父兄面前哭出了這些年的恐懼與委屈,“日日夜夜,我都在為自己的無能而憤怒,好在我明白只要堅持到今天,我們一家就能有掙脫命運的機會。”

“現在天下大亂,正适合我們退隐。”

恨不逢僵住了,他單知道妹妹從小心思缜密,什麽都藏納于心,怎知她從小活得戰戰兢兢,做什麽都謹小慎微,他啞然“原來從小我不親近賈命公,你也防備着他,真相是這樣,那你。。。”

夢千尋往他手背上一拍,止住恨不逢接下來的話“我很好,你能安全地活着長大,現在又能與父親團圓,我付出什麽都甘之如饴。”

別告訴他,我‘宿疾’的事情。

恨不逢從夢千尋的眼神中,讀出了這個意思,驀然,心裏塌陷了一處,從那處裏生出了愧疚的花,我的輕松自在竟是建立在妹妹的苦痛折磨上。

放在膝蓋上的手漸漸用力,抓皺了布料,別見狂華見狀把手放在恨不逢的手背上,無聲地安慰,她扭頭對着衆人說道“不過一個殺手集團,若是他們再敢來糾纏,通通殺了便是。”

無悼一人庸還在沉默,他想不通是自己和溫娘還不夠強大麽,讓安兒這樣不相信他們,把一切都自己一人背負,這些年自己不是沒有和賈命公見面,這孩子竟然一直瞞得滴水不漏。

他回憶道以前的生活,溫娘的刻薄和自己的無力,還有為了給康兒治病,溫娘越加瘋狂的殺戮,自己是幫兇。

閉上眼壓下翻湧的情緒,無悼一人庸明白憑借他們夫妻的行為,安兒不信任才是正常的,錯不在她,錯的是他們,錯的是那些野心家。

“父親來了,之後你便再也不用怕了。”無悼一人庸決心重新踏入江湖,既然不能避,那就只能直面迎上,總不能讓年幼的女兒替自己遮擋風雨。

他退隐這麽多年,江湖上怕是早已忘記患劍的恐懼。

無悼一人庸手中出現一把玄色的油紙傘,身上也隐隐散發出蕭殺的氣息。

“一切還需要圖圖徐之,仇咱們要報,恩咱們也要還。”夢千尋明白患劍是要初出江湖了,不同于劇情,她相信他們這一家一定能夠安全退隐。

由于別見狂華身份的特殊,大家商議後便決定,讓恨不逢和別見狂華化明為暗觀察全局,她和父親患劍在明面動作。

聊了幾句後,便決定讓恨不逢和別見狂華,暗中把刀瘟從參廖靜院接出來,無悼一人庸以患劍的身份加入正道,并且和夢千尋相認。

事情定下來後,衆人暫時卸下重擔,享受團圓的幸福,患劍難得的多飲了幾杯,被恨不逢送入客房休息,別見狂華則是和夢千尋慢慢收拾碗碟。

見哥哥和父親都不在場,夢千尋靠近別見狂華身邊,小聲說道“嫂嫂,我想麻煩你一件事。”

別見狂華疑惑,什麽事情需要背着恨不逢他們說,開口問道“什麽?”

“不是什麽大事,就是嫂嫂和大哥去參廖靜院接母親時,求嫂嫂把那屋內大堂處供奉的神像帶出來,那神像對我有大用處。”

這倒是小事一樁,別見狂華覺得很簡單“好,我會記得。”,

收拾完後,她們各自回屋,夢千尋洗漱後打開床邊的窗戶,聽着外面的海潮聲,看着夜空中的群星,突然悟出好宴易散良辰難久的惆悵,各人有各人的苦,她與那人又怎麽說?

天明後衆人各自散去,患劍已經站起來行走自如,背着玄傘長劍和夢千尋找到慕少艾,正式加入正道。

逃避無用,舊傷總要痊愈,夢千尋摸着懷中的藥瓶,安靜地看着和慕少艾交談的父親患劍。

作者有話要說:

恭喜患劍收獲男閨女和女兒子,鵝鵝鵝鵝鵝!~

謝謝寶子們投喂的營養液和雷雷,撒拉嘿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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