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冬夜已深,皎月清冷。

夏清園後院兒在蒼白的月光籠罩之下寒意逼人,可屋子裏卻是紅泥小火爐,溫暖如春。

念着夏舒呈手指上有傷口不易沾水,丁馳只好幫他洗了澡,幫他擦頭發,幫他穿好睡衣,妥妥帖帖的又做回了夏舒呈的小仆侍。

夏舒呈哭過之後眼睛紅腫的很不舒服,丁馳去問了老秦,說是用冰塊兒敷着會舒服一點,但他覺得冰塊太涼了,怕是會把夏舒呈眼睛給冰壞,自己琢磨了下,便就只用冷水洗的毛巾給夏舒呈敷眼睛。

為了方便操作,他讓夏舒呈去床上躺着,然後端盆冷水放床頭,冷毛巾隔一會兒就換一次,每次換時夏舒呈都會睜開眼睛對他笑一笑。

夏舒呈畢竟人長的好看,笑起來眉眼彎彎,溫柔恬淡,不得不說是真的很好看。

但卻讓丁馳看着就很不爽。

自從知道夏舒呈有位不能忘懷的“故人”,丁馳就總感覺夏舒呈對他的好,對他的笑,對他的一切都不純粹了。

還不是因為他長的像“故人” ?

哼!

丁馳這個人,心裏有不爽從來不會藏着掖着,不光能從臉色上看出來,他還會直接說。

“笑什麽笑。”

他把剛擰幹的毛巾捂在夏舒呈的眼睛上,兇巴巴道:“ ’故人’會這樣給你敷眼睛嗎?他會給你洗澡嗎?會給你擦頭發嗎?會幫你暖被窩嗎?”

就差直接問一句:有我對你好嗎?

“…”

夏舒呈沒回答他,但笑的卻更明顯了。

丁馳很不滿意,直接用手指去把夏舒呈翹起來的嘴角給彎回去,按住,繼續兇巴巴道:“ 不許笑了,不許再想他。”

“…”

夏舒呈不顧阻攔的又笑了會兒,随後才拉開他的手道:“ 小孩子怎麽如此霸道。”

“才不是霸道。”

丁馳不服氣:“ 是你自己答應的,以後什麽都聽我的,這事兒也得聽。”

“ 可是…”

夏舒呈聞言笑容退去,改為輕輕嘆了口氣:“ 這麽多年我都是靠想着他才活過來的。”

“你!”

這話讓丁馳更不爽,但夏舒呈一嘆氣,他立刻又有點不忍心,于是到了嘴邊的氣話就沒說出口。

丁馳良久沒再吱聲,夏舒呈扯下了眼睛上的毛巾,看他在那皺眉撅嘴,伸手過來摸摸頭:“你對我來說也很重要。”

“騙人。”

丁馳說:“你要我留在你身邊,就是為了方便思念他的。”

“ 不是。”

夏舒呈的目光從他臉上收回去,望着天花板沉默片刻,又輕輕嘆了口氣:“ 我心裏其實很清楚,你不是他,你是一個新的生命個體,除了外貌上有幾分相像,你們的脾氣,性格,為人,處事,方方面面都完全不一樣,我承認,以前确實是抱着一些希望的,但過了這麽多年,無果,我已經開始試着接受現實了。”

“…”

丁馳甚至都還沒反應過來這些話的意思,夏舒呈忽然從床上坐了起來,和他面對面,看着他,表情很認真:“ 我不想忘記他,但也答應不會再把你當成他,這樣可以嗎?”

“…”

好像不是很可以,但又說不出什麽正當理由拒絕。

丁馳撅着嘴半天,哼道:“ 你最好說話算話。”

“ 算的。”

夏舒呈聞言笑容淺淺恢複,摸摸他的頭:“ 以後可不要再離家出走了,找不到你我會很傷心的。”

“哼!”

一說這個,丁馳的另一股怨氣又來了:“ 你才沒傷心,你還找了那位沈大帥給你暖被窩!”

“什麽?”

夏舒呈表示不解:“ 哪裏來的謠傳?”

“ 我看見的!”

丁馳立刻說:“ 下大雪那天我回來找你,親眼看見他從你房裏出去的!”

“…”

夏舒呈無奈一笑,并沒有急着解釋,只是問他:“ 那天回來是因為擔心我會冷嗎?”

“才不是!”

丁馳拒不承認:“ 我是回來抓你現形的。”

“好好好,那是我的錯。”

夏舒呈笑着說:“ 我再也不敢了,以後我的被窩除了你誰都不讓進,可以了嗎?”

“…”

這話聽着還算是順耳,丁馳覺得心情稍微好了那麽一點點,他哼了哼:“你在哄小孩嗎?”

夏舒呈說:“ 難道你不是小孩嗎?”

“ 我已經十三歲了,馬上就十四歲。”丁馳說:“ 我不是小孩了。”

“ 是十二歲。”

夏舒呈笑的略顯無奈:“ 怎麽總是記錯。”

“ … ”

不知道為什麽明明已經過去一年了,但夏舒呈還是固執的說他十二歲,不過丁馳懶得繼續跟夏舒呈掰扯了,見夏舒呈眼睛恢複的差不多了,就去把水盆端走,打算給夏舒呈的手指換換藥就睡了。

倒是沒想到,拿來藥箱之後,解開夏舒呈手指上的紗布,驚奇的發現傷口不見了,完全愈合,沒有留下一絲疤痕。

丁馳可太驚訝了,瞪着大眼看向夏舒呈,張着大嘴一時間都忘了要問什麽。

還是夏舒呈主動回答他的:“ 沒什麽,我體質特殊,身體器官細胞組織再生力強,所以容顏老的慢,有外傷的話也會恢複的很快,而且不會留疤。”

“啊?”

