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 啊!好無聊啊!”

夏清園後院兒,丁馳坐在夏舒呈的書案上,撅着嘴,拉着臉,怨氣橫生。

最近這些天丁馳的腦子越來越清醒,記憶存留的時間越來越長,這直接導致他不能及時忘掉答應夏舒呈的事了,這些天除了晚上給暖被窩,白天還要充當夏舒呈的小書童,小仆役,以及小跟班兒。

偏偏夏舒呈平時深居簡出,愛幹的事也都是些看書寫字,養花喂魚之類,完全不對丁馳的喜好。

今日夏舒呈臨摹一副山水畫,已經畫了足足三個小時,完全超出了丁馳忍受無聊的極限,他實在坐不住了,撅着嘴發出抗議:

“ 整日悶屋裏看書畫畫的到底有什麽意思啊,出去玩一玩不行嗎!”

夏舒呈經不住他發怨,無奈一嘆,只得停筆:“你想去何處?”

丁馳:“哪裏都行。”

夏舒呈搖搖頭,徹底擱下筆,換衣服陪他出門。

但換的衣服,丁馳又看不慣了。

他就很不明白,明明一個看起來不過二十來歲的年輕人,平時裏喜好古板,做派老道也就罷了,穿衣打扮也是,只要出門,他那衣服就一定要往老了穿,手上還要抓一根拐杖,生怕別人見了不喊他爺爺。

丁馳有時候可以忍受,但有時候不行,比如今天怨氣滿懷,看夏舒呈穿的那老氣橫秋的模樣就不順眼,自顧去衣廚裏挑了套長袍大褂,再找出條白狐貍毛披風,死活逼着夏舒呈換上了。

夏舒呈本來長的就好看,身形也條順,換上丁馳給挑的衣服,瞬間就精神了百倍。

丁馳看着順眼了,心情就好了,他繞着夏舒呈觀賞一圈,滿意的啧啧:“你就這套衣服穿着最好看了。”

夏舒呈聞言無奈輕嘆,不過見他笑的那麽開心,也沒再說什麽,只是跟着他彎起了眉眼。

雖然鬧着要出門,但丁馳其實沒什麽目的地,平日裏夏舒呈不怎麽出門,也不允許他自己擅自出來,再加上他記性不好,所以對城裏也不怎麽熟,只記得城裏的大概,并不具體知道什麽地方好玩,就只好沿着阜外大街的鋪子挨家挨戶的瞎逛。

阜外大街是郾城最繁華的街道,店鋪林立,行人熙攘,賣什麽的都有,很是熱鬧。

路過一家西點鋪子,香甜的味道隔老遠就往鼻子裏鑽,丁馳肚子咕嚕咕嚕,拉着夏舒呈就進去了。

“喲,夏爺!”

鋪子老板看到夏舒呈後立刻放下手頭上的活兒迎過來接待:“這可真是稀客稀客啊,小店今日這是撞了什麽大運,竟有幸得夏爺光臨了,快快裏邊請。”

啧。

丁馳見此情形不禁暗自啧舌,心說何必呢,開門做生意來者是客沒錯,可擺這一副狗腿子德行是為了什麽,就為多賣二兩點心?

丁馳最看不慣這個,也最不喜歡別人見了夏舒呈就一副哈巴狗的模樣,總覺得那些人不安好心。

于是,他的胃口頓時就沒了,這就打算拉着夏舒呈走。

但夏舒呈可能是覺得都進了人家鋪子了,不買點東西不合适,就去随便挑了兩樣。

夏舒呈去付賬的時候,丁馳在門外等,不經意間,就聽到了店鋪夥計們的竊竊私語。

“喂,你們說這夏爺到底怎麽回事啊,怎麽眼看着的又變年輕了?”

“是啊,我記得我七八歲的時候他就是這個模樣,現在我二十多了,他還是這個模樣,他怎麽就不會變老呢?”

“哎哎哎我知道!我聽人家說啊,夏爺他根本就不是人,是妖精。”

“那還真有可能!不然怎麽會長的那麽好看呢,而且還特別勾人,你們聽說了嗎,前兩天又有好幾個貴婦去堵夏清園的門了。”

“堵了也白堵,夏爺根本就不好女色那一口,現在整個郾城誰不知道他喜歡跟男人搞,外面跟着權勢大的,家裏還養着年紀小的…”

“…”

那話說的越來越不能入耳,丁馳怒氣值飙升,忍無可忍,回過頭去砰的一腳踹開門,把剛才那幾個胡扯說閑話的人拽過來,攥起拳頭二話不說直接就打。

鋪子老板和夏舒呈聽見動靜過來的時候,那幾個夥計已經全部都蜷縮在地上哀嚎着打起了滾兒。

“ 哎喲,這是怎麽回事啊?”

鋪子老板過來後先是觀察了下丁馳的臉色,然後朝地上一個哀嚎的最慘烈的補踢了一腳:“ 你們這幾塊料幹什麽了,怎麽惹的小少爺這麽大火氣啊?”

“…”

那幾個人直接沒敢回答。

丁馳也不願意讓他們重複剛才那些難聽的議論,他不想讓夏舒呈聽到,就直接對鋪子老板說:“ 沒什麽,我就是單純的看他們不順眼!”

“…”

鋪子老板被噎了下,目光就投向了夏舒呈。

夏舒呈此刻眉間微微緊着,臉色不怎麽好,不知道是不是生氣了,丁馳還以為夏舒呈會過來訓斥責怪他。

可并沒有。

夏舒呈蹙眉片刻後,走到他跟前,幫他整理了下剛才扯的有點亂的衣服,然後把他的手拉過去,幫他揉了揉剛才因為打人所以磕紅了的手背…

最後,用手指輕輕戳了戳他的額頭,對他埋怨道:“ 怎麽就不知道找個東西,手磕壞了怎麽辦?”

丁馳有些意外,但更受用,見夏舒呈這态度,他心裏那團火氣立刻就被稀釋去了大半。

就很不明白,夏舒呈多好啊,怎麽還會有人在他背後議論頗髒水呢?

夏舒呈挑好的點心到底也沒拿走,因為丁馳覺得晦氣,直接又給扔回了店裏。

離開鋪子之後,丁馳也沒心情繼續閑逛了,就打算回夏清園。

彼時已經是午後,夏清園的飯點已經過了,若是回去吃飯,還要讓廚房的人重新支起鍋竈來做,很是麻煩,于是,丁馳提議在外面吃完再回。

來到了一家餐廳,兩人剛坐下把菜點好,有個高大的身影從餐廳外面走了過來。“ 夏園主,好巧。”

丁馳聞聲,與夏舒呈同時回頭,便看到了過來打招呼的人。

此人身穿戎裝,眉眼鋒利,丁馳認識他,那是如今郾城軍的統帥,沈長青。

具體怎麽認識的,丁馳忘了,他記性不怎麽好。

夏舒呈起身,禮貌問好:“沈帥也來吃飯?”

“ 是啊。”

沈長青聞言微笑道:“ 近日軍務繁忙,鮮少到夏清園探望,夏園主可安好?”

“ 多謝記挂。”

夏舒呈道:“ 一切安好。”

“ 那便好,既然今日撞上,不如便一起吃吧。”

問确實是問詢的語氣,但問的同時,沈長青直接就在他們這桌坐下了,而且,這人從進來餐廳,目光就沒有離開過夏舒呈。

丁馳莫名不爽,不是很喜歡這個人。

不過,丁馳也是聽說過的,這個沈長青作為江南地區的大軍閥統帥,把郾城周邊治理的靜靜有條,百姓安居,是個不錯的将帥之才,而且平日裏對夏清園也頗多照顧。

于是,即便不喜歡,丁馳也沒說什麽,勉強同意與他同桌吃飯。

沈長青這人還算健談,席間不停的在找話題跟夏舒呈聊天,而且他很明顯的把丁馳當作了小孩,并沒有太多關注到。

丁馳也懶得跟他搭話,菜上齊之後呼呼啦啦的吃完,不想繼續聽他們聊天,就跟夏舒呈說了聲,到外面透氣。

餐廳是西式建築,門口放着一口巨大的落地大鐘,一到整點就會自動打鈴,丁馳腦海裏沒有這玩意兒的印象,覺得好玩,就繞着大鐘研究怎麽回事。

研究還沒研究出什麽,一擡頭,看到街對面有家典當行,裝飾華麗,有落地窗,窗下有個少年正趴在玻璃邊往外望着他,瞪着大眼,像是看到了什麽奇怪動物。

丁馳好奇那人為什麽那表情,于是,穿過護城河上的小橋就過去了。

“ 丁馳!真的是你啊!你病好了?”

少年從典當行跑出來,直接就來了這麽一句。

丁馳當時就納了個悶:“你認識我?”

“ 啊?”

少年一聽那話,立刻表情誇張的叫了起來:“ 你不會已經不記得我了吧,我啊,我是沙稚啊!”

“…”

确實不記得了。

丁馳說:“ 我生過一場病,很多人和事都不記得了。”

“啊?”

沙稚聞言,表情立刻更誇張:“ 你怎麽能不記得我了啊,當初因為你,夏爺還差點兒把我給剁了扔河裏喂魚呢。”

“ 噢 ?”

一聽這個,丁馳的好奇心就來了,他立刻問:“ 那是怎麽回事啊?”

“…”

沙稚先是讓丁馳發誓聽完不會再找他麻煩,然後才把半年前的事給丁馳事無巨細的講述了一遍。

而全盤聽完,丁馳腦海裏只留下了一件事:夏舒呈為了他挨過一刀。

這麽大的事,他居然完全沒有半點印象。

而且,他也很疑惑。

他最近在給夏舒呈暖被窩,每天都和夏舒呈一起睡,也經常幫夏舒呈洗澡搓背,可他并沒看到夏舒呈腹部有刀疤。

是沒注意?

還是沙稚在忽悠他?

思來想去,丁馳打算今天晚上睡覺的時候扒了夏舒呈的衣服,仔細檢查看看。

“喂!丁馳!你有沒有在聽啊!”

“…”

丁馳思緒飄遠,被沙稚晃了晃才回神,問:“ 你剛才說什麽?”

“ 我說,這都大半年過去了,你怎麽還是那麽矮,我都長半頭高了,你一點也沒長。”

沙稚大概是真的疑惑,問的很認真,看的出不是故意戲谑,但丁馳忍了忍之後,還是沒忍住踹了他一腳。

就很生氣!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記性不好記錯了的緣故,他的個頭總是長得比別的小孩慢,在他過往那些隐約模糊的記憶裏,已經有過很多曾經的同齡的小夥伴都長大成人了,可他卻到現在卻還是個小孩的樣子。

作者有話說:

丁馳:我怎麽老也長不大?但這不重要,不耽誤我今晚回去扒夏舒呈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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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去蹭了同學一頓飯,所以來遲了,哈哈,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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