丁馳不太相信:“ 有這種體質的人?”

“不然呢?”

夏舒呈笑着說:“ 你也認為我像外面謠傳的那樣,是妖怪變的?”

“…”

丁馳讀書不多,不是很懂醫學知識,不知道夏舒呈說的器官細胞組織是什麽,但夏舒呈傷口愈合的确實是超乎尋常的快,而且好像确實不會變老。

但丁馳知道夏舒呈肯定不可能真的是妖怪,而且是信任夏舒呈的,驚訝過後,也就接受了。

然後,他忽然意識到那次沙稚說的話是真的,夏舒呈應該是确實曾經為了他挨過刀子。

這讓他心裏有點難受,他決定以後得對夏舒呈好點。

熄燈之後,他爬進夏舒呈的被窩,主動把夏舒呈的手拉過來打算放在自己的肚皮上,因為他覺得肚子是他身上最熱的地方,給夏舒呈暖手再合适不過。

但被夏舒呈拒絕了。

丁馳其實早就有所發現,夏舒呈這人好像不太喜歡觸碰別人,和他算是比較親近的了,可卻還是有很多忌諱,暖手暖腳的還行,多觸碰一點就會躲,有時候晚上睡覺他要抱抱時,夏舒呈還會掙紮呢。

丁馳就挺納悶的,他問夏舒呈:“你是嫌棄我嗎?”

“…”

夏舒呈被他問的很無奈,笑了半天,回答他:“ 讓你多讀書,便是學些禮儀規矩,要懂得分寸,尤其是人與人之間的授受不親,自己身體的很多地方是不能讓旁人觸碰的。”

“…”

這些基本的道理丁馳還是懂的,但他覺得自己和夏舒呈關系不一般,碰一碰也沒什麽,他說:“ 你又不是別人,而且我們都是男的。”

“就算是親生父母之間也是該有個分寸的。”

夏舒呈說:“ 都是男的也不行。”

“ 可你又不是我爹。”

丁馳覺得不服氣:“ 而且你可以把我當你的小男寵啊,這總可以了吧?”

“…”

夏舒呈被他逗笑了,伸手捏了捏他的臉:“ 你知道小男寵是用來做什麽的嗎?”

“ 當然知道。”

丁馳說:“  我現在跟你睡在一個被窩,除了還沒有被你親親抱抱以及做些茍且之事,跟是你的小男寵什麽區別?”

“… ”

夏舒呈被逗的更樂了:“ 你是何時知道‘茍且之事’的?”

“ 在外面聽說的。”

丁馳想起這個就來氣,外面那些市井閑人編造的關于夏舒呈的戲本子可比夏清園的戲段多的多了,他是真沒少因為那些不能入耳的描述沖過去跟人幹架。

“ 我還知道那個沈大帥,還有那個土匪頭子,他們很多人都想跟你做那些事。”

丁馳開始咬牙切齒:“ 那幫癞□□真是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

“哈哈。”

夏舒呈笑的更過分了,甚至整個肩膀都在抖。

丁馳看他笑成那樣,有點氣,爬起來摁住夏舒呈的肩,憤恨道:“ 不許笑了,嚴肅聽我說。”

“噢。”

夏舒呈忍了忍笑,盡力在嚴肅,看着他:“ 你說。”

“ 你不許跟任何人做那種事!想都不許想!”

腦子不好的好處,就是無知者無畏,丁馳一點不覺得這有什麽不能說的,也不覺得害臊,而且非常的義正嚴辭:“ 你只能跟我做!”

“ 噗~”

夏舒呈實在忍不住了,捂着臉笑的更過分了。

這就讓丁馳很不爽了,他真心覺得自己在嚴肅的警告,可在夏舒呈眼裏他就是個小孩兒,說出的話份量根本不夠,這讓他很生氣。

“ 我會長大的!”

雖然不知道自己到底什麽時候才會長大,但丁馳非常堅信自己有一天會長大,他會長的比夏舒呈還要高,還要大,站在夏舒呈面前都要有壓迫感,讓夏舒呈再也不能把他當小孩看。

夏舒呈笑了很久,眼淚都笑出來了才好不容易停下來。

丁馳生了個悶氣,這會兒已經背對着夏舒呈躺下,根本不想再理會夏舒呈。

但夏舒呈很會哄人,自己笑了個夠之後,側身過來從背後輕輕抱着他,把他圈在懷裏,安慰般的摸摸頭,對他說:“ 那便一言為定了。”

“…”

丁馳正在氣惱中,聽夏舒呈說這話,一時間沒接上之前的思路,下意識的歪歪腦袋看向夏舒呈:“ 什麽一言為定?”

夏舒呈眯起眼睛,莞爾笑道:“ 等你長大啊。”

作者有話說:

夏舒呈:我真不是老流氓!真的不是!

丁馳:那我是?

夏舒呈:不然呢,自己幾千歲了自己沒點數啊?

丁馳:……行吧,我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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